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圖騰》誤導了不少人

《狼圖騰》誤導了不少人

《狼圖騰》最火的那段時間,我正在上大學。很多外地的同學得知我來自牧區,紛紛拿著這本書來找我求證裡面的細節,可惜,他們大多失望而歸。甚至有一個同學惡狠狠的對我說:“你一定不是來自純正的大草原,從你身上就能看出來,你根本沒有那種狼性的血液……”那一刻,我只有崩潰。

也難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片自己臆想出來的大草原,在那裡有藍天白雲、彎曲的河流、慈祥的蒙古族老阿媽、套馬的漢子、草足有一人多高,最關鍵的是有一個唱著長調的可愛姑娘正向你款款走來……醒醒吧,這是在做夢。

讀完《狼圖騰》,很多人都羨慕那種在草原上“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日子,環境十分美好,彷彿是人間仙境。可事實呢?

在咱們國家,能被種地的地方其實都已經被開墾的差不多了,不能種地的地方基本都是窮山惡水之地,環境十分惡劣,包括牧區。我的家鄉是一個純牧業鎮,在之前足足有幾千平方公里,可隨著歷史上屢次被周邊農業鄉鎮侵佔開墾,現在只有七百二十平方公里了,剩下的這些地方實在是沒法種地,環境太惡劣了,要不然也早被侵佔了。

還記得在我五歲那年,有一天突降暴風雪,我的父母趕忙出去協助羊倌收攏還在外面吃草的羊群,在離家只有不到500米的時候,暴風雪進一步加大,能見度不足兩米,羊群又一次被吹散了,最後只有五分之四的羊群回到了羊圈裡。

我母親那時候還年輕,喜歡在額前梳著一縷劉海兒。晚上回來後,母親的劉海兒上掛著兩個雞蛋大小的冰坨子,年邁的奶奶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熱毛巾才幫母親敷了下來。這一幕深深刻在了我兒時的記憶裡。

第二天,我隨父親在外面尋找凍死的羊,在離家只有不到200米的一處淺溝裡,我們在厚厚的積雪中刨出了一隻山羊,它死時仍舊保持著直立行走的姿勢,頭向著回家的方向,嘴呈哀鳴狀。生與死的距離,只有區區200米。這一幕亦深深刻在了我兒時的記憶裡。

讀完《狼圖騰》,很多人都以為遊牧文明是一種強勢的文明,骨子裡都有狼性的基因。這種說法很是偏頗。

在中國的歷史長河中,有一個不變的主題,那就是草原帝國與農耕帝國間的相互攻伐。由於農耕文明的文化藝術發達,一直主導著歷史的輿論,所以農耕文明往往以受害者的形象出現,而且能誇大的地方儘量誇大。於是乎,人們覺得遊牧文明好牛逼、好凶殘,再加之成吉思汗橫空出世,人們更加堅信不疑。但大家卻沒有考慮過,為何鐵木真之後再無鐵木真,而且只是維持了不到一個世紀?樹立一個強敵從而緩和國內的政治矛盾,這是最基本政治套路,我們被我們的老祖先套路了。

草原帝國看似不斷南下劫掠,其實很多時候是被逼的,遊牧文明無法像農耕文明那樣自給自足,抗拒天災的能力也比較弱。一旦農耕王朝取消邊境互市,留給遊牧民族的恐怕只有搶了。

在歷史上,農耕帝國和遊牧帝國之間互相輪番滅國,雙方都有不光彩的濫殺無辜罪行,單純的誇大其中一方的彪悍和狼性,恐怕是某些人別有用心吧。試想一下,那麼多次的“單于夜遁逃”,在遊牧民族心裡留下的陰影裡,某些農耕王朝是不是也是狼性十足呢?

讀完《狼圖騰》,很多人都以為蒙古族真的是以狼為圖騰,崇拜狼性。起碼在我看來不是這麼回事。

歷史上以狼為圖騰的民族只有兩個,一個是契丹,也就是大遼,另一個是西羌,也就是傳說中的白狼羌。雖然蒙古族有“蒼狼白鹿”的傳說,但實際上這是明代的譯者的誤將人名譯成了發音相近的動物名,甚至不排除有故意歧視之嫌。可笑的是,現在竟然有很多蒙古族學者引用並接受了這種說法。

草原各族人民普遍信奉的是藏傳佛教和“長生天”崇拜,在大家眼裡,不但狼有一定的神性,草原上的萬事萬物都具有神性,我的父輩們在殺牛宰羊的時候口中都會念念有詞,以期超度亡靈,這就是萬物有靈。狼不但沒有另行崇拜,反而還是以“兇殘”、“奸詐”的形象居多。

在《狼圖騰》風靡全國之後的日子裡,很多草原旅遊區都將蒙古包內的成吉思汗畫像換成了狼頭圖案,我只能表示呵呵了。

說到底,《狼圖騰》只是一部小說,而某些人卻把它當作了《草原生活指南》,這不是作者的問題,作者只是投其所好而已,這是某些善於意淫的人們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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