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琴丐

民間故事:琴丐

旗鎮從不缺乞丐。

旗鎮的乞丐無非三種:一種是直接登門乞討、張嘴就要的;一種是唱著小調、拉著二胡,前面放著一個瓷碗的,當然,也有流動到酒館的;還有一種是打把式賣藝、變魔術、耍雜耍的,銅鑼直接翻過來就成了乞討盤。

所謂盜亦有道,乞丐也都有自己的道道兒。

這天,旗鎮最熱烈的老街隨便多了一人,細眉,小眼,矮墩墩的,右臂下拄著柺杖。右腿細若小孩手臂,一隻像五歲兒童相同的小腳丫跟著他的前行一步一悠盪,背上揹著一把五尺長的古琴。

及至那人席地而坐,彈出第一個音符時,街上沸反盈天賣餛飩的、賣燒雞的、賣點心的;挑挑的、擔擔的,躲在背陰地兒下象棋的,都慢慢擰過頭來,手搭涼棚靜靜地去瞧。

那人再彈出一串音符,不得了了,於是整條街的人都伸長了脖子,細細諦聽。

那琴聲時而清虛淡遠,時而酣暢淋漓,時而清泉凝咽,時而深沉凝重……素日寬廣的大街,一瞬間擁堵起來,似乎都被這美好的琴音填滿了。

人越聚越多,一瞬間時間,就密密匝匝的了。可有相同,圍觀的人都凝思屏氣,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驚走了這美好感觸。

“咚”的一聲,餘音嫋嫋,琴聲戛然而止。

整條街寂靜無聲。

那人收了琴,從人群裡擠出來,徑自來到王二包子鋪,伸手向包子指了指。王二愣了半分鐘才理解過來,麻溜地用紙包了十個暖洋洋的肉包子,雙手必恭必敬地遞到那人面前。

那人也不客氣,接過來,揣到懷裡,右手拄拐,光怪陸離的陽光裡,只有拐聲“篤、篤、篤”地敲擊著地面。

再一晃,哪還有人影?

“轟”的一聲,街上有人帶頭大聲叫好。

遂又開端沸反盈天。

我們這才理解,那彈琴的敢情是個乞丐。琴丐行事甚是奇怪,只討吃的,從不要銀錢,每次行乞皆演奏一曲。

旗鎮的人逐漸與他熟了,樂得聽他彈曲,加之旗鎮人本就善良,佈施之物,都是挑最好的。可有相同,琴丐除了彈曲,竟不與人說一句閒話。

轉瞬,三年悄然滑過。

民國十三年的冬天,似乎比從前來得都要早。

旗鎮其時非常殷實,惹得幾綹子土匪都很眼饞,其間就有一夥土匪預謀攻打旗鎮。音訊傳到鎮上,頓時一片慌張,雖說鎮上也有自衛隊,可與兇橫惡劣的土匪比起來,不頂事呀。

有錢的趕忙找當地埋藏金銀珠寶,家裡有美麗姑娘的,不知所措,傳聞土匪燒殺淫掠、無惡不作,這可咋辦?現躲恐怕來不及呀。

凜冽的風惡狠狠地旋吹著旗鎮角角落落的枯葉,城牆上的護衛和旗鎮人都瑟縮著。

土匪說來就來了,並且肆無忌憚地挑選了大白天,囂張程度可想而知。

獵獵的風非但沒阻撓土匪的腳步,相反,把他們撩撥得個個興奮異常,像打了雞血相同。

很快,土匪就打到了城下,城上的護衛死傷多半,眼看一場浩劫在所難免。

猛然,城牆上傳來了悠悠的琴聲。那琴聲是那麼淡,虛無縹緲,就像春風一圈一圈地泛動開來,大地的積雪一點點消融,淙淙的小溪歡快地流過……

土匪們躊躇了一下,進攻的節奏顯著放緩,竟至於要停下來。琴聲,越來越舒緩,似母親的手,輕拂遊子的心,又像溫暖的陽光,點亮了漆黑,心靈一片澄淨……

槍聲停歇下來。

“阿嚏”,匪首馬大頭打了個嘹亮的噴嚏,遽然清醒過來,“啪”地對天打了一槍,說:“真他媽的邪門兒!弟兄們,衝啊,誰第一個衝進去,賞二兩煙土!”

槍聲又爆豆似的響起。

倏地,城牆上琴音大變,隱約有戰馬嘶鳴聲,有滾滾的雷聲,極嘹亮的爆炸聲,野狼的嚎叫聲……

風颳得更急了。

“別信邪,衝啊!誰第一個衝上去,再賞五百大洋!”馬大頭再次發出了號令。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幾個人高馬大的土匪嚎叫著衝到了城牆底下。

“啵啵”兩聲,衝在最前面的兩個土匪的人頭居然自己下跌下來,骨碌碌滾到地上時,眼睛還兀自不停地眨動。

“譁”的一聲,土匪像退潮的水似的掉頭就跑。

“都他媽給老子回來!”“啪啪”兩聲,馬大頭擊斃了兩個跑得最歡的嘍,眾土匪齊刷刷地停下了。

“給我衝!”馬大頭組織了又一次更猛烈的衝擊。

陡地,一隻大腳突如其來,馬大頭和他的馬一同被踩在了腳下。

旗鎮人昂首,只見琴丐那隻細若幼兒手臂的腿隨便長了數千倍,定海神針似的踩在地上,地上哪還有馬大頭的影子!

正所謂樹倒猢猻散,馬大頭一死,眾土匪丟了槍,狼狽逃竄。

旗鎮從此再無匪患。

而旗鎮人再也沒見過琴丐,幾個大戶出錢在芬山上蓋了一座廟,廟裡的真神就是依照琴丐容貌塑的。

常常來到廟裡,細心聆聽,還會聽到琴聲嫋嫋,絲絲縷縷飄進耳鼓,仙樂似的,極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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