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老師捅婁子(小小說)

新老師捅婁子

文\惠振堅

馬奔研究生畢業,輾轉在普通高中應聘,親戚朋友替他感到惋惜,說這樣倒不如本科畢業直接參加工作,還能多得些工作經驗。馬奔對工作也不能說滿意,但也清楚現在的就業形勢,研究生一再擴招,已非奇貨可居,更算不上炙手可熱,何況自己學的是偏門,若不能在研究部門工作,並無實際的用途。能如願聘上教師都暗中捏了一把汗,而且還是託人找了關係的,畢竟馬奔不是正規的師範出身。

都說做教師單純、輕鬆,一年兩個假,馬奔去應聘的時候難說沒有一點這方面的考慮。但短短的一兩個月,就完全顛覆了馬奔這種想當然的認識。

馬奔一去那所普通高中就當上了班主任,受到重用的他深知責任在肩,深入進去才知班主任事無鉅細都要管好管到位,一個不折不扣的管家的角色。一個班級的標籤就是班主任的名號,同事們提到高一(15)班的問題,就直言馬奔班,具體的數字編號大家是記不住的,每學年編號都會變化,不如班主任的名號來的直截了當,直奔主題,不易混淆。

以馬奔的資歷,只能帶一個普通班。好在馬奔是有新思維的年輕人,覺得在自己的引領下,就是普通班也有可能取得不俗的成績。在沒有成為教師前,馬奔也是著名教育家陳鶴琴老先生“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一言的鐵桿擁躉。山水有相逢,現在當了老師,得到了親身實踐的機會,不由摩拳擦掌,意欲大展鴻圖。

馬奔跟高一的學生真是親如兄弟,言談舉止溫柔,不傷學生自尊,可以說比系統學過心理學的其他同事更注重方式方法。教師辦公室是大辦公室,耳聞加目睹馬奔跟學生和風細雨地交流,同事們交換著眼色,臉上現出驚諤。這是他們學不來的,一直以來他們奉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處置學生原則,在高一年級,他們歷來的做法就是要把學生打得服服帖帖,高一奠定紀律基礎,高二用鐵腕扼制住渙散苗頭,高三則進入風調雨順時期,收穫可期。現在研究生畢業的馬奔與他們多年來的套路不一樣,他們很自然地表露擔憂。

前面介紹了,馬奔帶的是普通班,說透了,就是經過數輪篩選剩下的一些學生,這些原先分散於本地各個初級中學的學生都屬於調皮掏蛋或精神渙散類型,現在集中到這所高中的一個班級裡,彷彿經過艱難險阻終於在一個小山頭會師了一般,他們欣喜於碰到一位和顏悅色的班主任,他們也沒有意識到,這可能是他們即將用掉的福份。

馬奔在大小事情上跟他們擺事實講道理,一開始他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從來沒有碰到這種老師!這些學生的適應能力是超常的,各種搞怪的事情紛至沓來,有如周星馳電影中《逃學威龍》中描述的情形層出不窮。帶馬奔班的課任教師紛紛抱怨沒見過紀律這麼差的,出現這種情況,馬奔深感不解之餘,以為工作不到位,又開始新一輪的朋友般的談心,孰料不到一週,語文老師說你們班的課怎麼上?有人上課從窗戶進出,眼裡根本沒有我這個老師。馬奔覺得匪夷所思,一番調查,原來是鄭允聽到下課鈴聲,尿急,以為老師注意不到,先行跳後窗去解決個人問題。英語老師反映學生太散漫,上課不斷地被打斷,遲到現象頻繁到令人髮指,遲到了還隨意講話,好比是茶館一般,這樣下去怎麼得了!更讓馬奔如坐針氈的是,學校分管副校長約談,說整個年級部大樓裡數他那個班的鬧聲最大,晚自習經過教學樓,聽得很真切,就是他那個15班。

有老教師語重心長地對馬奔說,你那套過於理想化,看看別的班主任怎麼做的,你照著做就是,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招數,要講特別的招數,就得用狠勁。

15班的整風運動由此開場。班上張貼“約法三章”的明文,欲下猛藥。馬奔自己的課問題不大,見班主任臉垮了下來,一時也不敢招惹。任課教師的課堂狀態只能馬奔親自去把握,一節課有半堂課馬奔在教室窗邊轉悠,一連三天下來,馬奔覺得累,打算暫停一日。孰料早上第三節課才上一半就有數學老師丟下課來告狀,說張超傑上課玩手機弄出了聲響,學生笑成一片。氣急之下的馬奔如野馬一般奔向教室,喝令張超傑交出手機,張超傑也不是善茬,反詰道:手機是我的個人財產,為什麼要交?馬奔一愣,說道,好,你不交,給我滾到教室外面去。抻手就去揪張超傑的衣領,張超傑把班主班的手用力一擋就撥開了。明裡暗地,班主任輸了兩個回合,五十多個學生興奮難抑地看著遠比上課更精彩的一幕,生怕漏過了任何一個細節,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下不了臺的班主任。

瞬間,馬奔明白了,如果不把這個張超傑當眾制服,對解決後續的學生問題就是一個梗,一個障礙。好在馬奔敏捷,在張超傑手一揮把他的手撥開的那一刻,隨即抓那隻手反向一扭,張超傑痛得慘叫一聲往地上倒去,馬奔還不解氣,用膝蓋壓住倒地的張超傑,並給了張超傑兩個耳光,令即刻交出手機。看著張超傑一直在殺豬般嚎叫,一旁的一位女生臉色嚇得蒼白,忙從張超傑的抽屜裡找出手機交給了班主任。

那一天之後的教室始得安靜。令馬奔感到意外的是,家長已經把狀告到校長那裡,說班主任把他的孩子打翻在地不僅踩了幾腳,還甩了幾個耳光,如果不從重從速處理馬奔,就會向媒體提供就診結果,並展示一段學生拍的老師打人視頻,給學校和教育主管部門難堪。

學校裡好言相勸,說這個學生的醫療費由學校買單,家長提出的精神損失費也可以考慮,希望不要向社會擴散,至於打人的教師,學校儘快拿出讓家長滿意的處理方案。張超傑的家長叫嚷:儘快?你們唬誰?十天還是半個月?我知道你們的效率,也知道你們的拖延戰術,明天!最遲在明天就要給我一個回答,我手上就有記者的電話,信不信,我現在就撥了去?

那天好容易把家長先勸回去,這邊馬上找馬奔和學生調查瞭解情況,並把教室裡的監控也調了出來。無疑,調查的結果對馬奔十分不利,確實是動手了,至於用腳踩沒踩學生由於角度和課桌的遮擋不好判斷,但打了學生耳光卻是有動作還有響聲,屬於證據確鑿。

第二天,家長八點就迫不急待地來討說法。在經過一番說明,甚至於馬奔的道謙後,家長作出了一點讓步。同意馬奔把這學期的課教完,把班主任帶到這個學期結束,學校將不再聘用還沒有正式確定人事關係的馬奔。好在馬奔是“臨時工”,就無須麻煩主管部門和人事部門了,大家悄悄地把這件事了結。學校負責張超傑的醫藥費用,並對他的心理健康進行必要的輔導,確保不會遺留下任何心理陰影。

新老師捅婁子(小小說)

馬奔從六樓的校辦室出來,在走廊上逗留了一會,看熙來攘往的學校操場出神。校長顯然擔心馬奔會想不開,走過來,拍了拍馬奔,說:馬奔啊,我們還可以從長計議的,下學期可以給你調整一下崗位,你可以考慮一下,你知道學校也有難處。馬奔笑了,說:謝謝校長,我有自己的安排了。

馬奔發覺從高處看學校,角度不一樣,心情也大不同。是的,是時候跳出這樣一個不適合自己的環境了,一段時間以來已經沉睡的想法正在甦醒………

文\惠振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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