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汕頭的「島國風味」——杜重遠和他的遊記《汕頭與潮州》

杜重遠(1897—1943),遼寧開原縣人。早年留學日本,回國後在瀋陽創辦肇新窯業公司,曾任遼寧商會總會會長。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在上海參加抗日救亡運動和組織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被選為常務理事。後又積極幫助鄒韜奮編輯《生活》週刊。1936年主編《新生》週刊,因該刊發表《閒話皇帝》一文,提到日本天皇,曾被國民黨政府判處徒刑一年又兩個月。1934年,任新疆學院院長。1943年被軍閥盛世才殺害。

昔日汕頭的“島國風味”——杜重遠和他的遊記《汕頭與潮州》

1934年,孫季叔編注的《中國遊記選》一書,在亞細亞書局出版。書中收錄了杜重遠的一篇遊記《汕頭與潮州》。這篇不到二千字的遊記,卻蘊含著大量珍貴史料,對於當前汕頭小公園歷史街區的修復活化工作,提供了寶貴的史料支撐。

遊記開卷,開章明義,點出了汕頭在全國以至世界的重要地位:“汕頭為廣東重要商埠,南通南洋,北達淞滬,商務發達,帆輪雲集,由滬赴香港赴廣州者必經之區,實南北交通之孔道也。”

杜重遠是當時我國文化界的一位大咖級人物,他寫的文章,顯然是經過精慎調查的,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文章接著說:汕頭“市中人口十七萬許,商戶八千餘宗,多半營出入口事業。出口之大宗首推抽紗,年達五百餘萬圓;次為陶瓷,年達二三百萬圓不等。抽紗純女子的手細工,即棉紗或麻紗抽成種種之花紋,用以敷床或作物墊之用,歐美女士極愛用之,故有許多西商專作此種營業,運售於彼邦,汕頭左近之婦女幾乎人手一方,成為家庭中的重要生產事業。”“汕頭每歲出口貨約二千五百萬圓,入口貨約值六千萬圓,此溢出之數,全賴華僑每歲匯款以補償之。華僑匯款最多時每歲可入四千八百餘萬圓,近以南洋事業不振,華僑多無生機,故去歲匯款僅在三千三百萬圓左右”。

昔日汕頭的“島國風味”——杜重遠和他的遊記《汕頭與潮州》

此時,杜氏之筆鋒自然關注到汕頭的陶瓷生產基地。“陶瓷之產地為楓溪與高陂。楓溪距汕頭約七十餘里,交通有潮汕鐵路。瓷質粗松,而耐火度不高,多系陶器,年產約在百萬圓左右。高陂距汕頭約二百二十里許,交通賴韓江之便,瓷質細密,耐火度甚高,最佳品可比江西之景德鎮產品,年產約在二百萬圓左右。兩者重要之銷場全在南洋,惜乎作法守舊,樣式粗劣,近為倭鄰大宗之機械品所壓倒。”以上結論,杜氏源於實地調查。他說:“後赴楓溪考察瓷業,……至楓溪,詳查瓷器製法,乃是幾百年前之舊式,以牛蹄踏土,以老婦臼泥,惟轆轤昔用木製,今改洋灰,昔用手轉,今改足登。製造之速,實遠出於江西湖南工人之上,是即粵工心靈手巧處。但樣式古老,不適於用,是則無人能為改弦更張者。至於窯長費火,種種消失,較諸以機械製造以科學管理者,更不可同日而語也。”緊接著,杜氏又趕往高陂。“由潮州改乘小火輪渡韓江,歷二十小時而至高陂。此地為瓷業之中心,瓷店一百二十餘家,瓷戶二百餘戶,環繞於五六十里範圍之內,工人三四萬人,直接間接賴此以求食者不下四十萬眾。瓷業與地方關係之重要概可知矣!製法與楓溪同,特以瓷質優良,賣價較高,然近以南洋商業凋敞,外瓷充斥,價格日就低廉,益以瓷戶素無積蓄,所需經費多貸自瓷店,而瓷店又轉貸自外商,輾轉盤剝,利息殊大,此亦瓷業不振之一大原因也。”字裡行間,閃爍著作者對民族工業不振之擔憂。

杜重遠先生在遊記中,還有不少文字談及汕頭、潮州的氣候和風俗民情。“汕頭氣候雖較上海為熱,然夏令多雨,且忽雨忽晴,陰雲蔽日,涼風四起,並無溽暑之苦。汕頭無論男女老幼,多短服,跣足,著木履,行聲嗒嗒,頗有島國風味。”

杜先生對汕頭人心靈手巧、航遊世界之習性印象深刻。他說:“粵胞心靈手巧,性堅忍,尤富於冒險,觀於製造品之敏速及航遊世界二事,可以證之。惟賭興豪勃,到處表現,旅館中牌聲震耳,夜以繼日,是則吾國各處旅館特有之現象,固無論矣;漫遊街中見有高懸牌匾,上書‘山鋪票’及‘山鋪新票’等字樣。餘初以山西票莊之意,乃詳視室中,戰士數人,或數十人,環聚一案,大賭特賭,毫無羞澀避忌之態,是又開一新眼界矣!”

昔日汕頭的“島國風味”——杜重遠和他的遊記《汕頭與潮州》

遊記作者還對帝國主義、軍閥對我國人民之蹂躪極為憤恨,對國民之受壓榨甚為擔憂,憂國憂民之心深深地印入遊記之中。“市中有中山公園,系民國十五年所建設。園中有假山真水,花壇竹木,佈置極為雅潔,全園系半湖半陸,湖中小船盪漾,出設於假山之間,頗有小西湖之概。陸地設足球場,籃球場,手球場,及天橋木馬等物,專供市民之需。惜乎市民無此清福,盡為穿灰服戴圓帽者所專用。”杜先生此感在乘潮汕鐵路時更為深刻。他接著寫道:“潮汕鐵路純為商辦,內部雖不十分完備,然能準時開車,準時抵站,已屬難得。車分頭二三等。三等皆普通乘客,買票登車,毫無揩油;二等則買票者與不買票者參半,且多有以三等票乘二等車者,查票員檢票時,亦不敢深予追問,蓋恐其背後皆有槍階級,動輒享以‘耳光’之答禮!頭等多系灰色的朋友,手持長槍,足登革履,大聲喧嚷,怒目橫眉,一若非如此不足以表示出彼等之虎威也者。須有較高之長官同來時,則此輩方肯減格入坐於二等中。”遊記繪聲繪色地描述軍閥大兵橫行霸道、欺壓人民的醜惡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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