文 / 茉茉宫
“长大了以后,我要做一个好妈妈,就像我妈妈一样。”
说完这句话,小妞儿回头朝我微微一笑,表情有些羞涩,也很甜。
这件小事发生在她们幼儿园的一次亲子活动课上。当时,在场的孩子们此起彼伏地喊出 “警察”、“超人”和“大明星”的回答,到了我家小妞的这一句自信满满的傻话,立刻在场的每位爸爸妈妈都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赶紧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同时竖起右手拇指,在空中给她大大地点了一个赞。
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我常常会在头脑中琢磨小妞儿的这句话。
我特别想很认真地问一问她,是不是还不明白 “妈妈” 并不是一种职业选择,而是一个人生角色?她是不是还无法理解,当一个女人开始成为 “妈妈”之后,她就至少要在之后18年的时光中,无法摆脱 “妈妈” 这样一个身份标签,无论她对此是否喜欢或擅长,也不论她对于母亲一职,是热爱还是慌张。
总之,当我们开始是一个妈妈之后,就永远(当然可以和其他人生角色并存)是一个妈妈了。
说实话,从儿童心理学的角度理解,我是很开心听到自己的孩子说,长大以后想要“做一个妈妈”。这大致说明了,在她的眼里(和心中),妈妈是一个很美好、很舒服、整体上还很不错的人生模板。
对于幼儿园这个年龄阶段的小朋友们来说,他们一定是会在自己的人生愿景中寄托了非常非常多的美好想象;没有一个孩子会在这时说,他长大以后要做一个小偷或坏蛋,即便真的有,那也一定是那种很了不起的侠盗和英雄。
然而,作为一个女性,作为一个做过女孩、也做过母亲的成熟女性来说,我又常常困惑于“做自己” 和 “做妈妈”之间的摇摆和犹豫。
和许许多多80年代出生的孩子们一样,我不曾在自己的成长经历中,感受到 “做母亲” 是一件多么谈得上很有荣光的事情。
在那个提倡每一个个人都要为各种社会建设大事业奉献青春的大时代,似乎做母亲是每个女性 “最没用” 的角色认同。没有谁会认为女性生个孩子出来是多大的一件事情,坐月子地瓜土豆能吃饱就是极好。
比如我自己的母亲,一生都在为她不是一位国家工人而深感遗憾,而她对我最大的人生期待,就是可以好好上完大学,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至于生孩子,那不就跟母鸡下蛋一样简单?
然后呢,悄悄地,悄悄地,我们所谓的主流社会观念,就在一天天、一年年的琐碎之中悄悄发生着改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就是我们这一代小孩长大之后,似乎做母亲,做一个好母亲,做一个全方位、无死角、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厉害的“Super妈妈”,就成为了当今女性最了不起,也必须功德圆满的终极人生设定。
似乎身为一个女性,无论你在其他领域活得多么尽兴、多么精彩,只要你妈妈做的不好,你就是不够好、不完整、甚至应该为此羞愧自责的。
于是,我们这一代人之中就有很多这样的妈妈,莫名其妙长成了一种被嫁接过的扭曲而分裂的样子——在头脑层面,我们接受了太多、太多有关母亲重要性的后天洗礼;但是内心深处,又铭刻着成长过程中所深切感受过的,各种身为一个母亲的无力和无价值感。
在咨询工作中,我见过很多喜欢自己跟自己打架的妈妈们,她们一方面不断自我告诫,为孩子所做的各种牺牲都十分值得;另一方面,却又始终挣脱不开在日常的养育孩子和家庭劳务中所积累下来的空虚与自我怀疑。
唉,怎么说呢?
在我看来,母亲的价值,的确不应该被大众随意踩在脚下,但同样也无法承受,在转瞬间就成为所有女性的至高荣耀。
毕竟,太过闪耀的事物,就很难在人世间找到落脚的地方;而太过完美的母亲,也一样无法带领她的孩子过好现实生活中普普通通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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