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陸
當我來到安達盧西亞的阿拉塞納（Aracena）地區，車行至一個鐵門處停下，我還以為到了農莊主人的家，其實這片低矮的簡易圍牆內，就是豬們的王國。我事先看過一些資料，知道西班牙伊比利亞黑毛豬的生活環境非常好，不光好過其他地區的豬，甚至好過大部分地區的人。看著眼前如同畫一樣的田園風光，還是很震驚的。
黑毛豬被放養在這一片田園中，按照西班牙的國家標準，每頭黑毛豬的佔地面積是一公頃，你沒看錯，每頭豬的生活佔地面積是一公頃，也就是一萬平方米，遠遠超過我們人類。當然並不是每一頭豬獨自居住在一公頃土地內，眼前的這片田園生活著上百頭豬，他們共享著這塊巨大的土地。
我們到訪的這個農莊是按照每頭豬二公頃的活動面積來放養的，生活空間更廣闊。
我們隨著主人走進黑毛豬的領地，顯然這些豬並不害怕人，也沒有攻擊性，它們帶著好奇、又有一些羞怯地慢慢向我們靠攏，並且一直聳動著鼻子，在辨別我們人類的氣味。我們離豬非常近，卻沒聞到臭味，不知是因為它們常飲山泉水還是常洗澡的原因。就像長期生活在山區的人會更好客，難得遇見人類的豬群甚至有些興奮，它們認識主人，看到主人帶來了遠方的客人，一個個哼哼唧唧地湊過來。主人說，它們是第一次見到中國人，看起來它們非常歡迎你們。同行的小夥伴伸手想摸摸豬背，
那頭小豬沒料到人會觸摸它，尖叫了一聲跳了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豬居然能原地起跳，就像一個受到了驚嚇的胖孩子，不過跳得確實不太高，只是剛剛離地。豬群受它的影響，都四散開去，進行它們此生最熱愛的事情：吃橡果。
這片田園中種植著茂盛的橡樹，成熟的橡果會落在地上，豬們就會去吃。橡果外殼堅硬，但豬們像嗑瓜子一樣會把外殼咬開，吃裡面的果肉。這是黑毛豬最主要的食物來源，它們也吃草，甚至還會吃花，哦這些花痴豬，難怪長得俊俏、肉質鮮美。它們每天的生活就是在林間散步、在樹下吃橡果，這裡的環境掛個5A級景區毫無問題，西班牙最出名的5J火腿就是用這裡的黑毛豬製作而成，豬均活動空間比國標大一倍是有道理的，對肉質有直接的影響。
其實“5J”並不是火腿的等級，而是Cinco Jotas品牌的縮寫。在西班牙，風乾火腿根據豬的品種有兩個大類：Serrano（普通白豬肉火腿）和Iberico（伊比利亞黑毛豬火腿）。在Iberico裡，又根據飼養方式不同分為Cebo（法定穀物飼養）、Recebo（野外穀物和橡木果混合飼養）、Bellota（野外橡果飼養）。眼前的這些豬就是野外橡果飼養的，能做成最高等級的火腿。
我們很好奇，農莊如何保證純以橡果飼養，而不會為了快速增重而添加飼料。農場主聽了這個問題非常吃驚：誰會不想要高品質？只有高品質的豬才能賣個好價錢，這兩年每頭黑毛豬的收購價在五百歐元左右，商家就是用高價來吸引農戶嚴格按照標準來飼養。來收購黑毛豬的廠家會進行嚴格的檢測，包括脂肪含量和分佈，每隻豬的耳朵上都有代表血統和飼養時間的信息耳環，便於識別和管理。養足18個月的豬到了一定重量才會被買走，腿製成著名的伊比利亞火腿，其他部分的新鮮豬肉就進了餐館。我們後來在城裡吃到好幾種部位的豬肉，確實美味。
雨後的農莊被陽光照耀著，豬們三五成群趴在橡樹底下休息，有兩頭豬一胖一瘦，緊緊依偎在一起，眼睛都閉著，所謂幸福的模樣就是這樣的吧。眼前的場景讓我想起一個憂傷的愛情故事：
兩頭豬相愛了，但沒過多久公豬就變了心，對母豬態度惡劣，還搶走母豬的食物，母豬不光餓著肚子，還飽受精神上的折磨，日漸消瘦。
有一天來了一輛大卡車，採購員拖走了公豬，沒要瘦弱的母豬。卡車開動時，公豬衝著母豬大喊：要活下去，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母豬這才明白了公豬的愛，淚流滿面，抬頭對著卡車哭喊：你太傻了，你這頭笨豬！
哎，好感人，每份被端上餐桌的豬肉都那麼痴情，難怪吃了之後會感動。
下期預告：
伊比利亞的肉慾 | 西班牙尋腿記 vol.2
攝影-項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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