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也許連黃子華自己都沒有能夠猜到，在他接近60歲的時候，會被稱為“男神”，畢竟，在他30歲的時候，他就已經決定了，要離開娛樂圈，剛好是現時年紀的一半。
writing 樑子寧
editor Hman
01
黃子華是誰呢？其貌不揚，連名字都不特別，也許就是我們讀書時候班上最默默無聞的那些，我們畢業之後會忘記他的名字和他的樣子，而畢業之前就都已經不記得他做過什麼的那些同學。肯定不是資優生、不是運動男神、也不是調皮搗蛋坐整個課室最後面的不良少年，所以，黃子華在他畢業回到香港之後，做過那麼多娛樂圈的不同崗位，都紅不起來，絕對是再合理不過的情況。
那時紅的，是譚詠麟、是張國榮、是周潤發，是劉德華、梁朝偉。1990年，那可是一個連黎明和郭富城都未紅的年代，是張學友出了兩張專輯之後被打回原形的年代，黃子華，你憑什麼可以紅？
這個少年真是太平凡了，平凡到會和我們犯一樣的無聊的錯。因為和同學貪玩去偷舢板，於是被判守行為和留有案底，從此告別了考取警察的機會，要知道黃子華的爸爸可是當年四大探長的好友，加入警隊，這麼多叔伯照顧，前途無量，也就是我們說的：上面的關係硬得很。
可是他自毀前程，就為著無謂的貪玩，這些自然是聰明的資優生不會做的事。而父母自小離異也讓他的童年並不幸福，同父和異父的兄弟姊妹都多得很，他既得不到寵愛，但也不會壞到要自力更生，他就是那個年代的很多很多的“差不多先生”的代表。
02
你說他幸運嗎？當然不是。但你說他不幸嗎？縱再不幸他也能到加拿大升讀大學，沒有親生的家庭溫暖，但可以在冰冷的加拿大拿到了阿爾伯塔大學哲學學士學位。
1984年回到香港，考警察是不行了，那怎麼辦？你說你一個傻小子，又不帥，又讀哲學，一副很有思想的樣子，卻竟然夢想加入演藝圈，去用你的哲學去套那一套娛樂圈的街頭智慧嗎？又是幾乎一開始就已經看得到是會失敗的。
其實黃子華在這個過程裡真的是得到了非常非常多的機會，令人豔羨的機會。一開始他運氣不夠，TVB當年取消了藝員訓練班，他只能考編劇訓練班，考中。
但你一個編劇，竟然可以轉去藝術團體的香港話劇團去當舞臺劇演員啊！那是很多演藝學院畢業的學生欲求而不得的機會。在香港話劇團沒有出頭，竟然去了商業電臺做DJ！
商業電臺啊，那個年代的香港商臺就是一個神話般的存在，有俞崢、陳少寶、鍾保羅、鄭丹瑞、林姍姍、倪震、顏聯武、黃耀明、白韻琴、林憶蓮，林夕是創作部門的同事，林海峰和葛民輝組成的軟硬天師，以及現在的作詞大師黃偉文，那時都還不過是小字輩，那時香港的女孩都希望長大是香港小姐，男孩都希望長大是商臺DJ，堪稱夢寐以求，何況你在商臺做DJ同時還能去香港電臺電視部做電視節目。1987年，又跑去參加TVB的司儀比賽，入了TVB，之後，1989年去了亞視。
03
這是一個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年輕人。他有才華，卻遠未去到隨便一個觀眾都能看得出，他有夢想，要入娛樂圈當演員，卻在娛樂圈的邊皮位一直走彎路。他自己做得痛苦，旁邊的人也不見得高興。
終於他發現，做DJ做電視主持，只可以接近當演員的人，卻並不能讓自己接近演員這個職業，於是，他放棄了，他要離開。離開前，要一吐這口烏氣，於是自己掏錢包場，做“Stand-Up Comedy”，在俞崢提醒他名字可以譯作“是但噏”的時候，他只能悔恨於自己已經把“棟篤笑”作為名字拿去印製出宣傳品了。
然後，突如其來，紅了。黃子華真的不夠運嗎？我保證，再有100個人去嘗試黃子華這條路，都會失敗，就像香港再也沒有出現過另外一個李嘉誠一樣。所以，黃子華這個無心插柳的成功，真的是運氣，也是他才氣的變現契機。
他的才華並不適合在娛樂圈發展，所以從1984年開始，6年時間，外貌條件也欠奉的他怎樣去貼近去迎合娛樂圈，也紅不起來，直至他決定要背棄這一切，這種叛逆，以及與主流不同的內容，在配合他當時相對於娛樂圈非常“非主流”的氣質，才是真正適合他自身才華的發揮，所以他紅了。
所以黃子華真的不是天才，真的並非才華橫溢，他真的沒有天賦異稟到任何人出現在他身邊就能嗅到，不是周潤發不是梁朝偉。
而偏偏這個讀哲學出身的小子，是個認死理的人，縱然他紅了，他也仍然跟演藝圈格格不入，甚至他自己都還未明白，自己的演藝水平真的還未符合當時出品的要求，他還是隻能夠做“棟篤笑”——這不是黃子華的跳板，而是黃子華的事業，但當時黃子華自己並未意識到。
所以他迷茫了，他做了票房毒藥，他的節奏與他當時演出的所有電影都對不上，甚至連棟篤笑他都快做不下去了。
他找來張達明，張達明那種誇張的表演更符合電視節奏和師奶口味，所以這個比他更瘦更矮更醜的男子，在TVB演宋世傑紅了；他找來好兄弟吳鎮宇，吳鎮宇的名頭已經完全把當時只能叫做“有人識”級別的黃子華完全蓋過。
我不知道黃子華到底是怎樣和何時開竅的，但如果黃子華那時還是在死衚衕裡出不來，那就沒有然後了。
04
寫到這裡之前，黃子華都是一個被命運推著走，有點才華但又不是遮天蔽日的程度，跟我們每個人一樣，一個魯蛇（loser），總有夠運的時候。但從這一句說話之後，黃子華踏上了封神之路。
《鬚根show 2》完成之後，再玩棟篤笑雙打甚至三人齊上都已經完全沒有出路了。觀眾是貪新鮮的，你黃子華偏偏就中了這個陷阱，無限討好，一個不夠兩個，兩個不顧三個，再無限加上去嗎？也不會再有新鮮感了。
其實黃子華應該發現，自己在1998年所做的《拾下拾下》，完全不比同年的《鬚根show 2》差，但我猜90年代中後期，才是黃子華最低潮的時期。
1990年之前，他是沒有上過高峰，紅了之後，卻向低走，這才是最打擊和最容易抑鬱的，一冷一熱易感冒，身體如是、精神亦然。何況這期間還有2001年全力飾演末代皇帝溥儀（這真的是黃子華演技的巔峰之作）卻收視插水，2002年沒有人找他拍電影他就自編自導自演《一蚊雞保鏢》結果就收穫“一蚊雞票房”（黃子華自言）。
這才讓他真正找到自己的路，不是討好觀眾，而是發揚他自己身上的那種讓觀眾當初喜歡上他的特質。從TVB史上最佳處境喜劇《男親女愛》的成功身上找原因，2003年的《冇炭用》開始，黃子華的棟篤笑真正開始揮灑自如，逐漸開始進入化境，才開始逐漸成為“子華神”，才有即將在6月開始為期一個月“金盆啷口”，15萬張門票每人限購四張6小時內售罄。
現在在神壇上的黃子華，是真正的呼風喚雨。年初那套《棟篤特工》真的不覺得就比《一蚊雞保鏢》好得到哪裡去，卻是新年檔期票房冠軍。而黃子華現時回望來時路，會不會覺得，這是一個魯蛇逆襲的童話？
是的，黃子華其實真的不是神。他就跟很多懷才不遇的年輕人一樣，有過狂妄、有過掙扎、有過自大，最終，兜兜轉轉找到筆，寫出了自己的童話。通篇下來，我好像是一直在挖他的黑歷史，一直否定那些在他封神後外間給他貼的神化標籤，甚至根本不寫他近年為人熟知功成名就大家耳熟能詳的封視帝開巡迴的神作。一篇文章下來，我幾乎沒有贊過黃子華，為什麼？
因為，我很愛他；因為，我覺得自己像他，因為，我希望自己最終能像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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