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鳥(民間故事)

2001年,省文保單位會同當地博物館工作人員在京杭大運河畔的古良渚文化遺址發現了一座現代青年男女合葬墓,匪夷所思的是,在這座近代墓葬中竟發現了一件五千年前的稀世文物。

一、“平白無故的,洋人到這裡來做什麼?”

這天午後,石門堰總管褚少白剛剛想午睡,忽然手下的霍大森急匆匆奔進來向他報告,營盤頭來了兩個形跡可疑的人,都是高鼻子的外國洋人,用鐵鍬東挖西挖,不知在搞什麼名堂。

石門縣城運河口有一個堰埭,名為“石門堰”,是浙北蘇南地區最大的一個堰,早在春秋戰國時期,石門就有其名了。那時吳越爭霸相互攻掠,越國曾在此處壘石為門以御吳國,故有了“石門”的地名。自隋朝京杭大運河開鑿後,為了使民船能在運河中迴避官家船舶,又出於水利上的需要,沿運河又開挖了備河。備河與運河並行相通,如遇洪水,纖塘漫水後就與運河聯成一片,可增加卸水流量;若遇乾旱則可截留一部分河水,以供本地灌溉之需。運河兩岸築有擋水的堤埂,高二丈有餘,寬數丈。每當運河漲水時,只要堵塞筧口就能保護大田免遭水淹。

民國後,石門堰的總管名叫褚少白。說起褚少白,可是鼎鼎大名,是石門縣人,原是國民革命軍的一個師長,曾和湖州陳其美有八拜之交。早在光緒十七年(1891),十五歲的陳其美經杭州人吳小方介紹到石門縣城善長典當鋪為學徒,在典當鋪不僅辦事勤快為人機敏,而且每天讀報,博覽群書。1895年《馬關條約》簽訂的消息傳到小鎮上,陳其美悲憤難忍,當即寫信給親友痛陳清廷腐敗,說中國人民必須自強振作,二十年後定能重振國威,洗雪國恥。光緒二十九年(1903),二十七歲的陳其美感到成天站櫃檯接當物,所見所聞更加狹隘,便決定離開石門縣城到上海去。但陳其美臨走前夕卻遭賊竊,盤纏資金被盜一空,這時年僅十三歲的褚少白便把自己三年的學徒積蓄盡數贈送陳其美。陳其美感動得淚涕皆下,他摟住褚少白道:“愚兄一旦有發達之日,決不敢忘了兄弟!”

陳其美到上海後結識了一批有識之士,三年後東渡日本,在東京參加了孫中山組織的中國同盟會。不久褚少白棄職投入陳其美的光復軍,累軍功升任師長。那年在沙渚橋一戰,褚少白部遭到孫傳芳和盧永祥聯軍的包圍,全軍覆沒,最後侍衛隊長馬良率侍衛隊斷後,掩護褚少白突圍,褚少白和副官霍大森突出重圍,雖然得了性命,但目睹各地軍閥混戰,民不聊生。他厭倦戰事,便向陳其美提出辭職,要回老家石門。陳其美考慮再三,便讓他回石門當了石門堰總管,只是想讓他有個安逸的營生和收益而已。

褚少白到石門不久便修葺壩堰,這牛埭河堰本是個肥腴的差使,除按例上繳以外,多餘的錢財褚少白均用來修堤築岸。

褚少白不知道洋人到這裡來幹什麼,便問道:“他們來幹什麼?”

霍大森是褚少白當師長時的副官,褚少白辭官歸裡時,霍大森也跟著他來到了石門,做了石門堰的財務總管。霍大森告訴褚少白:“這兩個洋人一男一女,男的五十多歲,女的十八九歲,看樣子是父女倆,這幾天就在營盤頭南巡大營附近新地裡搭了個帳篷,住在那裡。”

褚少白道:“平白無故的,洋人到這裡來做什麼?大森,你帶幾個人把兩個洋人攆走。”

褚少白有個兒子名叫瑞青,年方二十,因母親早逝,他自小就跟隨父親,一直在軍營裡舞槍弄棒,幫褚少白管理一些賬簿之類的雜事。這時褚瑞青正好進來,一聽要去驅逐洋人,便要和霍大森同去。

褚少白道:“好吧,就讓瑞青同去。”

二、“我們來中國考察,是得到你們政府同意的……”

民國初年,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派出一個由數十名科學家組成的考察團來到亞洲。他們在中國華北和內蒙古一帶的戈壁灘上整整考察了十年,尋找早期人類的蹤跡,獲得了巨大的成果。考察團中有一位著名的生物學家名叫艾克尼斯,曾對黃河流域進行過考察,發現了不少珍貴的古生物化石。其間,艾克尼斯曾提出疑問,中國土地遼闊人口眾多,人類文化的發展肯定不僅僅是黃河流域,長江流域極有可能也是中華民族的文明發源地。回國後不久艾克尼斯又帶了自己的愛女瑪亞再一次來到了中國。

瑪亞這年十八歲,在父親的指導下,從事古生物的研究。艾克尼斯和瑪亞在古運河岸邊搭了一個簡易帳篷,就在外面的避風處架起幾根枯樹枝燒水。瑪亞用一根細竹竿撥弄著燃燒的樹枝,對正在一旁看地圖的父親道:“父親,在這塊平原上,真能找到幾千年前的遺物?”

艾克尼斯回答道:“瑪亞,你知道,考古是不能下定語的。”

“嗯……”瑪亞朝父親做了個鬼臉,拿出一塊牛肉用短劍切成薄片,放入水鍋裡。

艾克尼斯望著女兒,道:“從這兒的地勢看,東臨大海,北靠長江,往南是錢塘江,很有可能是古人類聚集的文化遺址。”

瑪亞把幾根枯樹枝丟進火堆裡,轉身去拾柴禾,忽然陽光一閃,土丘邊發出幾道耀眼的光芒。她的眼光被土丘邊的光芒吸引住了,仔細一看原來是幾隻貝殼,她走過去彎腰撿起那三隻白色的貝殼。看樣子那三隻貝殼原來是埋在土裡的,前幾天一場大雨,沖刷了土丘,使貝殼露了出來,瑪亞用手輕輕地擦乾淨貝殼背面的泥土,發現每隻貝殼上都有一個小圓孔,她興奮地叫了起來:“父親,我找到貝殼了。”

艾克尼斯放下地圖,接過女兒手中的三隻貝殼,仔細看了一會兒,驚喜地叫了起來:“感謝上帝……”

父女倆正沉浸在喜悅中時,猛然四周圍上來七八個人,其中一箇中年人怒喝道:“外國佬,你們到這兒來幹什麼?”

艾克尼斯和瑪亞吃了一驚,一看是幾個中國人,艾克尼斯忙笑道:“朋友,你們別誤會,我們是考古學家……”艾克尼斯和瑪亞的中國話說得還可以。

中年人打斷艾克尼斯的話:“我問你們到這兒來幹什麼?”

瑪亞見這夥人兇霸霸的,忙道:“我們是來找寶貝的。”

那中年人正是褚少白的財務總管霍大森,霍大森叱道:“這兒的寶貝能輪得上讓你們來找!”

這時,一旁的褚瑞青說話了:“霍叔,問問他們找什麼寶貝。”

瑪亞見這個青年和自己差不多年紀,長得秀氣英俊,說話也文縐縐的。便道:“我們已經找到寶貝了,您看。”說著把手中的三隻貝殼遞過去。

霍大森伸手接過貝殼,看了看,不相信地問道:“你們要找的寶貝就是這些東西?”

瑪亞露齒一笑:“是啊,這些都是寶貝,在地下埋藏了幾千年呢。我父親說,這兒可能還有亞洲象的化石呢……”

未等瑪亞說完,霍大森就哈哈大笑起來:“真是胡說八道,這兒有大象?誰在這兒見過大象了?”霍大森回頭問同來的幾個人。

那幾個人都笑了:“哈哈,我們都見過,在夢裡見過。”

霍大森嘲笑道:“瘋子,真是兩個瘋子。我警告你們,馬上離開這兒。”

瑪亞叫道:“憑什麼要我們離開這兒?我們來中國考察,是得到你們政府同意的……”

霍大森怒道:“叫你們離開就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這時,褚瑞青走到霍大森身邊,低聲道:“霍叔,他們是來找這些貝殼什麼的,就讓他們找吧。”

三、“我證明了一個事實……長江流域和黃河流域同樣偉大。”

第二天,褚瑞青一個人沿著大運河來到了營盤頭。褚瑞青自小在父親的軍營里長大,沒有正兒八經讀過書,但父親也曾為他請過先生教他讀一些古書,類如《論語》、《孟子》等。那天他一見這位和自己差不多年齡的美國姑娘,心裡竟莫名其妙地滋生出一種感覺,當天回到家竟一夜沒有睡好,腦子裡揮不去那個姑娘的一顰一笑。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縈繞在他心頭,這兩個外國人找這些貝殼獸骨做什麼?

當褚瑞青遠遠望見那頂灰色的小帳篷時,遠遠地只見艾克尼斯和瑪亞正在用羊角鏟掘土。褚瑞青慢慢走近,瑪亞正好停下手擦一把額上的汗水,她一眼看到褚瑞青,便高興地叫道:“喂,你來啦。”

不知怎麼的,褚瑞青一見瑪亞竟又拘束起來,紅了臉。

艾克尼斯笑道:“小夥子,你好。”

褚瑞青見艾克尼斯說話,才稍微自然了些道:“您好。”

瑪亞笑道:“你站著沒事,能不能幫我們掘土?”

褚瑞青應了一聲,接過瑪亞的羊角鏟掘了起來。

瑪亞笑吟吟地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褚瑞青低著頭,邊掘土邊回答道:“我叫褚瑞青。”

瑪亞又笑道:“我叫瑪亞。”她又指了指在一旁掘土的艾克尼斯道,“他是我父親,叫費克多·艾克尼斯。”

三人掘了一會兒土,坐下來休息。艾克尼斯把一個水壺遞給褚瑞青道:“褚先生,你喝水。”

褚瑞青客氣地道:“艾克尼斯先生,您喝吧,我不渴。”

艾克尼斯道:“這兒是江南水鄉,到處都是水。如果是在中國西部的沙漠裡啊,這一壺水我們要用一個星期呢。”

褚瑞青不解地問道:“你們從美國這麼遠地跑來,找這些貝殼獸骨呀,有什麼用處呢?”

瑪亞笑道:“你呀,你不懂,我們是來你們的祖先居住過的地方考古。”說著拿出一串用細繩串起來的貝殼,“你看,這些貝殼就是你們祖先當項鍊用的飾品。”

褚瑞青接過貝殼:“是什麼朝代的,唐朝?宋朝?”

瑪亞道:“唐朝宋朝算什麼,這些貝殼啊最起碼有五六千年。”

這時艾克尼斯插話道:“褚先生,我和瑪亞是研究古生物的,據我們這幾天來的挖掘推測,這兒很有可能是一處古人類文化遺址。”

褚瑞青道:“那,要挖多深才能找到遺址?”

艾克尼斯道:“不一定,到底有好幾個地質層,只有挖到一定深度後才能弄清楚。”

褚瑞青想了想,又說道:“就靠這兩把小小的羊角鏟,什麼時候才能挖到底下去,明天我去叫幾個人幫你們挖。”

艾克尼斯道:“這倒不必,褚先生如果肯幫忙,明天就幫我們借兩把大鐵鏟來。”

第二天,褚瑞青拿來兩把大鐵鏟,和艾克尼斯一人一把開始挖掘起來。

褚瑞青的大鐵鏟碰到了一塊石片,他挖開旁邊的泥土,把那石片挖了出來。那石片的形狀像本書,一邊厚一邊薄,上方還有一個圓孔。褚瑞青把石片擲到一邊,忽然瑪亞叫了起來:“喂,你掘到寶貝啦。”

瑪亞說著拾起那塊石片,捋去上面的浮土。這時艾克尼斯也走過來,他仔細看了一會兒,興奮地道:“這是石器,準確地說,是一把石斧。”

接著,艾克尼斯和褚瑞青又陸續挖出了幾把石斧和一些獸骨,經過艾克尼斯和瑪亞仔細辨認,有現在人工飼養的狗、豬和水牛的骨頭,還有一些野生動物的骨骸,如獐、鹿等。

艾克尼斯在胸前划著十字:“感謝上帝,我證明了一個事實……長江流域和黃河流域同樣偉大。”

就在三個人興高采烈的時候,在一個土崗後面,有一雙陰森森的眼睛正盯著他們。

四、“這兒的地方不僅美麗,還有許許多多美麗的傳說呢。”

深夜,一場暴風雨席捲而來,坐落在石門縣城南門外的橫川洋行,顯得陰森可怕。在一間小小的密室裡,一張紅木八仙桌前,橫川三郎陰沉著臉和另一顆腦袋抵在一起,正嘀咕著什麼。橫川三郎的公開身份是日本商人,在石門縣城開了一家洋行,名義上收購當地的杭白菊、曬紅煙和湖羊皮等土特產,實際上他是日本一個盜寶集團的成員,專門在中國偷盜販運文物古董。橫川三郎眨著一雙老鼠眼,惡狠狠地道:“黑虎的,你的要給我盯緊了,如果艾克尼斯有什麼寶貝挖出來,你的要馬上通知我,如果讓他給拿走了,我的饒不了你。”

那個叫黑虎的人說:“請橫川先生放心,我會盯住的,只要艾克尼斯挖掘到寶貝,我馬上報告您。”

橫川三郎笑了笑:“喲西!”說著拿出一隻沉甸甸的小布袋,“這裡的大洋,一百個,是給你的報酬。”

黑虎接過小布袋掂了掂,笑了:“謝謝橫川先生。”

褚少白雖然對洋人沒有好感,但也沒有惡意,在褚瑞青的再三勸說下,他答應接見艾克尼斯父女。艾克尼斯告訴褚少白,自己是美國費爾班克斯的生物學教授,和女兒來中國是進行學術考察。褚少白見艾克尼斯還算流利的中國話,而且為人直爽,很是高興,便讓廚下備了酒菜招待兩位美國客人。席間褚少白道:“艾克尼斯教授如果需要人手幫忙,我可以派幾個人給你。”

艾克尼斯接受了褚少白的幫助,讓褚瑞青參與挖掘。褚瑞青向艾克尼斯介紹這裡的地形地勢。褚瑞青道:“這兒的地方不僅美麗,還有許多美麗的傳說呢。”

大明嘉靖年間,日本浪人結成團伙,時常從浙東海上登陸,侵擾沿海一帶城鄉,燒殺擄掠,沿海居民稱他們為倭寇。倭寇兇殘,沿海的居民紛紛避入縣城,據城而守。當時嘉興府屬各縣除了海鹽縣沒有城牆,其他各縣都築有高厚城牆。倭寇便趁海鹽沒有城牆,屢屢入侵。當時海鹽一帶的海防將軍剛愎自用,好大喜功,他見倭寇兇猛,知道陸戰無法阻擋倭寇入侵,便決定據城堅守。他見海鹽縣無城可守,竟別出心裁,要把石門縣城拆掉,把磚塊移來海鹽築城,說是借用石門城牆。

倭寇得知石門城牆拆除了,便經常侵擾石門,當時的地方官呂希周便捐出家產,用來築建城牆,為了加快築城速度,呂希周採用挖深護城河,用挖護城河的泥土就近燒磚築城,為了加速水流,把原來穿城而過的大運河攔成九個彎兜,既取到了阻截倭寇的作用,又有利於灌溉運河兩岸的田地。

“啊,呂希周太聰明瞭,中國人太偉大了。”瑪亞興奮地道。

艾克尼斯似乎無暇聽褚瑞青講傳說,這幾天他們雖然挖掘到了好些石器、骨器和獸骨,但他總好像有滿腹心事,不是狠命地挖掘,就是歇下來輕輕地嘆息。

細心的瑪亞發現了父親的異常,幾次詢問父親,艾克尼斯嘆了一口氣,說:“我怕找到真正的寶貝,有人會來搶奪。”

五、“這塊土地太美了,我會留下的……”

幾天後,石門鎮上出現了一個邋遢的老叫化,那老叫化留著鬍子,一頭亂糟糟的長髮遮住了額頭,臉上兩道長長的刀痕橫貫,右邊的耳朵也少了半隻。背上馱了一圈被卷兒,在鎮上的飯館酒店裡討吃的,一邊走一邊沙啞著嗓子唱著一首歌:

三月裡來,

是哎清明呀呼嗨,

姐姐那個妹妹去踏青哪啊哈,

捎帶著放哎風箏呀嘛哪,

捎帶著放呀風箏呀嘛哪……

這天,邋遢老叫化揹著被卷兒,哼著歌躑躅著來到了這裡,見艾克尼斯和褚瑞青正在起勁地挖掘,便對他們說:“你們要不要幫工?”

褚瑞青望著老頭,搖了搖頭。

老叫化道:“只要給我一口吃的就行。”

褚瑞青見老叫化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轉身朝艾克尼斯望去。這時瑪亞道:“你就留下吧。”說著又從挎包裡拿出一隻麵包,“你先吃點東西。”

老叫化接過麵包,點頭道:“謝謝這位小姐。”艾克尼斯沒有說話,審慎地望著這個老叫化。艾克尼斯根據自己在考古學上的經驗,仔細察看挖掘出來的這些文物,斷定這塊土地底下埋藏著原始社會母系氏族公社時期的古文化遺址。他知道這些文化層很有可能有好幾層。而江浙一帶曾被譽為糧倉,他的目的是想發現一些稻穀化石。

休息時,褚瑞青坐在河邊拿出一支小骨笛吹了起來,優美的笛聲吸引了瑪亞,瑪亞坐在褚瑞青身旁靜靜地聽著。這時,正在揮汗挖掘的老叫化忽然昂起頭來,望著天邊悠悠的白雲,扯開沙啞的嗓子唱了起來: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託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褚瑞青一曲吹罷,瑪亞問道:“褚,你吹的是什麼曲子,真好聽。”

褚瑞青笑道:“這是一曲《鳳求凰》。”

瑪亞笑道:“中國人真是偉大,看他這樣一個要飯的老人,竟也會唱這麼美麗動聽的歌。”

褚瑞青回過身望著老叫化,心裡彷彿在想著什麼。

晚上,褚瑞青要回堰上去,瑪亞送他,兩人沿著古運河邊走邊聊,褚瑞青問道:“瑪亞,你們挖出來的這些碎陶片、獸骨頭真的是寶貝?”

瑪亞咯咯笑道:“在你們的眼裡,這些碎陶片、獸骨頭可能不值錢,但在我們考古人的眼裡可真是寶貝呢。”

兩人走了一會兒,褚瑞青忽然停下腳步,問道:“瑪亞,你們真的能在這裡呆下去?”

月光下瑪亞看見褚瑞青的臉紅了,道:“褚,這塊土地太美了,我會留下的……”

淡淡的月色中,二人緊緊地擁在了一起。

六、“我要女兒,但也不交稻穀!”

第二天一早,褚瑞青哼著一支民歌來到河岸邊,只見老叫化已經在挖掘了。老叫化看見他,把手裡的鐵鍬往土裡一插,拿起水袋喝了一口水,朝著褚瑞青走來。老叫化捋了捋遮住了大半個臉的長髮,笑問道:“小夥子,這歌是誰教你的?”

褚瑞青道:“那是十多年前,我爸爸的衛士馬叔叔教我的。”

老叫化笑道:“你馬叔叔呢?”

褚瑞青沉默了一會兒,說:“死了,為了保護我爸爸突圍戰死了。我爸爸每年在馬叔叔戰死那一天,都設香祭奠他。”

太陽落山時分,艾克尼斯忽然興奮得大叫了起來:“上帝,我挖到了寶貝,真正的寶貝。”褚瑞青和瑪亞放下手中的鐵鏟,跑到艾克尼斯身邊,只見艾克尼斯捧著一塊泥土,像小孩子一樣咧著嘴笑。艾克尼斯把泥土放在一條毛毯上,慢慢地掰碎泥土塊,小心翼翼地揀出一粒粒烏黑的像稻穀一樣的東西。艾克尼斯把揀出來的黑稻穀數了數,一共有156粒,其中形粒比較完整的有56粒。他把黑稻穀放進一個小玻璃瓶子裡。褚瑞青在一旁看著,不解地問道:“艾克尼斯先生,這是什麼東西?”

艾克尼斯警惕地望了望那個正在土丘後面挖土的邋遢老叫化,低聲道:“這可能是七千多年以前的稻穀。”

就在這時候,瑪亞小鳥一般飄過來,把一件小玩藝遞到艾克尼斯面前:“父親,您看,我找到更寶貴的東西了。”

艾克尼斯接過那件小玩藝,輕輕拂去上面的泥土,一雙眼睛不由放出燦爛的光來:“這可是個意外的收穫,寶貝,真是寶貝。”

夜幕降臨了,四個人吃了一點東西,褚瑞青回石門去了,老叫化在一座土丘後面鋪開被卷也躺下了,不一會兒就響起了鼾聲。艾克尼斯和瑪亞在帳篷中就著昏暗的燭光研究著這些黑稻穀。根據粒形分析,艾克尼斯認定這些黑顏色的稻穀屬“秈稻”,也有一些“粳稻”。但到底距現在有多少年還要繼續鑑定。

後半夜,艾克尼斯正迷迷糊糊間,忽然被瑪亞的一聲驚叫驚醒,他跳起身一摸身邊,發覺瑪亞不在,他掏出手槍衝出帳篷,只見明朗朗月光下,瑪亞被幾個蒙面黑衣人揪住。艾克尼斯叫道:“你們要幹什麼?”

一個黑衣人叫道:“美國佬,要想讓你的寶貝女兒安全,快把那瓶稻穀交出來。”

艾克尼斯似乎明白了這些人的來路,他憤怒地喊道:“快放了我女兒!”

黑衣人用手槍抵在瑪亞的腦袋上,冷笑道:“如果你覺得幾粒稻米比你的女兒重要,你就……”

艾克尼斯大叫道:“不,我要女兒,但也不交稻穀!”

忽然,從土丘後面躍出一個人來,一拳打掉了黑衣人的手槍,瑪亞趁機跳了開去。艾克尼斯朝天放了一槍,黑衣人一見情況不好,連忙倉皇逃跑了。那人叫道:“瑪亞!”原來是褚瑞青。瑪亞大叫道:“瑞青!”一下撲進了褚瑞青的懷裡。

七、“日本的歷史不長,而這些黑稻穀據我估計,至少也有六千年以上的歷史。他們的野心很大啊。”

艾克尼斯決定回國,他對褚少白說:“我找到了這些黑稻穀,要回國去鑑定研究,這對我非常重要。”

褚少白讓霍大森租了一條船送艾克尼斯和瑪亞沿大運河到長安鎮,長安鎮有火車,在那裡坐火車到省城杭州,再轉火車到北京,然後回美國。誰知霍大森剛剛把船開到石門碼頭,只見艾克尼斯火急火燎地趕來,大叫道:“我的瑪亞,我的瑪亞不見了。”

霍大森聽了不由一驚,但馬上笑嘻嘻地問道:“瑪亞不見了?你的寶貝還在不在?”

艾克尼斯脫口叫道:“還在。”

霍大森笑了:“既然寶貝沒丟,那你的寶貝女兒肯定丟不了。”

艾克尼斯猛然想起了什麼,連忙朝小河邊跑去。

小河邊的桑樹林中,褚瑞青和瑪亞坐在一起。

褚瑞青深情地望著瑪亞,道:“瑪亞,我不能讓你走。”

瑪亞伸手緊緊地抓住褚瑞青的手:“褚,我不能丟下父親,我們一起去美國吧。”

褚瑞青擁住瑪亞,道:“瑪亞,我也不能丟下我爸爸……你別走,你留下來吧。”

這時,艾克尼斯找到了這裡,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看到了這一對年輕人,艾克尼斯不忍打擾他們,默默地轉過身去。許久,艾克尼斯走上前去,輕輕地道:“我的孩子,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

瑪亞撲到艾克尼斯懷裡:“父親,我不想去美國了,我要留在中國。”

艾克尼斯道:“瑪亞,我們可以這樣。我們在北京有一個研究所,我們就在北京做鑑定研究……”

瑪亞高興地道:“好,那我們先到北京,等事情有了頭緒,我還回石門來,我要和褚在一起。”

第二天中午,艾克尼斯和瑪亞坐船上路了。但船剛到大運河轉彎處,忽然迎面急速馳來一條小船,兩條船避讓不及,“砰”地一聲撞在了一起,只見對面小船上跳起兩個蒙面人,閃電般撲到艾克尼斯的船上,兩把短槍對著了艾克尼斯的腦袋,兩個人一番搜尋,找到了那個裝著黑米的小瓶子。兩個人拿著小瓶子,其中一個叫道:“喲西!”另一個一聲唿哨跳回自己的小船,小船便順著河水飛速往北而去。

艾克尼斯清醒過來,掏出手槍,這時一直在旁邊默默站著的船工,猛然揮起竹篙奮力一掃,把艾克尼斯的手槍掃入大運河。

艾克尼斯大吃一驚:“你……”

那船工哈哈笑道:“艾克尼斯,你的寶貝讓我們劫了。”說著縱身一躍,跳入大運河,水面濺起一個巨大的水花,不大一會兒便恢復了平靜。

艾克尼斯在船上連連跺腳,但也無可奈何了。

這時,一直坐在船上不聲不響的瑪亞“撲嗤”一聲笑了。艾克尼斯嘆了一口氣,朝瑪亞攤了攤雙手。

瑪亞笑著說:“父親,就讓這些強盜拿去吧。”

艾克尼斯苦笑道:“孩子,這是我們辛辛苦苦尋找了好多年的成果啊。”

忽然,瑪亞變戲法似的從身上拿出一個玻璃瓶子,道:“您看,我們的寶貝在這裡呢。”

艾克尼斯一把搶過那個玻璃瓶,叫道:“寶貝,我們的寶貝沒丟?……”

原來,瑪亞見父親一直憂心忡忡,她怕發生什麼問題,便悄悄準備了一個玻璃瓶子,放入一些烤焦的稻穀,然後把那個真正存放黑稻穀的瓶子藏在了身上,果然李代桃僵躲過了一場搶劫。

“父親,是什麼人要搶我們的寶貝?”

艾克尼斯沉吟道:“是日本人。”

“日本人?你怎麼知道是日本人?”

艾克尼斯道:“剛才在船上,那個搶劫的蒙面人得手後,叫了一聲喲西,我聽出來是日本人。”

“日本人為什麼要搶我們的幾顆黑米?”

“日本的歷史不長,而這些黑稻穀據我估計,至少也有六千年以上的歷史。他們的野心很大啊。”

八、“霍副官,多年沒見,你的刀法沒見一點長進啊。”

橫川洋行。橫川三郎正衝著幾個人大發雷霆,幾個手下一個個呆若木雞。橫川三郎吼道:“還不快快的去追,把艾克尼斯這個老混蛋殺了,把那瓶黑稻穀的,拿回來。”

幾個手下道:“艾克尼斯的船沒了掌篙的,今天肯定走不了,我們只要守住運河灣就一定能截住他。”

橫川三郎想了想,道:“你們趕快到運河灣,我讓黑虎配合你們,只要你們一動手,我就親自來接應。這次要再有什麼差錯,我饒不了你們。”

艾克尼斯因遭到變故沒有走成,直到第二天中午霍大森才又給他安排了一條船,但船剛剛轉過運河灣就遭到了襲擊,只見兩條大船橫在河道上,船上幾個身穿黑衣、黑布蒙臉的大漢虎視眈眈。艾克尼斯知道不好,連忙大叫道:“快,把船往回撐。”但急切之間船一時掉不過頭,艾克尼斯掏出手槍,叫道:“快,快靠岸!”

但船剛剛靠岸,兩條大船上就射來一陣槍彈,艾克尼斯叫道:“瑪亞,快蹲下,蹲下!”說著返身朝對方還擊。一顆子彈擊中了艾克尼斯,艾克尼斯悶哼一聲捂住傷口,瑪亞一見父親受傷不由慌了神,連忙扶住父親,正在這時褚少白帶著霍大森趕來了,褚少白朝著船上連連開槍射擊,瑪亞趁機把艾克尼斯扶上岸。

褚少白見艾克尼斯前胸中彈,急忙上前道:“你,你不要緊吧!”

艾克尼斯苦笑一聲,道:“看來,我是回不去了。”

褚少白扶住艾克尼斯,叫道:“先生,你要堅持住,我送你到醫院去。”

艾克尼斯顫抖著手,從衣兜裡掏出一個玻璃瓶子,道:“褚先生,你別小看了這幾十粒稻穀,它可有著很高的價值,你、你一定要保護好。”

褚少白接過玻璃瓶子點了點頭。艾克尼斯又抓住褚少白的手,道:“褚先生,瑪亞,我的女兒是個好姑娘,我也把她託付給你了……”

見褚少白點了點頭,艾克尼斯閉上了眼睛。褚少白拿著玻璃瓶子剛站起身,忽然一把手槍抵在了他的腦袋上,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道:“褚少白,你千萬別動。”

褚少白緩緩地回過頭,原來是霍大森,他不由大吃一驚:“大森,你、你什麼意思?”

霍大森一把奪過褚少白手裡的槍,冷笑道:“褚少白,你只要把這些黑米交給我,什麼事都沒有。”

褚少白冷靜下來,道:“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倒沒有看出來,你還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敢用槍對著我的腦袋。”

霍大森道:“褚少白,這幾顆黑稻穀對你來說,沒有一點點價值,但對我來說卻能發一筆大財。”

褚少白道:“錢財對你來說,真的這麼重要?”

霍大森道:“想我霍大森跟你出生入死這麼多年,但今天還是窮光蛋一個。”

褚少白道:“要交給你容易,但你得跟我說清楚,你拿去有什麼用處?”

原來,橫川三郎得知美國著名考古學家艾克尼斯在石門考察,他知道凡是艾克尼斯看中的地方一定有名堂,於是他暗中收買了霍大森,讓他監視艾克尼斯。當霍大森得知艾克尼斯找到了古代黑稻穀,他馬上報告了橫川三郎,於是橫川三郎策劃了在運河灣襲擊艾克尼斯,但沒有想到這瓶黑稻穀已經被瑪亞調換了,橫川三郎經過一番密謀又策劃了一場搶劫。褚少白不由嘆了一口氣,霍大森嘿嘿笑道:“拿來吧。”一手用槍抵住褚少白,一手搶過那個玻璃瓶子。

這時一條大船從上游駛來,只見橫川三郎站在船頭,他見霍大森得手,便興奮得高聲叫道:“霍大森先生,你的幹得大大的好。”

褚少白一雙眼睛彷彿要噴出火來:“霍大森,你竟敢幹出這種事來。”

霍大森道:“對不起了,我的長官。”

忽然霍大森頭頂傳來一聲冷笑,霍大森大吃一驚,抬頭一看只見河岸邊那棵高大的梧桐樹上,蹲著那個老叫化。只見老叫化一縱身從樹上跳下,就勢在地上一滾,討飯棒一撐跳起身來,接著討飯棒一指霍大森笑道:“霍大森,你竟敢勾結東洋人幹下喪盡天良的事!”

霍大森想不到半道上殺出一個程咬金,不由怒道:“老叫化你少管閒事,我要你的老命!”

老叫化踏上一步:“你要我老叫化的老命,我老叫化從屍體堆裡爬過好幾個來回了,一條賤命比石頭還硬三分呢。來,我們試一試。”

霍大森大怒,槍口一轉就要開槍,就在這一瞬間,褚少白見槍口一離開自己的腦袋,猛然一揮手打掉了霍大森手裡的槍。霍大森一個驢打滾,跳起身又抽出了腰刀。老叫化道:“霍大森,這樣吧,我老叫化就用這根討飯棒會會你的刀,不知你的刀法有沒有長進。”

霍大森哼了一聲腰刀一揮,一招餓虎撲食刀鋒直取老叫化前胸,老叫化手一翻,討飯棒迎著刀鋒一碰,只聽得“砰”一聲響,霍大森不由倒退了一步,原來看似纖細的討飯棒竟是一根鐵棒。

老叫化得勢不讓人,趁機踏上一步一根討飯棒點、截、攔、劈……時而成槍,時而化刀,霍大森一把腰刀雖然鋒芒畢露,但面對老叫化一根討飯棒,竟佔不到一點兒便宜。霍大森見對手厲害,一咬牙手中腰刀一抖,刀鋒閃閃直指老叫化咽喉,老叫化見來勢兇惡,手中討飯棒一抖化棒為鞭,堅硬的鐵棒彷彿軟綿綿的皮鞭,抽在腰刀上,只聽得一聲脆響,霍大森的腰刀被甩了出去,遠遠地插在了地上。

“你,你是神鞭馬良?”霍大森驚恐萬狀。

老叫化哈哈笑道:“怎麼,終於認出老叫化了?哈哈,霍大森霍副官,多年沒見,你的刀法沒見一點長進啊。”馬良是河北滄州人,自小習武,投入軍中後,因善馴馬,先是當褚少白的馬伕,因善使一根鐵鞭,被軍中稱為“神鞭馬良”。褚少白見馬良武藝高強,便讓他當了自己的侍衛,不久便任命他當了侍衛隊長。當年在沙渚橋,褚少白被孫傳芳和盧永祥聯軍包圍,彈盡糧絕,馬良率侍衛隊捨命掩護褚少白突圍。褚少白突出重圍以後,只聽說馬良和侍衛隊一百多人全部陣亡了,沒想到這會兒馬良又出現在了石門。

九、“良渚時期,中國人把鳥當作神物……”

當年,一百多名侍衛隊士兵為掩護褚少白突圍,最後全部陣亡,馬良身中三槍,臉上被砍了兩刀,在屍體堆裡躺了兩天兩夜才醒來,後來到處打聽褚少白的下落,才知道全軍覆沒,褚少白下落不明,便隱姓埋名過起了乞丐生活。直到幾年以後才知道褚少白沒有死,而是退出軍界在老家石門縣當了石門堰總管,便沿著大運河一路乞討尋往石門。在一個大風雨的晚上,他來到了石門縣城,蜷縮在橫川洋行的角落裡躲雨,無意中偷聽到了橫川三郎和霍大森的密謀。他本來想向褚少白揭露霍大森和橫川三郎勾結的陰謀,但霍大森是跟隨褚少白多年的親信,自己和褚少白已經那麼多年沒聯繫,褚少白會不會相信自己呢?後來偶遇正在挖掘的艾克尼斯,就要求做他的幫工,在暗中觀察。

這會兒,馬良一雙眼睛爆出兩道爍爍精光,似利劍般直射霍大森:“霍大森,你勾結洋人搶劫黑稻穀,真是無恥!”

霍大森冷笑:“馬良,你說我勾結洋人,但你自己呢?你幫艾克尼斯,那艾克尼斯難道不是洋人?”

褚少白怒喝道:“霍大森,艾克尼斯是做科學研究的,但橫川三郎卻是掠奪!”

這時,河心大船上的橫川三郎高聲叫道:“霍大森,你的,快快把玻璃瓶子的給我!”

霍大森跳起身,隨手一揚,玻璃瓶子劃一個弧向大船而去。

此時只見馬良縱身一躍,右手一揮,手中的討飯棒脫手而出,討飯棒帶著一股勁風擊中空中的玻璃瓶。只聽得“啪”一聲脆響,棒尖擊中玻璃瓶,頓時烏黑的稻穀隨著破碎的玻璃片,四散撒入波光粼粼的河水中。橫川三郎眼看到手的寶貝又成了泡影,氣急敗壞地叫道:“八格亞路,開槍,殺了他們!”

船上的槍手發一聲喊,便朝著褚少白和馬良射擊。褚少白和馬良手無寸鐵,連忙往大樹後躲避,但幾顆子彈同時射中了褚少白。正在危急之時,忽然岸上傳來幾聲槍響,大船上幾個人應聲滾入運河,只見一人一邊朝船上開槍,一邊朝褚少白奔去,是褚瑞青。

橫川三郎見岸上有人接應,叫道:“快走!”幾個人便竹篙一撐,大船順流而下逃跑了。

褚瑞青扶起褚少白,見老叫化跪在一邊,忙問道:“我認出來了,您是馬良叔叔……”

馬良一捋遮臉長髮,道:“是啊,我就是馬良,十幾年沒見,小青已長成小夥子了。”

橫川洋行裡,橫川三郎在幽暗的屋子裡來回踱步,忽然手下來報:“老闆,黑虎來了。”

橫川三郎哼了一聲,叫道:“叫他進來。”

霍大森進了屋子,橫川三郎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你的,敗事的東西。好不容易就要到手,就這麼讓老叫化的,一棒打到了河裡。”

霍大森道:“要不是死鬼馬良突然出現,已經大功告成了。”

橫川三郎沮喪地搖了搖頭,一拳砸在桌子上,罵道:“八格!”

霍大森詭譎地笑了笑,湊近橫川三郎的耳朵邊壓低聲音道:“橫川三郎先生,黑稻穀雖然沒有搶到手,但我發現了一件更值錢的寶貝。”

橫川三郎眼一亮,叫道:“什麼寶貝?”

“一隻玉鳥。”

“玉鳥?”

“是的,這隻玉鳥雖然長不盈寸,但可是一件孤品。”

橫川三郎道:“良渚時期,中國人把鳥當作神物,稱為鳳凰,一雌一雄,只有地位最高的酋長才有資格佩戴。因為鳥有登天飛翔的能力,中國先民便把鳥和變幻莫測的蒼天聯繫在一起,認為翱翔天際的鳥就是天帝的使者。”

“對對,橫川先生說得對。我聽說中國目前只有一件玉鳥,不知雌雄,原來收藏在北京的皇宮中,大清皇帝被馮玉祥趕出京城後,這件玉鳥從此下落不明 。”

“這麼說,剛出土的,那件玉鳥在艾克尼斯的女兒瑪亞手上?”

“是的,一定在她手上。”

十、古運河上

大運河東岸,兩座新砌的墳墓前,褚瑞青和瑪亞把兩束鮮花分別放在兩塊墓碑前,瑪亞無聲地哭泣。褚瑞青扶住瑪亞,好一會兒褚瑞青道:“瑪亞,天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兩人剛要離開,忽然桑樹林裡竄出幾個人來,幾把手槍指向瑪亞和褚瑞青,為首的正是橫川三郎。橫川三郎道:“年輕人,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的只要交出玉鳥,我的就放過你們,還給你們一筆錢。”

瑪亞秀目圓睜,道:“你這個劊子手,你殺了我父親,我會詛咒你的。”

霍大森叫道:“瑞青,保命要緊,你只要交出玉鳥,我保證橫川先生不殺你們。”

褚瑞青輕聲對瑪亞道:“他們人多,我們別和他們糾纏。”說著猛然抬手朝著霍大森“啪啪”開了兩槍。霍大森慘叫一聲滾倒在地。橫川三郎仗著人多,一邊包圍上來一邊開槍,子彈呼嘯著擦過兩人的耳際,只聽得橫川三郎嘶啞著喉嚨喊道:“玉鳥的,一定在他們的身上,抓住他們。”

褚瑞青和瑪亞一邊和橫川三郎一夥人對射,一邊退到一棵大烏桕樹下的一間小茅屋裡。褚瑞青一邊開槍還擊一邊對瑪亞叫道:“瑪亞,決不能讓玉鳥落到這個日本強盜手裡,你帶玉鳥從後窗走,我掩護你。”

瑪亞叫道:“褚,我不能丟下你走。”

“那我們兩個人都走不了。”

“那就死在一起。”

褚瑞青撲到門口,朝著橫川三郎等人連開了幾槍,忽然他哼了一聲跌倒在地上。“褚,你怎麼了?”瑪亞撲上前扶住褚瑞青。褚瑞青喘著氣對瑪亞說:“瑪亞,你快走,跳河走……”

瑪亞道:“不,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傻瓜,你不走,玉鳥怎麼辦?不能讓玉鳥落到強盜手裡。”

瑪亞一咬牙:“你放心,絕對不會。”說著,瑪亞把褚瑞青抱到小床上。

“瑪亞,我不行了……”

瑪亞掏出短劍,叫道:“褚,你等我……”

見小茅屋裡沒有動靜,橫川三郎和手下人才衝進茅屋,只見褚瑞青和瑪亞在小床上緊緊相擁,褚瑞青胸口中彈,而一把短劍插在瑪亞的胸口。

橫川三郎叫道:“搜,要把玉鳥的找出來!”

這是一間看瓜人搭的小茅屋,除了一張木板搭的小板床,沒有其他東西,但就在這一間小小的茅屋裡,除了已經死去的褚瑞青和瑪亞,什麼也沒有。橫川三郎和手下人把小屋細細梳了個遍,卻也找不到什麼玉鳥的影子。橫川三郎不肯罷休,細細搜尋褚瑞青和瑪亞身上,但只在褚瑞青身上找到了一支骨笛。

忽然,褚瑞青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橫川三郎撲上前,一把抓住褚瑞青:“你的,說,那隻玉鳥的在哪裡?”

褚瑞青吃力地睜開眼,看了橫川三郎一眼:“在我心裡……”又無力地閉上了。

等馬良聞訊趕到時,橫川三郎等人已經走了。馬良扶起褚瑞青:“小青……”

褚瑞青微微睜開眼睛:“馬叔,把我和瑪亞葬在一起……”

一個月後的一天半夜,橫川洋行忽然燒起一片大火,天亮後這裡成了一片廢墟,人們在廢墟中找到橫川三郎的屍體,橫川三郎的腦袋上有一個窟窿,那是被一根纖細的鐵棒戳的。

就在這天深夜,有人遠遠地聽到從褚少白墳墓前飄來沙啞的嗓音唱的滄州民歌:

三月裡來,

是哎清明呀呼嗨,

姐姐那個妹妹去踏青哪啊哈,

捎帶著放哎風箏呀嘛哪,

捎帶著放呀風箏呀嘛哪……

尾聲

2001年的那次發掘,最大的收穫是一隻屬於良渚文化時期的精美玉鳥。而這玉鳥,卻是在一具女性遺骸的腹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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