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幹部」他在拆違上連爺爺的面子都不給

「青年干部」他在拆违上连爷爷的面子都不给

「青年干部」他在拆违上连爷爷的面子都不给
  • 郊區鄉村,佔據著上海85%陸域面積,是數千名村幹部發揮本領的戰場和舞臺。過去,多數崗位由當地有一定影響和威望的中老年長者長期擔任,大批“老村幹部”成為肩負鄉村振興的中堅力量。近年,在農村的換屆選舉中,一些80、90後的青年村幹部開始嶄露頭角,逐漸走上村支書、主任的崗位,成為一方百姓的“領頭雁”。他們儘管經驗有限,但創意無窮;儘管放低“姿態”,但辦起事情來有章有法。在上海推進鄉村振興戰略的大背景下,他們,正在發揮怎樣的能量與作用?

李天舒的微信頭像是一條龍。龍首微頷,面色真誠,兩條長長的鬚子飄逸捲翹,頗有喜感和親和力,和他本人敦實的身型、圓潤的面龐神似。

這龍是奉賢區柘林鎮迎龍村的吉祥物,可“知名度”遠比不上李天舒。在迎龍村做了3年村主任、1年多村支書,走在路上,百姓老遠就能認出他的臉,笑著打招呼。李天舒比那龍,更像吉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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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過半,36歲的李天舒正式進入“奔四”的行列。與90後比,他常常被當成“老同志”,但在上海各郊區的村幹部隊伍裡,80後的村支書、村主任,還只能算是個“毛頭小夥子”。

“小李能不能說了算?”以前總有人這麼問,現在老百姓的習慣是,“有啥事就去找小李”。用自己的方式,李天舒把迎龍村村民圍成了自己的“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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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的面子也不給

迎龍村的村委會總是很熱鬧,白天除了來諮詢辦事的村民外,走廊裡來來回回的工作人員也不少。原因是:所有辦公室都搬到了一層,二層則作為會議室、食堂等老百姓用不著的空間。

熱鬧是現象,根本則在於老百姓方便了。一門式服務大廳裡集中坐著各個條線的幹部和窗口人員現場辦公,即便有工作人員臨時走開,只要站在走廊裡喊一聲,也能立刻把人叫回來。李天舒的辦公室在一樓走廊盡頭,但他總也不用。每天上班,三分之二的時間,他在村裡;剩下三分之一,他就待在大門口的小會議室裡,隨時接待有問題要解決的老百姓。

村裡的難題真不少。特別是隨著近年來村居職能轉變,村委會全面承擔起基層社會治理工作,拆違、河道治理、垃圾分類、美麗鄉村建設……李天舒掰著手指算一算,每一項都跟自己有關。“過去的農村治理大都採用‘防禦性’的工作模式,事情來了再擋。可如今,不管大事小情都需要‘主動出擊’,走在和老百姓打交道的第一線。”就拿拆違來說,以前只要保證每年沒有違章增量即可,現在則要徹底消滅幾十年攢下的存量問題,前期和百姓的溝通成本非常之高。“別說是我們這批青年村幹部,就是老一輩村幹部們也未必打過這樣大規模、高密度的治理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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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違,必然要直接觸動老百姓的利益,對村幹部而言是件得罪人的事。特別在農村地區,常住居民大都是60歲以上,有些高齡老人做李天舒的爺爺都夠輩份了。可如今,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出息了,甚至當上村書記了,卻回過頭來勸說大家拆房子?自然有人不肯。

非但不肯,還要想盡辦法阻止。李天舒祖祖輩輩都是迎龍村人,聽說要拆違,便有人打起了“曲線救國”的主意——通過李天舒爺爺來說情。“有一段時間,總是接到爺爺一位老哥們的電話,希望我看在爺爺面子上對他家網開一面。可政策規範一旦被個別人突破,老百姓對政府的信任感就會被摧毀。公平公正是底線。”李天舒必須“六親不認”。

甚至,村幹部在對自己家動“刀子”時,還得要格外狠一些。迎龍村委班子共有5名成員,包含李天舒在內的3名是土生土長本村人。拆違開始後,3個村幹部先把自己家的違章搭建收拾了。就連一些處在政策邊界模稜兩可的區域,也都按最嚴標準“一刀切”了。“這是必要的犧牲。村幹部沒有執法權,所有的工作推進全憑一張嘴。只有自己坦蕩蕩,才有說服別人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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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時候,年輕反倒成了李天舒的優勢。“一上班就往村裡鑽,難拆的地方反覆地去,趕上飯點兒就在村民的宅基上吃一口,也不見外。老一輩人都拿我們當孩子看。”時間一長,迎龍村的幹部們總結了一個規律——老百姓最在乎兩個問題:為什麼是我先拆?我拆了別人拆不拆?對症下藥,實時公開拆除情況,讓大家互相監督,“許多工作不必做,自然就通了。”近日恰逢迎龍村班子換屆選舉,李天舒,這個在拆違中把“家家戶戶得罪光”的村支書,卻在選舉中拿到100%的得票率。

拆違用上“十八般武藝”

持續了兩年的拆違整治,讓迎龍村25個村組、897戶村民家都變了樣子。迎龍5組、14組前,一條1公里的小路被村民戲稱“網紅小路”。因為每隔幾天,就有鄰村和其他職能部門前來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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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是用拆違過程中產生的廢舊磚頭和瓦片鋪成的,只花了些人工費,省了材料錢和拆違垃圾清運的錢,可以說是“負成本”。主意是李天舒出的,他還打著另一個算盤:“拆後荒地一旦修復成田間小路或景觀,老百姓就很難佔用,違建不會再返潮。”去年年底,奉賢區相關部門給迎龍村頒了一個“最佳修復獎”。即拆即建,迎龍村把農村環境整治從“逗號”變成“句號”。

李天舒的點子還有很多,譬如讓工作人員拿著自拍杆到拆違現場多角度記錄過程。“遇到糾紛,迎龍村提供的視頻資料證據總是很全的。”他還“逼”著村委會的90後們學了PS修圖、CAD製圖、視頻製作等一系列“手藝”。開村民大會,書記不講話,而是放視頻。把要講的內容剪輯成動態的畫面,“原先一開會就打瞌睡的村民代表,現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大屏幕”。

最見成效的手段是拆違期間村委會給村民宅基做了一系列CAD模型圖,“我們把拆後修復好的效果做圖給老百姓看,消除了他們對違章拆後留下‘傷疤’的擔憂。大家都等著看最終效果和圖上是否一致,對我們後續修復工作的及時推進也是一種監督。”迎龍村兩年拆除17萬平方米違章搭建,通過強制手段推進的僅不到400平米,絕大多數是老百姓主動配合,甚至自覺拆除。而今,李天舒和同事們承諾的一幅幅“效果圖”都已實現,老百姓房屋的租金收入也因周遭環境提升,不減反增。“拆違”拆出了迎龍村的新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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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賢的年輕村幹部不算多,因工作關係彼此之間也會打交道,幾個投緣的便會生髮出更緊密的友誼。李天舒參加的一個微信群,裡面有7、8號人,都是年紀相仿的村書記,最小的30出頭。大家稱兄道弟,以“吃火鍋”、“嗑小龍蝦”為由相聚,聚在一起就會談起工作,互相交流經驗。

不久前,群裡一位“小兄弟”因推進拆違被當地一戶村民弄傷,很是懊惱。消息發出來,幾個有經驗的村書記紛紛回覆,把各自與不同村民打交道的技巧分享出來。一幫青年村幹部群策群力,總能生髮出攻堅克難的智慧。

高產的“點子大王”

不工作的時候,李天舒挺“潮”的,常年住在城區,喜歡約三五好友吃美食,英文名叫Dettol。一進村,他又馬上變得“特土”。騎上小電瓶車,普通話也改口成柘林方言,一串串在年輕人中早就“失傳”的鄉土俚語,到李天舒嘴邊順溜得很。他在主動適應這個環境。

可他也在改變環境。近兩年,迎龍村漸漸被注入許多城市社區的配置,例如:專業物業。李天舒在工作中發現,農村獨居老人較多,但物業服務跟不上,給當地百姓造成了極大的不便。通過吸納村裡持有電工、水管工、進排水工等多個專業性工種上崗證的能人成立專業物業團隊,既解決了老百姓實際需求,又增加了就業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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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想,凌晨三點突然水管爆裂,你家小區的物業會及時上門嗎?晚餐時間遭遇停電,你能在10分鐘內看到工作人員入場維修嗎?如今,這些即便是城市小區居民也未必能享受到的及時有效的物業服務,在迎龍村,卻僅需打一個電話,就能24小時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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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業管家給村民送物資

去年的違章拆除和後續修復過程中,李天舒和同事們還發現,由於外請施工方與老百姓溝通不暢,矛盾意見不斷,“成本投入不小,施工效率不高,村民還不滿意”。相反,如果是僱傭本村村民來完成扎籬笆等簡單的工程內容,不但老百姓認可,還可以增加收入,調動參與治理的積極性。

最終,在區鎮兩級民政部門指導下,迎龍公益服務社成立,小隊隊員均由本小組50至60歲賦閒在家的村民組成,統籌分工,承接村委會老年活動室、睦鄰四堂間、河道保潔、農田水利維修灌溉業務,由公益服務社對隊員們的出勤情況記錄,併發放每人每天100元補貼。村民自覺自願成為了村委會日常管理的好幫手。“如今,村裡再不擔心村民不配合工作了,倒是怕村民為了競爭參與治理的服務名額‘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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