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水雲之間神遊一番,停棹片刻,淡看百年

在這水雲之間神遊一番,停棹片刻,淡看百年

每每在電腦前敲字累了,會把目光從屏幕上移開,望向面前牆上掛的一幅山水畫。黑白灰的色調,層次分明。白水與山石相依,各佔畫幅一半,頂上一抹蒼雲,幾點烏鵲南飛,淡水遠山,林木蕭疏,水中央一條沙汀,荒草萋萋,石旁樹下,下方岸前橫臥一舟,船頭坐一人,正垂釣江上,從髮髻和服飾疑似魏晉之人,散淡閒逸之風透過一根釣竿飄來,意境空渺澹遠。畫幅右上角書八字“淡看百年夢,停棹水雲間”,落款:辛卯秋月金河,字是豎排的,其色墨,下附兩枚篆章,其色丹。

凝望久了,好似就走進了畫中。走過江畔,穿過曲徑,登上林木掩映中的草堂,遠眺夕嵐,靜聽流水。日出而林霏開,雲歸而巖穴暝,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觀朝暮之美景,品四時之芳菲。這是我的想象,且想得熱鬧了。這草堂不是醉翁亭,像是王維的終南山輞川別墅——如果古代的別墅如此簡潔的話。看那停棹人,雲山蒼蒼,江水泱泱,獨此一人,是有著“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的寥廓和清遠的。有幾分蘇軾《浪淘沙》裡“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的意味。或許,他真是在等待那江上的一輪明月吧?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畫中有秋意,淡泊寧靜,但卻讓我聯想到雪夜。若是落一場大雪,這個停棹人依舊是巋然不動的,垂釣寒江雪吧。或許,也會像明人張岱在《陶庵夢憶》裡描述的那樣,看雪、飲酒、痴語,抑或醉臥於舟中,任波浪輕拍,不知東方之慾白。我在畫裡神遊,興味盎然、清夢甚愜。

我並非懂畫之人,欣賞藝術,往往靠的是直覺,而直覺,也許最敏銳和準確。在劉金河老師的畫展中流連,我首先捕捉到的是一種深厚的傳統文化的意境。畫中有詩,詩中有畫。這種感慨也許套用了前人的話,但並不陳舊。他的畫,我認為就是屬於中國的文人畫。“中國的文人畫,都是把文學的修養隱去了,李太白的書法,非常好,蘇東坡畫幾筆畫,好極了。”這是木心說的。劉老師的畫能讓我瞬間想到魏晉風度、唐詩宋詞,這不僅是因為他畫龍點睛的題文,更是整幅畫所蘊含的神韻。透過一幅幅畫作,看到的是畫者的功力和修養。我相信,一切藝術的背後,不僅僅有千錘百煉的高超技藝,更有厚積薄發的素養積澱。那種氣息和神韻是遮不住的。其次,他的畫讓我自然而然地想到豐子愷。雖然一個是中國畫,一個是漫畫,但藝術的精髓應是相通的:寥寥幾筆,形神兼備,筆端含情,天真動人。一些尋常人物場景,在他的筆下閃爍著悲憫的情懷和溫暖的光澤。那山野亭下對弈的和尚道士,一盤棋下得忘記春秋,不知今夕何夕;那溪畔浣紗歸去的村姑,嫋娜的腰肢,流宕出原始的風情;那牽著牛兒耕種田疇的農人,迎著深遠的山前一枚渾圓的落日,如一曲青田雲水謠……嫋嫋的炊煙,月色下昏黃的小屋、清亮的荷塘,爛漫的桃花……一派古樸雅逸。

還有,意外地發現,劉老師畫中的男人,其神態極似“老樹畫畫”裡的那位主人公。都是古人、白袍加身、眉目不清、安閒自適,只是,老樹畫畫裡那人戴一頂寬沿帽,劉老師筆下的人不戴帽子。我詢問劉老師,作為中國美協會員,一個駐京專業畫家,可認識那個風靡網絡等媒體的畫家老樹?他溫和地告訴我他不常上網,反而讓我介紹老樹。老樹是北京高校一教授,因他的畫和他配的小詩,能治癒浮躁淨化心靈而流行當代。我說,從畫風和意境上,我覺得他們二者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劉老師的畫題材更加廣泛和大氣。既有野渡無人舟自橫的清寂瀟灑,也有輕舟已過萬重山的遼闊磅礴,這從近年來,他那些在全國書畫大賽中屢獲大獎的作品中就能窺見一斑。

劉老師的畫,運筆著色,精細亦宏闊,恬淡卻飽滿,有小家碧玉的清新,亦有大家閨秀的雍容。他那副長達3.2米的長卷《山水四季》,用時三個月創作完成,讓人驚歎其構思之巧妙、佈局之繁密,用筆之醇熟。真是胸中有丘壑,縱橫捭闔馳騁千里,尺幅之間精雕細琢,風物萬千而各安其所。讓參觀者歎為觀止,如此滿紙雲煙,疏密有致,濃淡相宜。畫家劉金河,他在自己的寫意山水裡,縱情揮灑情韻,潑墨激揚人生!

魯迅先生說,每當夜深人倦時,看著書桌對邊牆上藤野先生的相片,念起先生的教誨就會鼓起向前的勇氣。於我,蒙劉老師惠贈這幅山水畫,常在疲倦和睏乏時凝望片刻,也彷彿能獲得休憩和淨化。在這水雲之間神遊一番,停棹片刻,淡看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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