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庭院柳啼鸦,记得那人,和月折梨花。
——陈亮《虞美人·东风荡飏轻云缕》
我读到陈亮的这首词时,眼前很快浮现出那夜轻俏的月色,玉人闲倚阑干,对着庭院中那一树洁白胜雪的梨花,空忆人。他或许想念从前在灯下苦读,有红袖添香的日子,渴望能再将她淡淡的发香轻嗅。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却只有这皎洁的明月。
尘世间纷纷扰扰,能够有幸遇见那个人,自是难得。但相爱,不一定能够相守。
但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长长久久地相伴呢。
就像明孝宗朱祐樘,若他想,六宫粉黛唾手可得,他却只与张皇后如寻常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同起同卧,把日子过得恬淡。
欢娱在今夕,嫣婉及良时。
爱情就是这样,太多的男子想要短暂绚烂的当下,让女子为他们的那一点风流付出遥远的未来为代价。
更多的女子,是欲要长长久久的幸福而不可得。陷入爱情的女子无不如此,她会整夜想着那个人的眉眼,渴望拽一拽他的衣袖,希望能够听一听他的声音,盼他能给自己一生的幸福。
就像崔莺莺也曾对那风流薄情的书生,寄托了一生的祈愿,只可惜,男子情意总是那么薄,还未经风雨,就失得干干净净。
“待月西厢人不寐”,那许下的山盟海誓,不问明朝,只为旖旎的当下。以致于普渡寺的初见,停留在西厢的足音,在张珙赶考的那些日日夜夜里成了蚀骨的毒药,使人憔悴损芳姿。
这明明应该是一段最甜蜜的爱情,可是在张珙功成名就后,郎心立变。也不知是他天性就是凉薄,还是他本就当她是个排遣寂寞的玩意儿?所以,随手可弃。多年后,想起时,还想着再一续那虚情假意。
但世间的情感,哪有这般随手可弃,弃后可拾的道理?
这般太过心殇,却远不及在当下,只怜眼前景,只惜眼前人。
就像西晋时的潘安,姿容绝世,才情惊艳一时,却与妻子东窗下,流水前,花如雪,燕成双,身影亲密相贴,执手调笑,一生唯一人。还如魏晋时的山涛,富贵不改妻,哪怕妻子容颜凋零,仍是一生挚爱。
人说宁愿要曾经沧海难为水,为此愿背负余生之痛,但若是可以,谁人不想遇到潘岳、山涛这般的良人。
于我而言,爱情并非是远距离、长时间的产物。只是他此刻正笑对着我,同我戏语,我便开始思念那首他为我写的烟火迷离的诗词,思念他为我画过的淡如远山的眉,思念他在画堂里轻抚过我发端的那份亲密。
正因如此,我才不愿在春风莺啼里独倚窗台,独自凭栏;我才不愿忽做远行客,离你千里万里。我想到的是长长久久、地老天荒,只等你来赋予我这唯一的念想……
就在此刻,我要把我的心情化作一只归来的燕,原原本本地说与你听。也请你善待这只燕,给它一个安稳的家。
摘自:《锦色》16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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