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她們讓異地就醫的癌症兒童有個家

十年,她们让异地就医的癌症儿童有个家

王鳳雅小朋友的事件,成為過去一週的輿論熱點,其中涉及到重症兒童救助、公眾籌款、志願者和家屬矛盾等種種公益行業議題。如何為重症兒童和家庭提供幫助,是一個專業話題。今天,我們跟大家介紹一家在廣州創立十年,專門為癌症兒童提供服務的公益組織,分享他們歷程和經驗:

作者|三三

三十多平方米的客廳,一面牆上貼了42張照片,大部分的照片裡是一群十幾歲的孩子一起開生日派對的場景。孩子們圍在蛋糕旁,有的已經開心地大口吃起來。這些孩子大部分都剃光了頭,他們都是白血病患兒,因化療失去頭髮。

這個在廣州越秀區西門口一棟老式民宅裡的四間套房,被稱作西門口小家,它是兒童希望救助基金會(以下簡稱兒希會)在廣州的項目點之一,也是廣州最大的小家。兒希會專門從事孤兒和困境兒童救助,小家是兒希會下的項目,為異地就醫的癌症患兒和家長提供治療期間的住宿。

十年,她们让异地就医的癌症儿童有个家

西門口小家的照片牆

小家是什麼?剛從醫生護士口中聽說“小家”的時候,謝永芳也有同樣的疑惑。

2018年1月,謝永芳12歲的兒子甘朝爽急性淋巴白血病復發,她帶著兒子從廣西百色老家來到廣州看病。四年前,甘朝爽第一次發病,那一次花掉這個農村家庭湊來的幾十萬塊錢。

這一次,醫生估計還需要幾十萬的治療費,而謝永芳家裡已經負債累累。當醫生問到治療的問題時,謝永芳堅定地說:“治。只要有一線希望也要治,沒錢我再去借。”

按照治療方案,甘朝爽要做十期化療,每期化療21天到一個月,母子倆至少要在廣州留七個月。每個療程,除去住院打化療針的十幾天,其它時間謝永芳和兒子都需要自己找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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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的兒童圖書牆

主治醫生給謝永芳介紹了“小家”,母子倆便住了進來。

由於醫療資源主要集中在大城市,很多癌症患兒的家長和謝永芳一樣,帶著孩子去陌生的一線城市治病。根據世界衛生組織2000年的報告,在191個成員國中,我國的衛生費用籌資與分配公平性排名倒數第四。按照世界衛生組織的標準,居民到最近醫療單位超過5公里就不能及時獲得醫療服務。根據2013年第五次國家衛生服務調查,全國約有4626萬居民不能獲得及時醫療服務,其中農村人口約為3311萬,超過總人數的71%

現在,全廣州共有十個這樣的小家,加起來最多可以同時接待32個家庭。西門口小家在2015年租了第一間房,2016年10月和2017年11月,同一層的隔壁兩間也被改造完成投入使用。至此,西門口小家的面積超過230平方米,有11間房,現在這裡住著12個來自全國各地的家庭。

目前,廣州10個小家的房租全部來自企業、個人、基金會和愛心團體的捐款,也有愛心人士將自有房產免費給小家使用。

海南的吳阿姨和丈夫也住在西門口小家,兩人帶著兒子來廣州治療白血病。醫院在廣州老城區的繁華地段,她們一家三口原本與其他患者家庭合租,一個房間每個月都要花三、四千元。這樣算下來,化療期間的房租近四萬元。小家也會向家庭收費,但價格非常低,每天只需交20元,夏天用電大時會每天加收10元,一個月不到一千元。

針對對經濟特別困難的家庭,小家會免去這筆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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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在向愛心企業介紹小家的運營情況

打完化療針後,甘朝爽虛弱到不能自己上廁所,謝永芳不得不時時陪護,吃飯大多隻能叫外賣。等兒子基本能自理了,謝永芳就回小家做飯和煲湯,給兒子補充營養。西門口小家距離甘朝爽住院的廣東省人民醫院惠福分院只有500米左右,對母子倆來說相當方便。其實,這也是小家的構想:為了方便體弱的患兒到醫院治療和家長送飯,小家的選址都儘量靠近各大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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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口小家的公共廚房

住在小家,米、油和紙巾家長都可以免費使用,這些都由社會捐助。捐助的米和油等物資首先被聚集到西門口小家,再從這裡分發到其它小家,家長們成了分發物資的主力。“讓家長們參與到小家的運營中,他們會覺得自己有貢獻,不用老想著欠別人的。”工作人員保羅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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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節省空間小家大部分的臥室放置上下鋪

小家常常在逢年過節或者孩子生日的時候,組織家長和孩子們一起吃飯。大部分時間孩子們要在醫院裡做化療,因為身體免疫力差,他們外出的機會不多,生活範圍就是在醫院和小家。醫院治療的日子枯燥,小家就儘量讓孩子們的生活豐富一點,在這裡孩子們可以和同齡的夥伴玩耍,每週都有義工來教孩子們畫畫或手工。

但這些要接受化療,把頭髮剃光的孩子卻常常不被周圍人接納。這也讓小家在找房子時變得困難,很多房東覺得不吉利,便不願意租。溫姐是其中一所小家的工作人員,她說房東總想把房子收回,所以她們不敢投入太多錢去維護和改善房屋條件。

此外,還有鄰居會投訴孩子們吵鬧。溫姐和同事也特別花心思維護鄰里關係,偶爾有患兒家長自己包了粽子餃子,她們會給鄰居送去,過年過節也會買水果給鄰居。在小家裡,入住的家庭也要遵守日常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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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會跟每個入住的家庭簽訂一份入住協議,規定入住的基本權利義務

小家最初的創立並不順利。

2010年,廣州小家的發起人羅典在遠離市區的新造租了一棟民居,接待了幾個異地就醫的患兒和家長。其中一個孩子因患免疫系統疾病,全身皮膚潰爛。孩子的病情被媒體報道後,附近的村民知道了小家的存在,村民擔心有傳染病,給房東施壓。幾個月後,新造小家便不得不搬離。

之後羅典在市區重新找了新房子,又在管理上出了問題。因為缺少資金,當時小家沒有僱傭全職工作人員,只有志願者打理,出了很多狀況,例如家長帶外人去住,家長之間吵架,丟東西。“帶過去四個風扇,過一陣子就只剩兩個了。”羅典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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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口小家一角

因為小家的接待能力有限,現在小家對入住的家庭有一些篩選的條件:家庭經濟特別困難、孩子的病治癒率比較高、初次來廣州、家長容易相處的家庭會更容易入住。

此外,小家也不接受家長直接申請,基本都是由跟小家合作的醫院醫生和護士,在瞭解患兒情況之後向小家工作人員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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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醫生護士推薦之後,患兒家長要填寫入住申請表

李姐負責入住小家的家庭資格審查。她接到推薦的個案後,她分別與醫生、護士、家長和患兒本人聊天,瞭解孩子的病情,治療情況和家庭經濟情況。

個案數量不定,一天一兩個到一週一兩個的情況都有,最多的時候李姐一天對接了五六個個案。

以小家目前的狀況,無法保證每個家庭都能馬上安排入住,不少家庭要排隊等床位。對於經濟特別困難的家庭,李姐會優先安排入住。

但是小家不會接收病情特別嚴重的孩子。“孩子一旦離世,會給其它孩子、家長和工作人員帶來很大心理壓力”,李姐這樣解釋。

儘管如此,小家工作人員還是會面對孩子離世的情況,而長期陪伴被病痛折磨的孩子和承受經濟壓力的家長,對工作人員來說,本身就是一種重負擔。溫姐剛入職一個月就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

“我們花很多時間陪伴這裡的孩子,我們瞭解孩子的病情和治療情況,孩子走了,那真是太難受了”。那時她常常因孩子的離世在家偷偷哭,晚上也睡不好。

溫姐自己也得過癌症,從企業病退後,她知道了小家項目。她帶著強烈的使命感開始這份工作,心裡想一定要為孩子們做點什麼。可是面對癌症和困難家庭,溫姐感到巨大的無力感,“我發現我幫不了他們什麼”。

小家的工作人員基本上都和溫姐一樣,是基督徒。大家常常聚在一起分享工作中的壓力、相互禱告。溫姐說:“信仰讓我們的壓力有個出口。”同時,機構也請了心理諮詢師,定期給工作人員做哀傷輔導,疏解壓力。

現在談到生死,溫姐已經很坦然:“我們做好自己能做的就好。”

目前,兒童希望救助基金會在全國七個城市設有26個小家。2017年,全國的小家共接待了778名患兒。羅典介紹,全國每年新增惡性腫瘤患兒3-4萬,而為異地就醫的病童和家長提供住宿的服務並不多。

羅典講起自己做小家之前,去醫院探訪大病患兒瞭解到的一個案例:一個孩子因意外傷害損傷了脊椎神經,在重症監護室住了半年,她媽媽就在重症監護室外住了半年,睡在冰箱紙皮上面,吃的是饅頭榨菜辣椒醬。

這一幕驅動羅典有了小家的構想,讓異地就醫的孩子和家長能有個地方睡,能有口熱飯吃。

現在她可不止想這樣,她想小家能在醫院附近有自己的房子,能住幾十戶人家,孩子們有活動室和玩具室,有能容得下家長們一起做飯的大大的廚房。

她還希望,這樣的小家能在全國各大城市落腳。

6月18日,兒童希望救助基金會廣州小家將舉行創立十年答謝晚會,感興趣的讀者可以點擊

題圖來自兒童希望救助基金會官網

文內圖片拍攝 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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