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6-19 06:53:42 微絳縣

龍口奪食

“奪食”，我非常清楚含義：利用最短的時間、最快的速度把小麥收回家。龍口我便理解得不是十分的清楚，是火龍還是水龍？多半想的是火龍，因為收麥子的時候天氣炎熱，驕陽似火。我又懷疑它是水龍，真正下雨了、下得時間長了，小麥淋了雨、泛了潮會發黴或出芽的。所以說收麥子真正怕的是下雨，尤其是連陰雨。如果真的遇到了麥子發芽或者發黴的情況，怕是一整年都得吃這樣的麥子。繳公糧壓根就不收這樣的小麥，只有自個留著吃。粘粘的，還帶有一股子淡淡的甜味和黴味。拿它蒸饅頭，和好的面也不好好得發酵，蒸下的饃既不好看，也不好吃。

在生產隊的時候，收小麥整個過程大概要持續一個半月。這時，能幹的能被累死、不能幹的能被人罵死、偷奸脫滑的能被人恨死。女人的能耐是割麥子，看誰割得快，割得淨，並且是留得麥茬低？割得非常快的要頂平常人兩三個。男人比的是背麻袋，扛“毛褳”！力氣特別大的人身體能承受幾百斤的重量，還要在場裡走幾圈，顯擺得既要有能力也要有耐力。那時候，我們崇拜的對象就是這些有板有眼的人。當時還真的奇了怪了，當隊長，婦女隊長全是能幹的，沒一個是因為有頭有臉或者是陰奉陽違、左右搖擺、見風使舵的人，只能說是這些人不適合這種崗位吧。再大的官能幹不能幹我便不知道，因為當時我還小。說句公道話，那時分到村裡的上山下鄉的知青還是很能幹的，村幹部也沒發現十分的壞，還是會照顧他們這些城市來的“客人”，給他們儘可能地提供一些便利。

因為當時我還小，十歲左右，收麥子時乾的活就是些到地裡鋪鋪捆麥子的“紇把繩”，或者是撿麥穗等等這些能緩能歇、不攆著乾的活。可以偷懶，但每天必須到地裡去，隊裡會發些仁丹或薄荷片，防止中暑。也會給一丟丟糖精，喝水用的。放在水裡很甜，放得多了就成苦的了。

分田到戶以後，沒有誓師大會，便嚴陣以待了。割麥子都有前奏，各個地方都有逢會。主要是買些鐮刀“紇把繩”、叉把掃帚等等這些收割用的工具。自家的麥自個收，全是全力以赴，有多大的勁使多大的勁，也沒有閒功夫再去比試比試、展示肌肉，或者說是有組織的練兵比武了。家裡會準備些茴子白，洋蔥這些既便宜又耐放的菜，會打些涼粉。吃飯都是“淘空”，沒人會把飯當回事，保證都能吃飽就行。

最讓人心裡覺得不舒服的是繳公糧。割麥前半個月村幹部在村裡的喇叭上就開罵了……像農民這輩子壓根就沒繳過公糧似的。其實農民繳公糧哪個不是爭前恐後？少繳一粒那還了得？那他為什麼要罵呢？至今我都沒搞懂。有聽說過：哪個村繳公糧排了第一名，像是上面會給村裡一些獎勵。我沒聽說過這筆錢、就更不知道村幹部到底是抽的哪根筋了。我們不能為了那個所謂的榮譽，把一個挺愛國的事提前就把它設定成是“這等劣民心裡並不痛快”來聲討吧？

從此以後沒過多久，農民的日子真的好過了、村幹部真的開始變壞了、地富反壞右真的沒有了、貪汙腐敗真的盛行了。

的確是。

那時的繳公糧，全聚在那幾天的時間裡，糧站擠得水洩不通。時不時的就有因為爭個先後打架鬥毆的。收公糧的都成了以前電影裡演的那些地主收租流露出來的兇相。說來寒心，因為當時年齡小，繳公糧擠不進去，擠進去了又搬不動，別人把二百斤的大麻袋裝得滿滿的，而我只敢每個袋子裡裝上幾十斤。偌大的糧倉，用一根木板耽墊著，揹著裝滿麥子的麻袋在上面走，把麥子倒到制定的位置上。不是壯勞力，經常會掉下去，招來工作人員的呵斥。從這以後我便明白了：愛國也要有能力！沒能力的話才會選擇有愛心。有愛心最多算是“退而求其次”，最多算是個折衷主義者。

我對收麥子的乃個場面印象深刻。沒機械化，只要騾馬牛驢這些畜力輔佐的時候，收麥子是個極重的體力活。既勞身體又勞心，最後搞得心力交瘁。所謂收穫的喜悅，那是說給別人聽的。這才是真正的生活：想“體面”地活，就要賣力地幹！對農民來講，這是出路，是活路，是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