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生存圖鑑:掛科、畢業、潛規則

高校生存圖鑑:掛科、畢業、潛規則

01

60分及格不是因為你努力

有人說:我特別懷念高中的時候,各科老師和我們一起猜題,壓題,恨不得把自已想到的全告訴我們。看看現在的這些大學老師,明明題就是你出的,還裝得一副不知道的樣子……

就在剛剛,曉夫老師把同學們交上去的期末作業分發到了我們幾個助教的郵箱,壓縮包裡面赫然夾雜著一封《告助教書》:

首先感謝各位助教的辛苦工作。本學期作業評分要求如下:

1、平時作業40分,期末作業60分。為保證及格率,請各位助教將平時作業得分控制在80%-90%;期末作業代碼和報告各佔比50%,評分標準已隨郵件發送。

2、因本課程難度較大,請各位助教儘可能給高分,如最終還有同學總評成績低於及格線,請交由我處理。

再次感謝各位的協助!

高校生存圖鑑:掛科、畢業、潛規則

作者供圖丨評分細則

今年是曉夫老師來學校任教第三年。從第二年開始,他就秉著“不讓一個同學掛科”的原則想方設法地為大家拉高分數,兢兢業業,絕不埋怨。

沒辦法,他是真的怕了。

剛來學校那年,他頭腦發熱地接了這門難度很高的編程課。儘管上課的時候努力抖段子耍幽默,下面的同學仍然聽得一臉懵逼。果不其然,期末好幾位同學都掛了科。

他在微信群裡給大家解釋:“對不起,由於部分同學期末考試成績實在太低,我無法通過其他辦法將其拉至及格線,實在抱歉。希望補考順利!另外,60分的同學也不要沾沾自喜,因為這不是你努力的結果,是我努力的結果。望以後更加努力取得好成績。”

看似再平常不過的情況,沒成想差點給他搞出心理陰影來。

成績上傳第二天,一位女同學來到了公共辦公室,一見到老師就梨花帶雨我見猶憐。曉夫老師趕緊讓她坐下慢慢說。

“老師我求求你,這門課讓我過了吧,我不想補考重修。”

“同學,真的不是老師為難你,你的期末成績才30多,老師真的盡力了。”

……

就這樣來回拉鋸了幾個回合,同學看他態度堅決,只好訕訕離開,曉夫長舒一口氣,享受著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第二天,曉夫就接到了系主任的電話。

原來那個女生患有抑鬱症,知道這門課自個兒鐵定過不了以後突然情緒失控,幾次向室友哭訴自己不想活了,還在枕頭下面放了把水果刀。室友哪裡見過這場面?趕緊告訴輔導員,生怕宿舍裡真出了什麼事。這事兒就這樣跑到了系主任耳朵裡。

大學裡總是深諳中庸之道。

系主任曉之以情,外柔中強地示意著曉夫老師:一切以學生的生命安全為重,你懂嗎?院裡正在評審不能出事,你懂嗎?我知道你沒錯但是一意孤行就是你不對了,你懂嗎?

曉夫害怕了,也慫了,最後硬是把那個女生一塌糊塗的平時作業改成了將近滿分。他在辦公室裡自嘲:“就當是救學生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了。”

大學在他任教的第一年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後來他再也不敢隨隨便便給同學不及格了,低分同學儘可能保及格,高分同學就讓他更高,總之學生的生命安全和他的職業穩定最重要。

於是他的課就成了我們專業最搶手的熱門課。

高校生存圖鑑:掛科、畢業、潛規則

02

老師不是聖人,但會做個好人

學校的男老師都有一個約定俗成的習慣,有同學來輔導答疑時一定要打開辦公室的門,尤其是女同學來的時候。至於原因,大家都心照不宣。

老趙是我們學校的資深教師了,年年被評為“學生最喜愛老師”。老趙一上課就喜歡給我們講段子。

“在法律上,相同的事不同的動機,結果有時候相去甚遠。如果你的導師這樣跟你講:‘你不跟我睡的話我就不讓你順利畢業。’你屈服了,那他就犯了強姦罪,因為他威脅了你。如果他跟你說:‘跟我睡吧,我會讓你順利畢業。’你答應了,但他僅僅是引誘成功不構成強姦。”

“其實這只是個段子,也沒那麼好笑。我想告訴你們的是,這個世界真的沒那麼安全,你們一定一定要學會最大程度地保護自己。”

老趙是個不太“正兒八經”的老師,他最喜歡的明星是鹿晗,最喜歡的事情是在學生面前秀恩愛。

有一回上課,老趙點完名以後聊起了遲到問題:

“你們知道的,我這學期都是踩著鈴聲來上課的。但是我以前不是,我以前喜歡提前十分鐘來。為什麼吶?”

“因為我這學期是早課,以前很少給我排早課。我每天早上要先送你們師母到地鐵站然後再來上課。按道理講應該提前出發的。但是不行啊,這個女同志出門,一定要在鏡子前描眉畫眼,而且你還催不得!

“我開車從家到學校十分鐘就夠了,繞一圈兒送你們師母到地鐵站以後再過來上課,就得20-40分鐘。唉,可是送你們師母這件事又太重要不能耽誤!”

“對了,你們都知道我特別喜歡鹿晗,但是你們知道我為啥喜歡鹿晗嗎?因為你們師母特別喜歡!”

“有人問我:‘難道就因為這個嗎?’臥槽,難道這個還不夠嗎?”

“你們師母有多喜歡鹿晗呢?我告訴你們吧,她能騎小黃車就不騎摩拜,只吃肯德基不吃麥當勞,連海飛絲都一箱箱往家買。五月份鹿晗要在上海體育館跟幾個退役運動員踢球,票已經買好了。十月份鹿晗北京二巡,票也已經買好了。

所以我之前發朋友圈說,今年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陪你們師母去北京看演唱會。

老趙算得上是為數不多的真正熱愛講臺的老師之一。在我們眼裡,他配得上每年“學生最喜愛老師”這一稱號的,但是他卻等了整整10年。

十年前,老趙憑著個人魅力高票當選了那一年的“學生最喜愛老師”,第二年再評比的時候突然聽說了上頭的意思:評優活動要實行“輪換制”,所有的老師都要有機會得到榮譽稱號,於是第二年他沒戲了,第三年也沒戲了。

十年以後,學院的老師還沒有“輪換”一圈兒,院裡的領導卻換了,老趙又成功地獲得了這一稱號。

馬克思學院也有一個網紅老師,人稱強哥,和老趙屬於同一掛人,一上講臺就激情萬丈天馬行空,剎都剎不住。

那天領獎的時候,強哥握著老趙的手:“老趙呀,十年了!我們終於又可以同臺領獎了!”下面的學生鬨堂大笑。

03

大學老師的危機感

一提到老師,大家總能想到“工作穩定”、“寒暑長假”,但是老趙卻說,老師是一個危險的職業。

這學期開學,我們又盼來了老趙的課,但老趙卻興致乏乏的模樣。

“我本來不太願意告訴你們這件事,但是關乎到個人利益,我不得不提一嘴。如果你們有誰對我的課堂,我的言論,甚至是我個人有什麼不滿。請一定一定跟我交流,我會虛心接受的。”

老趙為什麼要講這個呢?因為我們喜歡的強哥這學期上不了課了。他被學生舉報‘發佈不當言論’,學校在調查之前先停了他的課。

“不當言論?什麼是不當言論?我一直覺得人都是有信仰的,但是更要有判斷力。我慶幸我們生活在一個還算開明的時代,但是這個社會就沒有一絲黑暗了嗎?很多東西也許你們是看不到的,但是應該讓你們知道,所以老師們會客觀地講給你們聽,對錯與否交給自己判斷。”

“可是我現在什麼都不敢說了,我在想下一個被舉報的人是不是就是我?”

院裡的老師問強哥想不想知道舉報他的學生是誰,強哥說他已經知道了。但是算了吧,不怪這個學生,他有他的想法,有他的價值觀,只當他還不夠成熟。

老師,或許真不得言論自由。

除了謹言慎行以外,大學老師也不是我們刻板印象裡的“鐵飯碗”。

我們學校的老師是“五年一返聘”的制度。如果五年期內沒有得到不錯的課題,返聘就會變得很困難。

一位英語老師告訴我們,為什麼大學老師重科研輕教學?他發一篇文章,學校起碼給5000塊錢獎勵,換算成教學時長的話,100個課時才有這麼多錢。更何況還要花時間花心思備課,所以還是搞研究划得來。

關於大學老師,學生都深諳這麼一個潛規則:想好好學習就去找講師,想搞研究就去找教授。但是職稱的評選是不會按照學生有多喜歡你來的,只會看你做了什麼課題、發了什麼文章、搞了什麼研究、帶了什麼團隊。

陳老師是馬克思學院的一位美女老師,很喜歡小孩子,去年剛生了二胎。

“我也希望能出去多多交流學習,去開會做課題評職稱。可我的孩子太小,交給別人一天我都會擔心,更何況一次交流起碼一個星期回不了家。”

今年是她五年聘期的第三年,她還沒有拿到什麼有分量的課題,甚至有些無力做研究。她苦笑著夾了一筷子青菜:“也許我會失業也說不定。”

講師大都在公共辦公室,副教授兩人一間,正教授一人一間。可是每間辦公室裡都有他們各自的焦慮。

04

為了什麼?理想和學區房

我們專業的老師,學歷標配基本是Top4本科+名校博士+留學背景,偶爾聊天的時候他們會在公共辦公室裡組團抱怨大學老師工資太低。

“和我一起畢業的同學,現在在500強,收入是我的三倍還不止!”

我問老師,那您為什麼還要來大學教書呢?

“說了你們可能會笑,我一直以來的理想就是搞科研,大學裡最方便搞科研,因為不得不搞。還有一點,我孩子四歲了,我來這裡教書,他就能輕輕鬆鬆上這裡的附小附中,學區房有多貴你們懂得吧!”說完衝我們挑了挑眉。

一方面是理想,一方面是現實,成年人總能很好地權衡利弊。這個老師其實算得上是一個異類,因為大多數選擇裡,理想往往“人微言輕”。

採訪陳老師的時候她跟我們講:“我為什麼來做大學老師呢?”

“本科的時候我學的是哲學,研究生博士又修了社會學。其實社會上沒有那麼多職位供我這個專業挑剔,公務員?老師?做一個大學老師對我一個女孩子來說其實是個很好的選擇。很穩定,我也喜歡學校的氛圍。”

“大學老師可能工資不算高,但是性價比很高。有些公司可能年薪很高,但是需要996,還要各種加班出差。大學老師就比較自由了,我沒課沒工作的時候可以直接回家陪寶寶。最重要的是,寒暑幾個月的假期,我可以好好陪著孩子們到處走走看看。”

之前做過一次模擬田野調查,發現身邊的大學老師有這麼幾個情況:一畢業就來當老師,大多數求個安穩;工作幾年再來當老師,更方便開拓資源;當了老師然後辭職,趁年輕再拼一次。

有人說,大學老師和學生是對立面,其實學校和老師也是對立面。很多規章制度並不是為了老師更好地教學,而是為了學校更方便地管理。學生罵孃的時候其實老師也想罵,但不敢呀!

於是無能為力的時刻越來越多,何況現在的學生不似從前求知若渴,“選修課必逃,必修課選逃”,水課更是捧著手機頭都不抬。

剛來學校任教的時候,陳老師希望自己成為一個開明智慧與眾不同的老師,結果上了半學期的課,她就打了退堂鼓。好像無論她在課堂上講什麼內容,抬頭認真聽的同學都乏善可陳,無論她精心設計什麼有意思的課堂活動,只要不能加分,參與的同學寥寥無幾。

後來她想算了,還是認真點名吧,心裡的一絲熱情逐漸熄了。

再後來有一天,她在路上碰到一位學生給她打招呼,說了一聲“陳老師好久不見。”她很開心,很久沒有學生如此主動打招呼了。她想這是自己哪一年教過的學生呢?當時給他的分數高不高呢?

以後大概也見不到這個學生了。

作者:程二,全職學生,一個樂觀的悲觀主義者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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