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一艘豪華遊輪緩緩駛離港口，迎著波光粼粼的水面駛向絢爛的天際。
今天是霍家小少爺的生日。
為了讓寶貝孫子高興，霍老爺子大手一揮，直接買下一艘遊輪送給他當生日禮物，還用他的名字命名為“北宸一號”，出手闊綽至極，可見對這個孫子疼到了骨子裡！
此時此刻，遊輪上正在舉辦熱鬧非凡的生日宴。
“別人過生日，頂多就是包個遊輪舉辦宴會，霍家果然財大氣粗，居然直接買了一艘！簡直壕無人性！”
“霍家畢竟是頂級豪門，配置當然不一樣！”
“聽說霍家的小太子今年才五歲，就已經有了上億身家！投胎果然是門技術活，要是我也能生在豪門，那就爽翻了！”
……
聽著樂團裡其他人津津樂道的議論聲，莫微羽放下手中的小提琴，心中無比諷刺。
投胎嗎？那確實是個技術活。
但跟‘豪門’這兩個字，只怕扯不上太大的關係。
當年，她像是中了頭彩一樣被親生父母領回家，從一個擁擠的小房子，到一個有著大花園的豪宅別墅……那個時候，她也曾天真地以為，自己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尋求庇護的港灣。
卻沒想到，那竟是她這一生噩夢的開端！而那個親手將她推入地獄的人，就是將她帶來這個世界的親生母親！
莫微羽從來沒有想過，一個母親可以偏心到那樣的程度！
為了給弟弟治病，她的好母親不惜給她下藥，又在她避孕失敗、意外懷上孩子之後，不擇手段地脅迫她生下孩子！
當她大出血躺在手術檯上生死一線的時候，卻只看到自己的父母欣喜若狂地拿著從她身上剪下的臍帶奔去弟弟的病房！
從那之後，莫微羽心死如灰！
就此徹底消失在了莫家人的面前。
“微羽姐？微羽姐？！……想什麼呢，那麼出神？”
“啊？……沒什麼。”收起思緒，莫微羽抬頭看向眼前的女生，“找我有事嗎？”
“是團長找你，他讓你馬上去一趟更衣室，說是演出服出了點問題。”
“好，我現在就過去。”
收起琴，莫微羽快步走出船艙。
看到遊輪上來來往往的賓客，莫微羽不得不承認，霍家確實壕氣沖天，就連一個孩子的小生日都辦得氣派無比，甚至還專門請了樂團到遊輪上表演助興。
雖然她也是樂團的一員，但這樣的場合往往都是能避則避，就是因為不想遇上莫家的人，白白給自己添堵！
無奈樂團的首席小提琴突然病倒了，她只能硬著頭皮過來，頂替那個空缺的位置。
走過轉角，迎面突然跑來一個孩子，莫微羽猝不及防，被他撞了個滿懷！
“唔！”
小傢伙同樣沒料到會撞上人，在反彈力的驅使下連著往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子，一張白皙俊俏的小臉上露出了微微驚嚇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復了一貫的冷峻。
“對不起。”
禮貌性地向她道了歉，小傢伙挺直身板，走得有些倉促。
莫微羽勾起嘴角，自然不會跟孩子計較。
還沒走開兩步，一聲響亮的叫喚突然炸開在耳邊——
“霍北宸，你站住！”
緊跟著，一個打扮得比洋娃娃還要漂亮的小女孩氣呼呼地跑了出來，朝著莫微羽所在的方向大呼小叫！
聞言，莫微羽輕挑眉梢。
霍北宸？……剛剛那個孩子，就是被霍老爺子捧在手心裡寵上了天的霍家小壽星？
難怪小小年紀就有這麼有範兒。
見霍北宸自顧自往前走，半點也不搭理自己，小女孩頓時更加生氣了！
立刻小跑著追了上來，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不滿地嚷嚷，“我叫你站住，你到底聽見沒有？！”
霍北宸這才轉過頭來，小臉上寫滿了冷漠。
“你別煩我了。”
“哼！我就要煩你就要煩你，我才不怕你呢！”小女孩得意地哼哼了一句，說著就要去搶他手裡拿著的禮物盒，“把那個玩具給我！我想要嘛我想要！你不許跟我搶！快把它給我……”
“不行。”
霍北宸斷然拒絕，轉身就走。
小女孩嬌生慣養，從小就被寵壞了，見他不肯給，當下不依不饒地抓著他的袖子胡亂揮舞！“給我給我！那是我的，快給我！……你要是再不給我，我就要生氣了！”
被她纏得不耐煩，霍北宸不禁露出厭惡的神態。
“紀霏霏，你真的很討厭。”
從小習慣了讚揚和誇獎，眼下頭一回受到這樣毫不留情的奚落，小女孩自尊心受挫，頓時惱羞成怒！
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突然伸手重重地推了霍北宸幾下！
“你才討厭你才討厭你才討厭——”
霍北宸猝不及防，一腳踩了個空，直接就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小心！”
莫微羽一驚，立刻撲過去想要抓住他！
然而她撲得太著急，一下站不穩身子，瞬間就被霍北宸身體的重量給拽了下去！
情急之下，莫微羽本能地將霍北宸摟入懷中緊緊地護著！
樓梯不算很高，但也不低，兩個人從最上頭滾下來，衝力自然不容小覷……可即便如此，莫微羽也沒想到遊輪上的護欄如此不堪一擊，竟然叫她直接撞出了一個缺口！
電石火光的一瞬間，莫微羽險險地抓住船舷，這才沒有馬上掉進海里！
一手緊緊抱著霍北宸的腰，一手死死攥著欄杆的底部，莫微羽整個人懸空在船舷外側，情況岌岌可危！
驚魂未定地抽了一口涼氣，莫微羽稍稍緩過神，隨即拔高音量大聲呼救！
“來人！救命！有沒有人？！快來救救我們——”
無奈海上風聲呼嘯，甲板上音樂嘈雜，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角落。
喊了好一會兒，莫微羽啞了嗓子，精疲力盡。
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頭頂上方終於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人聲！
看到小女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幾個人一下子圍了上來。
“霏霏，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姐姐找你找了好久，都快急死了……”
“怎麼了？哭得這樣厲害？！”
“誰欺負你了？”
……
小女孩雖然任性刁蠻，但畢竟年紀小，眼下出了這樣的意外，一下子也是嚇得不輕！失聲痛哭了好一陣子，才在眾人七嘴八舌的詢問和安撫下哽咽著嗓子抽抽搭搭地開口。
“宸、宸哥哥他……他……掉、掉到海里去了……”
聽到這話，眾人大吃一驚！
“什麼？！”
霎時間，小女孩哭得更厲害了，“我……我不是故、故意要推他的……”
話音落下，眾人頓時白了臉色，如臨大禍！
“慘了慘了！誰都知道霍北宸是霍少的心頭寶！霏霏闖了這樣的大禍，萬一霍北宸出了什麼意外，霍少怪罪起來……那可是要翻天的呀！”
“這下死定了！換誰掉進海里，也不能是霍家的小祖宗掉下去啊！”
“等等……你們先別急，事情也許沒那麼糟糕。”
凝眸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面，莫婉音微勾嘴角，眼底一閃而過不易覺察的狠佞！
在眾人手足無措的當口，大概也就只有她還能保持著氣定神閒的冷靜，畢竟……她要嫁入霍家，霍北宸那個拖油瓶無疑是個極大的阻礙，自己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要是今天晚上這小雜種能淹死在海里，倒是省了她不少麻煩！
五年前，她不惜擱下臉皮，爬上未來姐夫的床，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好處都沒撈到。
這一次，她好不容易攀上了霍少這條大船，又怎麼能因為一個霍家不知道從哪裡撿回來的小野種功虧一簣？！
無論如何……
霍家少奶奶的位置，她都要定了！
聽到莫婉音這樣說，被自己妹妹闖出的大禍嚇破了膽的女孩兒突然間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趕緊一把攥住她的胳膊，緊張地乞求！
“婉音姐！你是霍少的未婚妻，霍少一定會聽你的……你幫幫我！現在也就只有你能幫到我們了！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這樣吧……”
有外人在，莫婉音也不好表現得太不“關心”霍北宸的死活，略一思忖，便就開口吩咐眾人。
“你現在馬上帶霏霏離開，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她來過這裡！我下去看看北宸的情況……你們幾個分頭去叫人，速度越快越好！”
“好！我去找救生員！”
“我去通知霍少！”
很快，眾人作鳥獸散，瞬間跑沒了身影。
甲板上轉眼又安靜了下來。
莫微羽吃力地攥著欄杆，臉頰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發紫，聽到那個愈漸走近的腳步聲，她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慶幸和歡愉，一顆心反而愈漸下沉，直至冷到冰點。
沒想到，她千熬萬等……等來的人竟然會是莫婉音！
更沒想到，她們‘姐妹’兩人在多年以後久別重逢，竟是在這樣一個懸殊的危險處境下！
這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
冤家路窄，天意弄人！
不緊不慢地走到破損的欄杆邊，莫婉音垂眸看向海面，本以為會看到霍北宸掙扎在水裡的身影，卻不想一低頭就瞧見了懸在欄杆下的那道人影。
夜裡的光線並不明亮，但今晚月色很好，莫婉音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那張令人生妒的面容。
“莫微羽？你怎麼會在這裡？！”
認出莫微羽的一瞬間，莫婉音的臉上一閃而過微微的吃驚，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原來那個揹著琴盒跟著樂團一起上船的人真的是你，我說怎麼遠遠看著有點像……怎麼，你一聲不吭地消失了四年，現在終於捨得回來了嗎？”
無視莫婉音的嘲諷，莫微羽沒有開口向她求救。
哪怕她早已精疲力竭。
但她很清楚，莫婉音根本不可能會幫她，這個女人恨不得她從這個世界上立刻消失，能不對她落井下石就已經是大仁大義了，又怎麼可能會伸手拉她一把？！
果然，莫婉音並不打算放過這次凌辱她的機會。
抬起腳，緩緩踩上莫微羽緊攥著圍欄底部的手指，莫婉音冷笑一聲，居高臨下地看著懸在半空的那個女人，繼而毫不留情地用力碾了碾！
“莫微羽，你怎麼這麼賤啊……當年，為了給弟弟治病，爸媽利用你，逼你生下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的雙胞胎野種，害得你差點因為大出血死在生產的手術檯上，甚至還因此失去了其中一個孩子！你瞧瞧，爸媽根本就沒把你當人看，你還回來幹什麼？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幹什麼？！難道你就沒有一點自尊嗎？！”
聽著莫婉音字字戳心的話，殘忍地將她曾經最痛的傷疤一層層揭開，直到鮮血淋漓也不肯善罷甘休！
莫微羽逐漸冷下眸色，
“你怕什麼？怕我回來，你這個鳩佔鵲巢的冒牌大小姐就當不成了？”
“我怕？呵呵……”
莫婉音哂笑一聲，目露鄙夷。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為時至今日，你的存在還會對我產生威脅嗎？”
“難道不會嗎？”
“哼！你別自以為是了！實話不妨告訴你，因為當年那個主意……噢，就是在你的酒裡下藥，迫使你跟野男人上床以致意外懷孕的那個主意，爸媽現在不知道有多感激我！甚至就連用從你身上剪下來的臍帶血救活的、你的親弟弟莫祁睿，都一心一意當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說到這裡，莫婉音臉上的嘲弄又多了三分。
“說起來也真諷刺！明明真正救了莫祁睿那條賤命的人是你，可他們呢？一個個非但不感激你，還反過來把你視為仇人！你說你……活得是有多失敗？！對了，你大概還不知道你那個一出生就死掉的兒子……到底是怎麼死的吧？！”
聽到最後那句話，莫微羽渾身一震，陡然瞪大了眼睛！
當年的事，她知道得並不清楚。
大出血之後她就陷入了昏迷，一連昏睡了好幾天才從鬼門關前掙扎著逃回來，因為她放心不下自己剛剛出生的一雙兒女！
可誰知……她醒來後得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龍鳳胎之一的兒子的死訊！
沒人告訴她孩子是怎麼死的，她甚至……連自己親生兒子的遺體都沒能看上一眼！
那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也是她最不能揭開的傷疤！
稍一碰觸，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垂眸欣賞著莫微羽臉上急劇變化的表情，莫婉音輕嗤一聲，發出了促狹的笑聲。
“這個問題，還是留著你自己親自去問爸媽吧！我只說一句，那個時候只要媽肯點頭，你的兒子就不會死……只可惜，媽嫌那個野種丟了莫家的臉，巴不得他活不了！”
莫微羽雙眼充血，並不完全相信她的挑唆，只冷冷地盯著她。
“你說誰是野種？！”
“還能有誰？不就是你那個短命的兒子，哦對了，還有你那個沒人要的……賤、女、兒！”
說這話的時候，莫婉音刻意壓低了聲調，隨之逐漸加重腳尖的力道！
堅硬的高跟鞋如同一把鋒利的短刀，像是要將莫微羽攥在欄杆上的手指硬生生地切斷！
十指連心，劇痛難忍！
莫微羽再是怒火中燒，這個時候為了抓緊欄杆，也只能咬牙硬扛！
“哎呀！”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莫婉音忽而低呼一聲。
隨即緩緩抬起腿，對著莫微羽紅腫的手背毫不留情地狠狠踹了一腳！
“我忘了，死人是不能說話的……所以，你還是等爸媽下了地獄，再向他們問清楚事情的真相吧！”
“嘭！”
意料之中，海面上應聲傳來重物落水的響聲。
遊輪還在不停地往前行駛，在沉寂的海面劃開一道長長的白色浪花。
莫婉音勾起嘴角，面露不屑。
“莫微羽，你搶不過我的！五年前你就輸了，五年後……你一樣贏不了！”
眼睜睜地看著莫微羽和霍北宸兩人墜落深海，直至二人的身影徹底淹沒在冰冷的海水之下，莫婉音刻毒的眼中沒有絲毫愧疚，只覺得心中一陣痛快！
卻並不急著離開。
一直等到有人急急忙忙地朝這邊奔了過來，莫婉音才立即換上驚慌失措的語調，對著海面大聲叫喚！
“來人啊！救命啊！有人掉進海里了——”
“快快！在那邊！”
“趕緊過去！”
回頭看向那群由遠至近奔來的人影，衝在最前面的赫然是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莫婉音輕抬眉梢，掐準時間大喊了一聲——
“北北別怕！阿姨不會讓你有事的！阿姨馬上來救你！”
下一秒，趕在眾人跑到之前，莫婉音當機立斷，立刻跳了下去！
“噗通！”“噗通！”
幾乎是同一時刻，急奔而至的男人跟著毫不猶豫地翻身跳進了海里！
不遠處的海平面上，原本寂靜的水中忽然冒出了一個腦袋，緊接著顫顫悠悠地浮出了小半個身子。
在海水浮浮沉沉的激盪下，霍北宸被嗆得不輕，求救的聲音愈漸虛弱。
“救、救命……咳咳！救救我……咳咳咳……”
剛才懸空在船舷外，莫微羽受了一陣的寒風，幾乎被凍僵了手腳。
眼下海水的溫度更是冰冷刺骨，叫人難以掙扎！
哪怕她水性不差，這會兒卻是無法施展手腳，整個人像是被包裹在了霜寒的流沙之中，每揮一下手臂都顯得那樣艱難，不過片刻……就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體力。
她只能拼力地蹬著雙腿，在強烈的求生欲驅使下憑著身體的本能將孩子託舉出水面。
不，她不能死！
這個孩子也不能死！
她要活著！他們都要活著！
只要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就好了……
渾渾噩噩之中，莫微羽幾近失去知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產生的幻覺，迷迷糊糊之中，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她的耳邊低聲說話。
一遍一遍地重複著同相同的話語——
“不要睡，醒醒……堅持一下，乖，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船上了……”
這個聲音那樣好聽，充滿了男人獨有的磁性和力度，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溫柔。
她好像……在哪裡聽過。
聽聞霍家小少爺落水的消息，原本僻靜的甲板上頓時擠滿了人！看熱鬧的，圍觀的，緊張擔心的……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洩不通！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目光全都落在了霍霆琛抱上船的那個女人身上！
“奇怪，那女人是誰？”
“不是說霍少不碰女人嗎？那他剛才還十萬火急地游回去救人，連自己匆匆送上船的寶貝兒子都顧不上多看兩眼？”
“就是啊！水裡那麼多救生員，哪用得著他親自去救人？話說……他的未婚妻剛才不也掉水裡了嗎？怎麼沒見他急著去救自己未來的老婆，反倒關心起了一個路人的死活……”
“呵呵！這你就不懂了，說不定霍少懷裡抱著的那個……才是他真正的心頭好呢！”
……
才被救生員撈上船，就聽到了四下此起彼伏的議論聲，莫婉音瑟瑟發抖地裹緊大衣，臉上的表情頓時陰鬱到了極點！
她剛才費盡心思演了那麼一出，甚至不惜跳入海里挨冷受凍，把自己弄得像落湯雞一樣狼狽，無非就是為了博得霍霆琛對她的感激與憐惜。
可沒想到，到頭來竟是讓莫微羽白白撿了便宜！
看著縮在霍霆琛懷中的那個身影，莫婉音目露怨毒，心下湧起一陣不快，還有濃濃的不甘！
——那原本，是屬於她的位置！
冷眼看著莫微羽被抱入船艙，莫婉音沒有馬上跟著進去。
而是叫來了剛才在甲板上的那個小女孩，還有她的姐姐。
“楚楚，這件事只怕沒那麼容易隱瞞！要是讓霍少查到北宸是被霏霏推下船的，你們兩家的關係就危險了……”
聞言，喚作楚楚的女生滿臉驚慌，急急道。
“婉音姐，我怕的就是這個！你一定要幫幫我！”
莫婉音鳳眼微眯，繼續火上澆油。
“我記得你爸的公司好像出了點狀況，前些日子還在極力拉攏霍家！現在被霏霏這麼一攪合，萬一兩家的合作黃了，你爸少不得要把這筆賬算在你這個當姐姐的頭上，怪你只顧著自己玩，不好好看著你妹妹！”
聽她這麼一說，紀楚楚馬上就想起了父親教訓人的狠戾模樣，頓時嚇得一個哆嗦，眼淚啪嗒啪嗒就掉了下來。
“那、那可怎麼辦啊？！婉音姐……你答應了會幫我的！我什麼都聽你的……你快幫我出個主意，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五個字，”莫婉音一字一頓，面色陰鷙，“先下手為強！”
她花了整整三年時間才攀上了霍家，又豈能讓莫微羽那隻破鞋搶走她的男人？！
她會讓那個賤人付出代價的！
…
房間內。
莫微羽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隱約間看見床前坐著一個人。
男人身形挺拔，酷俊高大，渾身散發著一股不容侵犯的氣息，令人望而生畏！
不知怎的……
看著這樣一個身影，莫微羽竟然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很久以前見到過他。
儘管男人側身對著她，叫她看不清他的正臉，但那稜角分明的面部輪廓，隱約間和記憶中的某個影子相互重合。
正想著，男人倏然回過身，垂眸對上了她的視線。
四目相交的剎那，莫微羽心頭微緊，莫名漏了一拍心跳。
“躺好了，別動。”
見她作勢要起身，男人揚手按住她的肩頭，制止了她的動作。
低沉的嗓音中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看向頭頂上方的那張臉，莫微羽眸光微爍，沒來由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
同她設想的一樣，眼前的男人長著一張鬼斧神工的俊酷面容。
銳利的眉，深邃的眼，挺拔的鼻樑像是筆直削出來的一樣，兩片冰薄的唇瓣微微抿著，透著幾許冷酷無情的意味兒。
看著那雙幽深的黑瞳，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愈發明顯，莫微羽幾乎可以肯定——
這個男人，她一定在哪裡遇見過！
可她越是搜腸刮肚，就越是想不起來當時的情形。
看到她眼底的疑惑，霍霆琛的眸色頓然沉了三分。
搭在她肩頭的手也一直沒有收回去，兩個人保持著一種沉寂的姿態僵持在原地，氣氛一時間有些冷凝。
沉寂間，房間的門忽然被人推了開，緊跟著急匆匆地湧進一群人！
“阿琛！北北怎麼樣了？情況嚴不嚴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珠光寶氣的女人，皮膚保養得很好，看不出真實年齡，即便此刻因為擔憂而緊緊皺著眉頭，光滑細膩的皮膚上也沒有褶起太多的皺紋。
“太太，您當心……”
莫婉音跟著走在霍太太的身邊，身上還穿著溼噠噠的衣服，像是還沒有來得及換下。
“霍太太放心，小少爺只是有點發燒，剛剛打了退燒針……問題不是很大，好好休息一個晚上，明天應該就能醒了。”
醫生剛給霍北宸做完檢查，聞言不由安撫了兩句。
聽到他這樣說，霍太太才稍稍緩和了面色，暗自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幸虧沒出事……剛才聽到北北落水的消息，差點嚇得我心臟病都犯了！”
“太太，您就放心吧，北北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的……”
莫婉音站在一邊柔聲勸慰，明明已經凍得瑟瑟發抖了，卻還要故作鎮定，像是想要用這樣的方式獲取霍家人的關注和憐惜。
然而這個時候，卻是沒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霍太太心疼自己的寶貝孫子，自然滿心滿眼都是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小傢伙。
而在另一側，霍霆琛正對著身前的女人，更是連對她多一眼的關注都沒有。
莫婉音煞白著臉色，眼底猝起濃濃的嫉恨……那個陰魂不散的賤人，為什麼總是喜歡跟自己搶男人？！她怎麼不去死！
“那個……”行至床邊，察覺到霍霆琛和莫微羽兩人之前氣氛有些不對，醫生訕訕開口，提醒道，“霍少，我先給這位小姐做個檢查。”
“嗯。”
淡淡應了一聲，霍霆琛直起身子退開兩步，酷冷的面龐上是一貫寒若冰霜的表情，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莫微羽垂下眼瞼，默默收回了視線。
她的潛意識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惹上他……貌似會很麻煩！
即使他從頭到尾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剛剛那個略帶酷寒的眼神已經很明白地顯露了他的不悅，叫她無端生出幾分宛如芒刺在背的惶恐。
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剛剛那一瞬，她貌似把他‘得罪’了！還是‘得罪’得透透的那一種，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這位小姐，我先給你量個體溫。”
醫生禮貌性地開口喚了一聲，說話間便已將體溫計遞到了莫微羽的面前。
莫微羽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接過體溫計。
卻忘了自己手背上有傷，牽動之下不免拉扯到了傷口，霎時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
“嘶！”
倒抽一口冷氣，莫微羽忍不住皺緊了眉心。
“我來給她量吧。”
吃痛間，眼前光影微暗。
站在床前的男人揚手拿過醫生手裡的體溫計，俯下身就要去掀蓋在她身上的被子。
看著男人高大的身軀俯身而近，給人以一種深深的壓迫感，其間似乎還夾雜著幾分侵略氣息，莫微羽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眉眼間隨之露出了些許戒備的神態。
看她這副樣子，霍霆琛薄唇微勾，半眯起危險的深眸。
很好。
看樣子，她是把他忘記了。
而且還忘得一乾二淨！
不過，那不要緊，五年前那個夜裡發生的事，他有的是辦法讓她想起來。
一點一滴，每個細節，他都會讓她清清楚楚地……全部記起！
掀開被子的一角，霍霆琛輕輕攥起莫微羽的手臂，隨即將手裡的體溫計安置在了她的胳膊底下。
收回手的時候，修長的指尖有意無意地滑過女子白皙細嫩的頸項，霎時在那片綢緞般的肌膚上激起了一道細微的電流。
“你……”
莫微羽低呼一聲，剛要表露不滿。
就見男人的臉上端著一副拒人千里的冷漠姿態，彷彿剛剛那一瞬間的觸碰只是無意間的舉動。
見他這樣的神情，莫微羽自然不好多說什麼，她總不能自作多情地嚷嚷，自己剛才被整個榮川市首屈一指的豪門闊少吃了豆腐！
要是她真的那麼說了，旁人只會罵她不要臉，變著法兒勾引男人！
而不會相信素有‘禁慾boss’之稱的霍家大少爺會對她做出那種不入流的舉動。
這種事兒，她遇見太多了。
就在莫微羽暗暗壓下心頭的腹誹時，霍霆琛忽然又靠了過來，二話不說一把抓起了她的胳膊，略微粗糙的大掌似乎還在她白嫩的肌膚上用力地摩挲了兩下，隱約間帶著那麼點兒懲罰的意味。
“餵你——”
莫微羽被他捏得有些生疼，終於忍不住掄圓了眸子，惱怒地瞪了他一眼！
“插反了。”
淡淡地從薄唇中吐出三個字，霍霆琛隨手拿起剛剛插到莫微羽腋下的體溫計，反手轉了個頭，順勢又塞了回去。
冷峻的面龐上滿是無動於衷，全然沒有一絲刻意。
彷彿剛才那一下真的只是手誤。
“……”
莫微羽咬了咬嘴唇，莫名覺得憋氣。
如果她不是生病了沒力氣，大概會直接把體溫計塞進他嘴裡！
讓他裝！
演技那麼好，怎麼不去當影帝？！
…
看著霍霆琛站在莫微羽的床邊，頗是‘無微不至’地照顧那個下賤的狐狸精，莫婉音只覺得心中的嫉恨在瘋狂地滋長，幾乎滿得快要溢出來！
她真後悔，剛才沒有趁著那個絕佳的好機會，毀了莫微羽那個賤人的臉！
那個不要臉的狐狸精總是喜歡拿她那張美豔的麵皮蠱惑人心，引誘男人。
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後還是這樣……骨子裡就透著一股藏不住的騷味兒，死性不改！
當年如果不是莫微羽搶先一步勾走了她那個‘好姐夫’的魂兒，叫他對她死心塌地不肯放手，哪怕明知道她是破鞋也全不在意，自己也用不著放低身段去爬他的床，更不會在‘發生關係’之後還慘遭拋棄！
從小到大，她都沒有受過那樣的侮辱！
而所有這一切她所遭受的屈辱，全都敗莫微羽所賜！
恨意難平，莫婉音暗自攥緊了五指！
此時此刻她的手裡還牽著霍北宸的小手，但這並不妨礙她加重指尖的力道……反正這個小拖油瓶還在昏迷當中，就算她掐得再狠，他也不會叫出聲。
片刻後，一直等到霍北宸的手臂被掐出了青青紫紫的痕跡，莫婉音才覺得胸口的惡氣消散了些許。
抬起袖子，莫婉音微微低頭，忽然掩住嘴巴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
聽到咳嗽聲，一直坐在床邊安撫孫子的霍太太才像是發現了莫婉音一身溼噠噠的著裝，一張臉凍得發紫，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憔悴。
看她一副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去的樣子，霍太太不由催促了一句。
“婉音，你都凍成這樣了，怎麼還不趕緊去換身乾淨的衣服？！再這麼哆嗦下去，非得生病了不可！”
“咳咳……”
莫婉音咳嗽兩聲，艱難道。
“可是……北北還沒有醒，我……咳咳……我不放心……”
“也是難為你了！剛才為了救北北，你連命都不要就跳進了海里，現在又一直守在北北的床邊寸步不離……只怕連孩子的親媽都沒你這份心！”
霍太太嘆了一口氣。
見莫婉音這樣關心霍北宸，心下自然對她十分感激，便就開口朝著霍霆琛喚了一句。
“阿琛，你送婉音回房裡換一下衣服，再讓許醫生給她也檢查一下身體，可別不小心給凍病了……”
聞言，莫婉音不由微微抬起頭，滿眼期許地看向面前那個挺拔的身姿。
霍霆琛卻並不買賬，見霍司麟推門進來，便就隨口吩咐了一聲。
“司麟，你送一下她。”
霍司麟剛進門，也不知道屋子裡是個什麼情況，只隱隱覺得氣氛有那麼點兒尷尬。
尤其見到莫婉音倏然黯下的眸色，更是於心不忍。
“我說哥……外頭都說婉音姐是你的女人，你讓我送她回房間……這……不太合適吧？！”
霍霆琛無動於衷。
“你哪那麼多廢話？”
“可這……不是那麼個道理啊！”
霍司麟還想再辯上兩句。
話還沒說完，就被莫婉音輕輕扯了下袖子，打斷道。
“沒關係……我的房間離這兒不遠，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用送……你們還是留下來照顧北北吧……”
“那怎麼行？！你這身子骨風一吹就倒了，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霍司麟無奈地搖搖頭，朝自己的大哥投去了一個無可救藥的眼神……什麼‘禁慾boss’？明明就是不解風情的‘鋼鐵直男’好嗎？！
也虧得莫家大小姐能受得了他的脾氣。
扶著霍司麟的手臂離開房間，莫婉音臉上沒有表露出什麼，心下卻是恨得牙癢癢。
掌心的指甲深深刻入皮肉，嫉恨在眼底不斷滋長蔓延。
她絕不允許莫微羽搶走她的男人！
絕不！
一直等到房門再度合上，霍太太才像是想起了什麼，不由抬頭看向霍霆琛，稍一遲疑，方才試探著開口問了一句。
“阿琛，你是不是……還忘不了那個女人？”
坦白說，其實霍太太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
她只知道，他心裡揣著個人。
而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北北的親生媽媽。
她還記得，四年前阿琛的爺爺把這個孩子帶回來的時候，家裡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
沒人知道這個孩子的來歷，也沒人知道孩子的生母是誰。
老頭子沒有透露，阿琛也不肯多說。
只有親子鑑定書上明明白白的數據告訴大家，北北的的確確是霍家的血脈，是阿琛的親生骨肉！
那個時候，司麟那小子還調侃自己的大哥，說他真人不露相，平時屁都不放一個，一眨眼的功夫連兒子都有了！
後來老頭子身體不好作了古，孩子的來歷就徹底變成了一個謎團，連阿琛都說不知道孩子的親媽姓甚名誰，人在何處……只還記得她的模樣，是個特別漂亮的女孩子。
對於這一點，霍太太是認同的。
因為北北長得並不完全像他爸爸，秀氣的眉眼應該是遺傳了他的媽媽……孩子生得這般得天獨厚的模樣，當媽的自然也不會差到哪兒！
更何況，能入阿琛的眼，那姑娘必定不一般。
她還真是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兒，拐走了她這個整一座冰山似的大兒子？！
霍霆琛沒有理會霍太太的八卦，有些事情他還不太確定。
他甚至懷疑，床上躺著的那個女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在這個世上！
而他，也沒有查清楚當年這個孩子是怎麼落到爺爺手裡的？
他直覺這其中的內情，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簡單。
“不要……不要……嗚嗚嗚……救命！我害怕……我害怕……”
靜寂中，屋子裡忽然響起了孩子的夢囈聲。
像是做了什麼噩夢，霍北宸緊緊皺著一張小臉，不斷地揮舞著兩條細嫩的小胳膊，額頭上因為驚恐而緊張而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看樣子在夢裡被嚇得不輕！
“北北乖！北北別怕！奶奶在這裡，奶奶在這兒……”
見小傢伙滿頭是汗，不停地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掙扎，霍太太看在眼裡不免一陣心疼，只好將他從床上抱了起來，一遍遍地輕拍細哄。
然而不管她怎麼哄，小傢伙還是哭鬧不止。
沒過一會兒就啞了嗓子，臉頰上淌滿了冷冰冰的淚水，小模樣看起來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手足無措之下，霍太太不禁嗔怪地看了一眼杵在邊上的霍霆琛，情急地催促道。
“孩子鬧得這麼厲害，你倒是快想想辦法呀？！”
霍霆琛並不擅長哄孩子，也沒有太多的經驗，雖然他是孩子的父親，但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家裡的老兩口把北北當成寶貝一樣捧在手心，以至於北北自小就比他更親爺爺奶奶！
所以這種時候，霍大總裁也是一籌莫展，十分無措。
見孩子哭得厲害，一聲一聲叫喚直直戳進了心眼兒裡，莫微羽頓時心疼得無以復加！
哪怕那個孩子跟她沒有什麼關係，她也還是試探著徵求了一句。
“那個……可以把孩子抱過來嗎？讓我試試看……”
聞言，霍太太原本有些不放心，但轉念一想北北的這條命就是她撿回來的，再加上自己實在被孩子鬧得沒法兒，便就點點頭答應了下來，隨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俯身將孩子放下在了莫微羽的身邊。
說來也奇怪，才一靠著莫微羽的身子，孩子就馬上安靜了下來。
比上發條還要準！
“神了……”
霍太太咂了咂嘴，一臉納罕的表情！
霍霆琛同樣微微挑起眉梢，朝莫微羽投去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莫微羽扯了扯嘴角，不無尷尬地錯開了某人的視線。
“北北乖，北北聽話……北北不怕……”
輕輕哄著小傢伙，莫微羽臉上的神情隨之柔和了幾分，吊燈的光暈打在她的臉上，反射起一層細細的微光，遠遠看在霍霆琛的眼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剎那之間，彷彿就連胸口的一顆心都跟著柔軟了起來。
見小傢伙不再哭鬧，霍太太不由稍稍鬆了一口氣。
略一尋思，又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話又說回來……這好端端的，北北怎麼會突然掉進水裡？那個欄杆又是怎麼回事……你去查了沒有？會不會是有人動了什麼手腳？！”
“司麟正在查，應該馬上就能有結果了。”
霍霆琛隨口回了一句，似乎並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入。
聞言，莫微羽眸光微暗。
霍北宸落水的時候她就在場，當時是個什麼樣的情況她最清楚不過，但是欄杆的事確實不太對勁，她也不能很好地做出解釋，所以霍霆琛既然沒有打算問她的意思，她也就不必要多嘴說些什麼。
畢竟那個親自將她和霍北宸踹下水的女人，是他霍霆琛的未婚妻，更是霍家太太十分中意的準兒媳婦！
在這樣的關係下，即便她說的都是實話，也未必就能取信於人。
搞不好還要被人說成是她在背地裡挑撥離間！
畢竟對於他們這些豪門大家族而言，真相是什麼往往並不重要……擺在第一位的，永遠都是‘利益’兩個字！
而霍家和莫氏的結合，就是所謂的‘利益’！
過了這麼多年，她早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天真得可笑的傻子了，為母則強……即便不是為了自己，她也要為了寶貝女兒儘量周全自身，避免再讓自己涉入那些複雜而又骯髒的陰謀當中。
正想著，眼前忽然光線一暗！
緊跟著就見男人高大的身軀俯身靠了過來，距離越來越來近，越來越近……連帶著他身上不算明顯的古龍水味兒都瀰漫在了鼻息間，透著幾分充滿了侵略性的危險氣息。
莫微羽逐漸瞪大眼睛，一時間制止不及，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霍霆琛健碩的身子覆在了她的身上——
咳咳！
更確切地說，兩人之間還隔了一點點的距離，並沒有完全緊貼在一起。
但就算是這樣，她也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度，還有濃濃的……獨屬於男人才有的雄性荷爾蒙。
“噌”的一下！
莫微羽瞬間鬧了個大紅臉。
這廂，她躺在床上臉紅心跳！
那廂……
某個罪魁禍首卻是一本正經。
“把手臂抬起來一下，我幫北北蓋個被子。”
“………………”
靠！
等到反應過來，莫微羽狠狠抽了兩下眼角，差點忍不住罵出聲！
這個虛偽的男人，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一而再，再而三……如果說之前那兩次有意無意的觸摸只是讓她起疑的話，那麼剛才那一下，就已經非常明顯了！
意識到自己受了戲弄，莫微羽微燙著臉頰，不免有些生氣。
奈何礙著霍太太在場發作不得，只能壓低聲調警告他。
“你再這樣……我就要……”
“再這樣——”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霍霆琛淡淡地打斷。
他側過頭來，一雙幽暗的眸子直直對著她的眼睛，宛如一片無垠的深海，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吞噬進去。
“你就要怎樣？”
“我……”
莫微羽滯了滯口吻，一下子愣在了那裡。
不知該如何回應。
四目相對間，兩個人靠得那樣近，他的手臂還撐在她肩頭邊的床板上，他高大的身軀還籠罩在她身體的上方……沉默之下，莫微羽甚至能感覺到男人的呼吸漫上了她的臉頰，撩得她的皮膚微微發癢。
“砰！”
忽然間，房間的門被一把推了開！
一群人急不可耐地闖了進來，莫婉音衝在最前面，語調之中充滿了警示的意味兒。
“琛哥！不要讓那個女人靠近北北……”
然而，下一秒！
尖銳的聲音戛然而止，屋子內外的空氣突然一片安靜！
莫婉音倏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床上那一幕非禮勿視的畫面。
只見霍霆琛俯身壓在莫微羽的身上，兩道交疊在一起的身影透著說不出的曖昧，兩人面對面互相看著對方，以一種令人想入非非的姿態保持著親密接觸，彷彿全然沒有察覺到旁人的存在。
目睹這樣的場面，眾人霎時止步在了原地，一個個目瞪口呆！
這下別說是莫婉音了，就連霍司麟都是一副吞了鵝蛋的表情，張著嘴巴在門口傻站了好一會兒，才愣愣地開口打破了房門內外的沉寂。
“大、大哥……你們在幹什麼？！”
看到有人闖入，霍霆琛並沒有露出絲毫的慌亂，也沒有馬上推開莫微羽從床上站起。
哪怕是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這個男人也始終保持著氣定神閒的姿態，不緊不慢地直起身子，一張冷峻的面龐上波瀾無驚，尋不見絲毫漣漪。
“沒什麼，你們有事嗎？”
抬起頭，霍霆琛凝眸掃向門口杵著的眾人，漠然地開口問了一句。
便是連半句解釋都覺得多餘。
看著莫微羽略顯赧紅的臉頰，縱然霍霆琛沒有多說什麼，莫婉音也分分鐘腦補出了一場大戲，一雙眼睛怨毒得像是要滴出血來，臉上卻還要端出憂心如焚的神態！
“北北落水的事兒查清楚了！罪魁禍首……不，兇手就是那個女人！”
拔高聲調，莫婉音揚手一揮，筆直指向躺在床上的莫微羽。
霍霆琛輕抬眉梢，不置可否。
“什麼意思？”
“霏霏，你過來……”
拉過站在一邊的小女孩，莫婉音揚手按在她的肩頭，將她的小身板往前推了幾步。
“把那個時候你看到的情形再給大家說一遍。”
聽到這話，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了這個叫“霏霏”的小女孩的身上。
小女孩這個時候已經不哭了，隻眼睛還有些微微發紅，說起話來斷斷續續，帶著幾分連不成調的哽咽。
“宸哥哥……宸哥哥不是自己掉到海里的，他、他是被人推下去的！”
話音落地，四下霎時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霍霆琛眉心微蹙，沒有表態。
莫婉音滿意地拍了拍小女孩的肩頭，繼續攛掇。
“你還記不記得，把宸哥哥推下水的人……長什麼樣子？！”
小女孩抬起頭，先是往房間裡轉了一圈，隨後緩緩抬起手來，對著莫微羽所在的方向直勾勾地指了過去，童稚的聲音聽在耳中尤為清脆響亮！
“是她！是她！就是那個壞女人把宸哥哥推下樓梯的！”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一陣譁然，看向莫微羽的視線中充滿了不善。
聽到小女孩這樣的說辭，一直沒有出聲的霍太太終於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不由沉下臉色確認了一遍。
“霏霏，你再仔細想想……有沒有認錯人了？”
“沒有！我沒認錯！是她就是她！我親眼看見她狠狠地推了一下宸哥哥，宸哥哥才從樓梯上滾下去的……”
一邊說著，小女孩頓時忍不住委屈地嗚嗚哭了起來！
“我沒說謊，我沒騙人……我說的都是真的！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我……嗚嗚嗚！我不是壞孩子嗚嗚……”
見狀，小女孩的姐姐趕緊在一旁補充了兩句！
“是啊霍太太……霏霏年紀這麼小，肯定不會說謊！那個女人就是差點害死小少爺的兇手！”
看著門口那群人一唱一和，說得跟真的一樣！
莫微羽輕扯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在這之前，她就已經料到莫婉音不會善罷甘休，只是沒想到她出手這麼快！
賊喊捉賊，惡人先告狀，都是那個女人一貫的手段。
然而，看著一個不到五歲的小女孩張口就是滿嘴謊話，莫微羽還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心。
生平第一次，她感到如此慶幸，自家的小天使從小就只跟在了她的身邊……雖然這些年小傢伙跟著她顛沛流離，吃了不少苦，但至少還有一顆純真的童心。
不至於小小年紀就在旁人的教唆下撒謊騙人，學會了一生都不該沾染的惡毒！
議論紛紛之中，霍霆琛俊臉上的表情卻始終沒有變化。
既沒有像莫婉音預料的那樣對莫微羽的‘欺騙’惱羞成怒，也沒有急著報復那個差點‘害死’自己兒子的女人，反而只是不耐地皺了皺眉頭，似是厭煩小孩子的哭聲。
“說完了嗎？”
霍霆琛淡漠開口，語帶不悅。
畢竟他只受得了北北的哭鬧，而且除了這一次，北北已經很久沒有哭了。
莫婉音上前一步，得意地掃了一眼莫微羽，主動請纓道。
“琛哥，不如把那個女人交給我處理？免得髒了你的手。”
其他人在意的無非是霍北宸落水的原因，但對莫婉音而言，那個原本不該出現在這艘船上的女人，才是她此番‘大動干戈’的真正目的！
至於紀家那一雙闖禍的姐妹，不過是她用來借刀殺人的工具。
如果不是因為她們兩個還有些利用價值，她才懶得關心她們的死活！
“你查了半天，就只查到了這個？”
像是沒有聽到莫婉音的問話，霍霆琛目光如炬，視線筆直越過她的肩頭，落在了霍司麟的俊臉上。
霍司麟被他看得一陣頭皮發麻，剛想開口解釋兩句。
就聽莫婉音驟而拔高聲調，柔弱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琛哥？！難道你不相信霏霏說的話嗎？！”
“不相信。”
三個字，乾脆利落地從那兩片刀削般的薄唇裡輕吐而出，不帶一絲猶豫和遲疑。
“除了我的兒子，我誰都不信。”
如果還要再加一個，那就是他的女人。
——他‘睡過’的女人。
沒想到霍霆琛會回絕得這樣徹底，莫婉音一下被堵得說不出話，好半晌才急急地憋出一句！
“可是……北北還在昏迷當中，沒有醒……”
“那就等他醒。”
“可是琛哥……”
“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們可以走了。”
不等莫婉音把話說完，霍霆琛就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說話間……甚至還不等眾人來得及反應，便就大手一揮關上了門，似是對小女孩的哭聲厭煩到了極點。
猛然吃了一個閉門羹，莫婉音怔怔地立在原地，許久沒能回過神來。
一直等到看熱鬧的人都陸續散了開，莫婉音才暗暗捏緊了拳頭，一張白皙的面容立時變得鐵青！
剛才那些人，顯然都是她刻意招引過來圍觀莫微羽出醜的，可她怎麼也沒料到，到頭來被看笑話的那個人……會是她自己！
而她之所以馬不停蹄地製造事端，就是為了趕在霍北宸醒來之前把莫微羽拉下水——
只要那個賤人沒有霍家人的庇護，在這片茫茫大海上，自己有的是辦法弄死她！
哪怕莫微羽真的命硬死不了，至少也要毀掉她那張媚惑男人的臉！
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
霍霆琛竟然對莫微羽護得這樣緊，緊得甚至不允許旁人靠近她身側半步！
果然，她還是小瞧了那那個狐狸精蠱惑男人的手段……幾年不見，這種下三濫的無恥伎倆耍得可真是越來越熟練了！
“婉音姐……你沒事吧？！霍少他怎麼這樣啊，一點面子都不留給你……好歹你也是他的未婚妻……”
心下窩著火，偏偏還有人火上澆油，莫婉音惱羞成怒，當下冷冷地掃了那人一眼！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
屋子裡，莫微羽同樣有些意外。
意外……霍霆琛居然會‘幫’她說話？！
甚至為了‘幫’她，還不惜當眾打了自己未婚妻的臉，讓關在門外的莫婉音活生生地鬧成了一個笑話！
本來她都已經做好了受盡千夫指的準備，畢竟莫婉音一向擅長引導輿論，在背地裡暗箭傷人……哪怕她早有預料，也是防不勝防！
眼下，看到莫婉音落得如此狼狽，其他暫且不提，莫微羽就只想說一個字——
爽！
她從來不是睚眥必報的人，但莫婉音實在太噁心！
而她的忍耐，也始終是有限度的。
“剛才……謝……”
看到霍霆琛轉身朝床邊走了回來，周身散發的氣場挾著幾分強勢和凌厲。
莫微羽剛到嘴邊的一個謝字，就那麼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眼見著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近，莫微羽不自覺地微微繃緊了神經……因為剛剛的“前車之鑑”，讓她生出了不小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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