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關油壁掩羅裙，
女俠誰知小鳳雲？
緹騎九門搜索遍，
美人挾走蔡將軍。”
民國時人劉禺生在他的《洪憲紀事詩》所作的這首詩描繪的，正是當初袁世凱稱帝之後，蔡鍔因對此不支持而遭到袁的忌恨，最終在一位名叫小鳳仙的京城名妓的幫助之下，出逃到日本，然後輾轉到雲南發動討袁護國軍起義。
這一富有傳奇色彩的佳話早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就曾以《英雄美人》為題被搬上了舞臺。後來又多次改變成電影話劇等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中。蔡鍔的英雄事蹟自不必多說，但是故事中的另一位主人公，他的紅顏知己小鳳仙仍然擁有曲折離奇的一生。
如今考證小鳳仙的身世，有兩則比較有價值的傳記資料可供參考。曾經加入同盟會併成為其中會員的張相文在他的《南園叢稿》中有一篇《小鳳仙傳》，開篇就有對小鳳仙家世的介紹：
“小鳳仙，錢塘人。父某清末武官，落職後，貧不能自活，攜家賣餅上海。久之益困，遂質鳳仙於妓竂，以鳳仙齒稚，英警廳靳不許。”
小鳳仙本來是清末杭州一個滿族低級武官的女兒，因其父親的變故，全家到上海以賣餅為生。後來還是難以維持生計，她的父親想將她送到花街柳巷之所，卻因為年齡太小，不被接納。
“復攜家至北京張豔幟於雲吉班。鳳仙性慧，款接間，時從諸文士執經問字，久之，遂能通大義，閱書報，翩然閨閣名媛也。”
所謂雲吉班與前段說到的妓竂相差無幾，儘管輾轉北京，然而小鳳仙的命運似乎已經被註定是淪落風塵。
儘管小鳳仙家道中途衰落，本人顛沛流離歷經坎坷，然而在亂世中卻有著屬於自己的堅守。《小鳳仙傳》中已經提到，雖然進入了雲吉班，但是能通文字，讀書報，這比起一般的妓女是很有身價的地方。蔡東藩的《民國通俗演義》對於蔡鍔和小鳳仙的會合宴遊有很多的細節描寫，其中對小鳳仙更是不吝讚美之詞：
“小鳳仙……，相貌不過中姿，性情卻是孤傲，所過人一籌的本領，是粗通翰墨，喜綴歌詞，尤生成一雙慧眼，能辨別狎客才華，都中人士，或稱她“俠妓”。”
綜合幾則材料來看，小鳳仙的相貌或許只是中等而已，但是她博得達官貴人喜歡的是她的性格以及才學。由此或許我們可以理解，相貌平平的小鳳仙，吸引當時威震一方，戰功赫赫的蔡鍔的原因！
那蔡鍔和小鳳仙是如何相識的呢？張相文的《小鳳仙傳》中同樣也有記載。
民國二年的冬天，蔡鍔已經卸任雲南都督，留居京邸。與友人狎遊偶然路過雲吉班，見到了小鳳仙，並且對其非常賞識。而小鳳仙也是慧眼一雙，知道蔡鍔非同一般尋花問柳的尋常輕薄之人。由此蔡鍔每三日必去見一次小鳳仙，經常夜半而歸。
《孽海花》作者曾孟樸的兒子曾虛白所撰的《曾孟樸年譜》也有相關的記載：
蔡松坡（蔡鍔字松坡）那時正迷戀小鳳仙到了極度，可是金屋之議因小鳳仙不易就範，始終沒有辦法。蔡知先生與小鳳仙夙有淵源，因設法與先生交，以撮合重任相托，卒經先生勸解，成就了這對英雄美人，也可以說是千古佳話。
小鳳仙在和蔡鍔的相處中，漸漸瞭解到蔡鍔為國家羸弱的抑鬱憤懣以及謀劃倒袁的雄心壯志。小鳳仙不顧袁世凱的權勢，也沒有留戀蔡鍔對她的寵愛，一心只想為蔡鍔分憂解難。
尤其是袁世凱稱帝之後，蔡鍔的人身自由已經受到了限制，偵探或者軍警或暗或明時時刻刻都監視著蔡鍔。後來蔡鍔藉助哈漢章祖母八十壽辰的機會，通過徹夜打麻將以麻痺監視者，第二天再小鳳仙的掩護下，“小鳳仙坐騾車赴豐臺，車內掩藏松坡上聞”。在第二天小鳳仙挾走蔡將軍便風聞全城。
我們在感嘆小鳳仙掩護蔡鍔出逃北京時的勇氣和機智，卻很少了解蔡鍔出走後嫌疑最大的小鳳仙受到了什麼樣的遭遇。只知道軍警小小鳳仙詰問有關蔡鍔的去處終歸不得要領。
蔡鍔發動討袁起義之後，因為喉病加劇，赴日本就醫。於1916年11月8日死於日本，遺體運回了國內，歸葬於長沙嶽麓山。據說在北京舉行的追悼會中，小鳳仙親臨祭奠，並有哀悼輓聯：
萬里南天鵬翼，直上扶搖，那堪憂患餘生，萍水姻緣成一夢；
幾年北地燕支，自悲零落，贏得英雄夫婿，桃花顏色亦千秋。
蔡鍔死後，小鳳仙的歸宿如何，說法紛紜。
尤其是影視劇中為了使故事有一個動人心絃的結尾，有的說她在悲傷之餘，自殺殉情。還有一種大團圓的說法，蔡鍔死後，小鳳仙被蔡母迎回湖南，成為蔡家一員。
這些都不是她真正的歸宿，經過華東師範大學教授陳旭麓的考證，小鳳仙在悲慟之餘，仍然走不出社會給她安排的命運。在解放以後，小鳳仙尚在人間，並且同一個工人結了婚，隱居在東北。
梅蘭芳在赴朝鮮慰問志願軍的時候途經東北，小鳳仙曾經拜訪過梅蘭芳，事後還要求保密。或許這才是現實的殘酷性。
自鴉片戰爭以來，中國社會經歷了極大的動盪。小鳳仙的身世正好反映了統治中國近300年的滿族底層人民在清朝末年所面臨的時代的緊迫變化，她與蔡鍔的傳奇佳話只不過是歷史的一次即興表演。
通過表面看本質，她的一生，正是那個哀怨迷離的時代的真實寫照。
來稿/素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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