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聞粽子香
清早,母親端來一盤熱騰騰的粽子,是她親手裹的紅棗赤豆粽 。撲鼻的甜香,黏黏地直往肚子裡鑽,我方意識到,哇,端午又到了。還有一週,轉眼就是五月五。
端午也稱端五、端陽。端午節的別稱有:重五節、午日節、五月節等,是中國三大傳統節日之一。端午節的由來有多種說法,如:紀念屈原說、紀念伍子胥說、紀念孝女曹娥說、吳越民族圖騰祭說等。聞一多先生的《端午考》和《端午的歷史教育》裡列舉古籍記載及考古考證,端午起源於古代南方吳越民族圖騰祭的節日,比“紀念屈原說”更早。
吳江地處吳越之間,素來被謂之“吳根越角”,融合了千古的吳風與越韻。周作人的《兒童雜事詩》中有兩首《端午》詩,描寫了吳越地區相似的風俗。一雲:“端午須當吃五黃,枇杷石首得新嘗。黃瓜好配黃梅子,更有雄黃燒酒香。”二雲:“蒲劍艾旗忙半日,分來香袋與香球。雄黃額上書王字,喜聽人稱老虎頭。”在吳江的松陵城,端午也時興掛艾葉菖蒲驅鬼避毒,喝雄黃酒防疫壓邪,佩香囊保平安,龍舟競渡等。當然,吃粽子的習俗是必不可少的。
每年臨近端午,母親總是早早開始忙碌著張羅各種花色的粽子,幾天變一花樣。農曆五月初五的前後兩週,我們的早餐幾乎被桂圓粽、大肉粽、紅棗赤豆粽 、蜜棗粽、鹹蛋粽、白水粽等壟斷。從一開始的一餐狼吞虎嚥連吃兩三隻,到後來吃得有點發膩,十多天裡,胃都被香糯米撐得幸福滿滿,一隻吃完已算勉強,只能任務觀念地堅持到消滅光光為止。可次年還是在期待,期待美味粽吃到發膩泛酸時的滿足感再現。
包粽子頗費工夫,需要精心選材。松陵瀕臨太湖,湖畔溼地裡叢生的蘆葦葉子是最佳粽葉,有股天然的清香味兒。老人常說的“蓑衣灘,箬帽墩,蘆葦蕩”,就是指東太湖灘塗。原生態的蘆葉有股韌勁,雖然細窄,水煮後卻有如絹布般綿軟,緊緊包裹住熟透黏脹的糯米糰,不脆裂。母親包那些個小的三角粽通常用蘆葉,三四張依次拼疊,折轉,灌入浸泡好的糯米,用稻草一紮,即使什麼輔料都不加的白水粽也是清香無比。小碟裡,綿白糖一蘸,香軟滑膩在齒頰間甜甜翻滾、四溢,妙哉。長枕型的大肉粽比較適合用寬大點的甘蘆葉包,也有用箬竹葉包的,如店家出售的嘉興粽,清一色是竹葉包裹。而竹葉粽外表灰色無光,遠不及蘆葉粽的青光油亮賣相好,清香的本色口味自然也差了一大截。所以,我還是喜歡自家的蘆葉粽,松陵本地人大多沿襲蘆葉裹粽的習俗。
粽子又稱“角黍(角黎)”、“筒粽”。角黎就是三角粽,筒粽指長枕粽。一般淨素餡裹成三角包,葷餡裹成長枕型,以示區別,大肉粽通常是扭轉的長筒狀。我不大會包粽子,從小到大看著外婆和母親一年一度地忙活,基本流程還是知道點的,偶爾也湊上去學包幾個。煮熟後,總能在鍋子裡一眼認出混在裡面的我的“傑作”,呲牙裂嘴露米粒的那幾個。母親說,她年輕時也沒心思靜下心來包粽子,人到中年後才跟著外婆學會了,因為不學不行,老外婆的手越來越抖,開始不利索。可惜,母親只學了三角粽和長枕粽的包法,我頂頂喜歡吃的清水小腳粽隨著外婆的駕鶴而遠離,竟是多年未見那一根線繞一串的迷你小粽了。
年近古稀的母親頭髮花白了,動作卻依然嫻熟,心思依然翻新,年年尋思著變點新花樣出來,端午前四處尋覓越來越難稱心的食材和輔料。
松陵鄉鄰之間有互贈粽子的友好風俗,誰家粽香飄飄了,左鄰右舍都能分享到幾隻。親朋之間,新鮮蘆葉粽更是增進交流、和睦走動的時令佳品。母親忙且快樂著,送出的是隻只香甜的情誼和關懷,收穫的是串串讚美和念想。今年不知母親準備趕做幾盆分送,我得去做幫手,也要學會包出精巧玲瓏的蘆葉粽來。
廚房裡、客廳裡,粽葉、糯米香氣瀰漫,兒時那首順口溜的“枚枚子”(謎語)在耳邊響起:“三角四樓房,珍珠裡面藏。想吃珍珠肉,解帶脫衣裳。”
(注:本文寫於五年前,雲巛2013年6月5日的晨記。部分網摘圖片僅作配色)
附:七律一首
夏至(蘇州•雲巛)
風過荷塘始散芳,游魚逐尾喜天長。
三朝梅雨連番至,四序涼炎相錯行。
新節才觀菖葉秀,故交猶念角黎香。
莫嫌今夏蟬鳴晚,夾岸秧疇廩實藏。
~~ 本期編輯:雲巛 2018.6.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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