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我被兩個女人打敗

人生,我被兩個女人打敗

北漂前,我沒有見過這個熱愛寫作的女人,只是曾經愛和女兒一起看她的童話,對她仰慕有加——她童話寫得好,我在長沙的那幾年裡,女兒常常為她發出天真而開心的笑聲。我更喜歡她這個人,她出版於2015年的一部名為《兔子汪汪旅行記》的童話小說的勒口,印有她一張以長城為背景的照片,飽滿的圓臉上架一幅黑色寬邊眼鏡,黑白相間的上衣,身材苗條,長髮——我記住了她,從女兒上幼兒園大班開始,她的書,總是放在我們的床頭。

除了上班,讀書,認識的人裡,除了女兒,沒有人覺得我有趣,妻子也這麼認為,結婚快7年的時候,她提出了離婚——2016年夏天的一天,一次從黃昏到晚上還沒有停息的吵架之後,我們在深夜初步達成了離婚方案。除了貢獻一個並不偉大的精子,為這個家你幾乎什麼都沒有做,你該知道你能得到什麼……此刻,妻子像充滿怨恨的陌生的路人一般,我精疲力盡不想再怒目相對。那一夜,女兒好不容易睡下後,我仍然一夜無眠。

幾天後,在樓下一輛出租車前,我抱起一紙箱的書,和女兒告別。女兒被媽媽牽在手裡,雖然沒有含淚,但還是能看出對未來的某種恐懼——當我們平淡的家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她知道,另一種沒人陪她讀故事的孤獨生活開始了,媽媽,上班之外,只會玩手機,或者窩在沙發裡被電視劇打發時光……搖下車窗,一個失去了監護權的父親使勁向女兒揮手,女兒將驀然失蹤,他理解的一種幸福,隱約覺得這可能是最後一眼。

人生,我被兩個女人打敗

從湘西到長沙上大學以後,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現在卻無處可去——在一間出租公寓住了3個月後,我依然過得渾渾噩噩,即使陽光明媚的假日,我也不願出去走走。正是這樣的時候,一天,站在陰雲密佈的窗前,我突然冒出了要去北京的奇怪念頭,了無牽絆了,為什麼不能去廣闊的世界闖闖呢,我想,我從沒去過北京,沒準在北京會開始全新的生活——後來的幾天,我一直被這個想法糾纏著,向空中拋出的一枚硬幣正面朝上,它最後幫我下定了離開的決心。

出發前,我想見女兒,但前妻不讓,再打電話,電話換了主人。我在女兒放學通常該路過的路上守候,3次,天黑了都不曾遇見。鼓足勇氣,我敲開那熟悉的1103室的大門,只迎來一對對我充滿詫異、警惕的老夫婦的目光——搬家了,我又一次失魂落魄——這個長沙女人,婚前我很愛她,但後來,我總是妥協,努力經營,現在,當我一個人喝酒的時候,我只想掐死她……

人生,我被兩個女人打敗

我,37歲,一個普通的一無所長的男子,出發前,當然想得到去北京打拼的艱難,但我還是低估了它。不能再踏實地和大學同學一起擠在大興那間集體宿舍後,我只得狠心花1200元在大望路找了一處6人合租的2居室——住了快1個月,除了保險推銷員,竟然還沒有一家公司願意要我去面試。錢越來越少,整天躺在一個散發出男人各種氣味特別髒襪子氣味的狹窄地方,我的心也跟著越來越迷茫,經常,只能翻開手機相冊看女兒——我思念女兒,可再也難於親眼看到她可愛的愛笑的臉龐,我想回到她的身邊,卻只能在夢裡。

我永遠記得那個黑色的8月,我像喪家之犬一樣走出了婚姻的圍城,同樣,也不會忘記得這年深秋的這個上午,漫長而落寞的2個月過去後,我是如何在圖書大廈找到一份賣書的工作的,尤其上班後的第2週週末,我認識了那個曾是我和女兒共同喜歡的女童書作家——如此平易近人,那天,在籤售現場,她的開朗和美很快吸引了我,活動結束時,她愉快地接受了我這個“粉絲”加她微信的邀約——之後,聊著聊著,我們的故事開始了,我至今還不知道,我這個不健壯、不風趣,也沒錢沒身份的中年北漂男人如何吸引了她,只知道,她很快從濟南一家出版社離職,和我一起北漂,溫柔體貼,愛在我的被窩裡鑽進鑽出——我滿以為找到了真愛,但事實沒出這個冬天就水落石出。

人生,我被兩個女人打敗

“我只是在體驗一種別樣的生活,”這個年紀和我相當的女人說,一邊用叉子叉盤子切好的火腿往小嘴裡送,“你比我還有故事,你的故事很大一部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不應該和一個跟了你多年的女人計較……”因為剛剛拿到了一本兒童繪本的預付稿費,這天,她心靜不錯,把頭髮剪短換了一個髮型,還約我在她太平莊住處附近的一個西餐廳見面。一個能說會道的女作家,很快,我的辯駁在她面前變成了低頭和沉默。這時,一對臃腫的外國老夫婦拖著沉重的腳步氣喘吁吁地在我們鄰桌坐下來,挽起襯衫的袖子,滿是體毛的男人用紙巾替安然不動的女人在擦寬闊額頭的汗水,又掏出了一張紙巾,依然動作緩慢、認真。相濡以沫的一對,我想不起和誰有過這樣的溫馨時刻。

“我推薦你看一本書,天才作家卡夫卡的《致父親》,裡面有很多經典的話,一些金句,我現在還能背下來,”作家瞥了我一眼,然後腦袋探出窗外,天黑下來了,“卡夫卡說,‘結婚,建立一個家庭,生兒育女,在這動盪不安的世界上供養他們,甚至還領他們走一段路,這是一個人所能達到的極限,表面看來,現在許多人輕而易舉地做到了這一點,其實不是,他們為數眾多隻不過是遭遇了這件事而已,而不是做到了這一點……’你大概就是這樣,什麼都沒有準備好就結婚生子,我也是,所以我們都過得不幸福……”她站起來,接過我遞上來的紙巾在擦嘴,我吻過的嘴今天沒有塗口紅,但刻薄地扔給了我一句我不想聽到的話:“你啊,北京不容易混,愛情更是一種虛無飄渺的東西,你必須拋棄幻想,必須把愛情丟掉,至少往後放一放,等你成功了再撿起來……這樣,你就不容易在愛情方面再摔跤……”

人生,我被兩個女人打敗

她沒有帶上我一起鑽進出租車朝她家奔去,留下我,在三環邊噪雜的車流裡等300路公交車——我原想退了房租搬到她那舒適的一居室,但希望越來越渺茫,春節前,她竟然又回去了濟南。“如果我年輕10歲,我一定北漂,但,我看來也未必適合在北京生活……祝你好運……”電話裡,她還說在房東那裡給我留下了一箱子的書——除了《致父親》,幾乎都是她的書,一些書讓我回想起和女兒一起共讀的美好時光,一些新書我想寄給喜歡她的女兒,只是沒有地址,也找不到電話,不能讀給她聽——我的朝九晚五的日子又開始憂傷地旋轉起來,每天行色匆匆,我愛把黑色棒球帽扣到濃眉之上——我再也不幻想女人向我投來目光,這個沒有風景的世界上,我這樣的北漂狀態,聰明的女人差不多都看不見我的存在。


人生,我被兩個女人打敗

蔡 誠

人生,我被兩個女人打敗

人生,我被兩個女人打敗

又名蔡我的、江河等。非著名作家。矢志不渝的讀者、夢想者。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會員。已在眾多報刊發表百餘萬字作品。有多篇詩文入選各種選本。已出版《生活是修行,孤單而美好》、《有一種生活叫無奈》、《無題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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