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岸邊有個叫紅花村的小當地，村子地處黃河的險峻處，常有過往船隻出事。久而久之，村裡的人便多以撈屍為業。
在這幫撈屍的人中，王老頭可謂箇中俊彥。他人撈屍得看天臉色，一來暴風雨的氣候，船隻簡單出事，天然也就有生意了；二來撈屍的進程中也得看個人命運。唯獨王老頭，撈屍這事對他來說似乎是信手拈來，毫不費力，令人無比仰慕。
這日，有個年青後生來到了紅花村，要求拜王老頭為師。可王老頭不為所動，後生也不急，日日上門。大約過了三個月，王老頭將後生叫到跟前，面色凝重地說：“不是我狠心，僅僅幹我們這行太辛苦，你一個年青人幹什麼不可啊，何須非得吃這碗飯？”
後生不住地磕頭，哽咽著說：“不瞞您說，晚生爸爸媽媽早逝，現在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幹這行倒也適宜。”
王老頭仍是搖頭，可後生爽性跪在門外整天不起。幾天下來，除了喝些水，再無進食，整個人瘦了一圈兒，面色慘青。
直至第五天，王老頭看著後生道：“哎，冤孽呀，已然你如此堅決，我就破例一回，收你為徒。”
後生聞言，欣喜若狂，連連磕頭道謝。
王老頭沒有兒女，對後生照料備至，兩人頗像父子。一年後的一天，王老頭對後生說：“我們師徒倆相處的這段時日，倒也融洽。我有一提議，你已然沒了爸爸媽媽，無妨跟著我姓，我再給你取個姓名。這麼一來，你也算是我的養子，等將來我百年之後，天然由你來繼承。”
後生滿口答應。王老頭見狀深感欣喜，所以給他取了個姓名，叫王生。
轉瞬間，王生入門已兩年了。可這兩年來除了素日裡清掃屋子、劈柴挑水，並無大事。王老頭接了生意，會帶著王生一塊去撈屍。可撈屍進程並無獨特之處，和其他的撈屍者並無不同。每次王生說想學點技藝，王老頭總是笑著寬慰他：“不急，急不得。”
轉瞬又過了大半年，算起來王生到紅花村已將近三個年初了。儘管不曾學到什麼特別的技藝，但撈屍一些根本的功夫，王生早已登峰造極。並且，在紅花村不愁吃穿，算是亂世中的一片淨土了。
這天，王生忽聞“嗒嗒”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家門前。只見門口停了一輛馬車，甚是富麗。車簾一掀，從車裡走下一位貴婦打扮的婦人。從服飾來看，定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婦人一下車，就看到正走過來的王生。她愣了愣，俄然撲上來，哭著喊道：“我的兒呀，你正本在這兒，可讓為娘找苦了！”
婦人抱住王生，啼哭不停，怎樣也不願鬆手。正本婦人是襄王爺的妾室，幾年前正室逝世，婦人被扶了正。可這些年來襄王爺膝下無一子女，兩人慾尋回早年迷路的兒子，卻一直無果，王生正本有著如此顯赫的家世，王老頭在一旁聽得呆住了。
婦人說：“兒呀，你曾經孤苦一人，無依無靠，撈屍倒也不失為生存之道。可現在，已然知道是王府的繼承人，天然不能再幹這行當。”
王生想想也是，日後自己當了王爺，還持續撈屍，成何體統？可王老頭這些年來對他著實不錯，這麼一走心裡不免覺得愧疚。
王老頭沉吟了一瞬間，說：“說實話，這些年來，我已感無能為力，漸生退意。你看村裡不少人都另謀活路，我看你就隨你娘回去吧。”
聽王老頭這麼一說，王生也放了心。
婦人道：“老人家，您定心。若非蒙您收留，待若親子，我兒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現在。您的恩德，王府上下銘記於心。王府會給您一筆酬勞，從今天起，每個月王府都會派人送來費用。”
王老頭聞言，笑道：“甚好，甚好。這麼一來，大快人心。”
隔天，婦人帶著一幫人先回去，王生則拾掇行囊，等王府的人來接。
過了幾天，王府那兒託人捎來了一封信，說王爺知道此事極為高興，派來接王生回府的部隊現已上路，估計過兩日就可抵達紅花村。
接到信後，王老頭進了一趟城，讓王生留在家裡。一直到隔天傍晚，王老頭才一臉疲乏地回到紅花村。
一回到村裡，王老頭立馬組織了一桌子的豐富飯菜，說是為王生送別。酒過三巡，王老頭略帶醉意地說：“王生呀，曾經我可真把你當兒子了。”
王生道：“師傅定心，哪怕回了王府，您依然是我的師傅。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日後徒兒定當為師傅養老送終。王府過後會派人送來一筆銀子，今後每個月還有固定的月銀，師傅可衣食無憂，不必憂慮日後的日子。”
王老頭接著道：“哎，若是沒這檔子事，我真想把一身技藝都傳給你，將來老了也有個依靠。”
王生站起來，想說什麼，卻又無力地跌坐在地。王老頭道：“算起來，我這酒裡的迷藥也該發作了。人之將死，無妨讓你做個理解鬼。我們喝的這兩壺酒，我這壺沒問題，你那壺卻下了迷藥。”
王生問：“師傅，你……你這是為何？”
王老頭道：“為何？你跟了我這麼久，還不理解嗎？這就是我的奇技。哎，只怪你太仁慈。所謂奇技，說穿了就是四個字，‘心狠手辣’。”
看到王生愕然的姿態，王老頭道：“所謂的撈屍奇技，就是先把人捉了關起來，時刻一久，家族找不到，認為出了意外。此刻，家族天然會來找人撈屍，看看有沒有著落。然後，我先把人按入水裡淹死，接著再撈起來，塞進麻袋，把一塊大石塞進袋裡。這麼一來，屍身下沉的當地就固定了。然後，撈屍的進程中，我就潛入水中，將屍身弄出來。這麼一來，在旁人看來，就認為我一出手便能撈到屍身。”
王生十分驚奇，問道：“師傅今天通知我這些，是沒計劃留我活口了。僅僅徒兒有一事不理解，你我師徒正本好好的，之前師傅對我，也的確出自誠心，可為何今天竟要下此毒手？”
王老頭道：“怪就怪你是王府的人，你認為王府送來的那點兒小錢，我能看在眼裡？”
王生道：“師傅是要將我推入水中淹死，然後獅子大開口，索要天價撈屍費，是嗎？”
王老頭道：“我先把你關在一處無人知道的當地，偽裝成你遭人綁架，向王府索要資產。先敲一棒，接著再把你弄死，他人都會認為是綁匪收了錢撕票。最終，再要筆撈屍費。這兩筆錢，哈哈，夠我十輩子花了。”
王老頭正要著手，卻不料本來癱在地上的王生一個魚躍，接著飛腳一踢，登時把王老頭踢翻了好幾個跟頭。爬起來後，王老頭揉著疼把柄，驚奇道：“不可能！”
王生道：“若非我早有防範，今天恐怕得命喪你手了。”
王老頭一臉訝異地說：“你早有防範？”
王生苦笑道：“實話通知你吧，我的確是王府裡的人，但不是什麼王公貴族之子，而是一個打雜的小廝，王爺和王妃無子，我從小爸爸媽媽雙亡，被賣入王府，幸而，王爺和王妃寬待下人，心腸仁慈，待我甚好，把我當成自家人。”
王老頭問：“這和你來此處有何聯繫？”
王生道：“怎樣會沒聯繫？我有個親姐姐，比我大十九歲。沒想到，前幾年姐姐俄然失蹤，後被發現溺死於黃河中。姐夫痛不欲生，重金酬報撈屍人，而後將姐姐厚葬。而那個撈屍的人就是你。”
王生又道：“你作孽那麼多，姐姐就是被你活活弄死的一個。她和姐夫愛情極好，且有一子一女，日子幸福，我一直有種直覺，姐姐不可能輕生。從那時起，我就計劃將工作查個理解。”
王老頭道：“所以，你就拜入我的門下……”
王生允許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說，你性格孤僻，往常少與人觸摸。若是不如此，怎樣能挨近你？剛才，在你準備飯菜的時分，我悄悄將我那壺酒換掉了。所以，才沒中你的圈套。”
接著，王生又說：“至於王府的王爺和王妃，僅僅受我所求，一同與我演了出戏。我見你遲遲沒有動作，所以才組織了王妃認子的戲。你若是貪財，天然不會滿足於王府答謝你的那點小錢，會有更大的動作。其實，其時我心裡也很忐忑。我不確定你是否如此心狠手辣。乃至我一度希望是自己想錯了。”
王老頭道：“沒想到，你佈局如此縝密。”
王生道：“我設再縝密的局，你若身正，又怎樣陷入其中？你那趟進城，其實是去刺探音訊，確認王爺王妃是否就是我的親生爸爸媽媽，王爺早就料到這一步，提早佈置好了，才沒讓你看出漏洞來。”
這時，屋外王府的人蜂擁而至，將王老頭拿下送往衙門。
閱讀更多 小沫默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