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和金榮是好朋友，他們都喜歡暗中觀察一件事
陳能雄/文
小說《紅樓夢》中有不少人物，性格形貌相近，言行舉止相似，一方就如另一方投射下的影子。在紅樓女子中有“晴為黛影，襲為釵副”的說法，是指晴雯的眉眼與林黛玉相似，都有西施捧心之美，晴雯猶如黛玉的影子；襲人為人寬厚穩重，說話得體，有薛寶釵之風。在紅樓男子中，賈寶玉和蔣玉菡是很要好的朋友，蔣玉菡的身上有寶玉的影子。小說中富家惡少的代表人物薛蟠，他有一個好同學叫金榮。《紅樓夢》中名字帶金或五行屬金的女孩子與薛寶釵有些聯繫，而姓金的男子金榮則與薛蟠有些關係，他的品行與薛蟠酷似，算是薛蟠一個影子。
兩人都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暗中觀察別人在做什麼私密事。薛蟠生來厭惡讀書，素好男風，聽說賈傢俬塾有許多模樣清秀的男學生，就假意上學，實為結交“契弟”。他腰纏萬貫，出手闊綽，經常請客吃飯，多個男同學被他哄上手，如金榮、香憐、玉愛都是他的“契弟”。金榮與薛蟠是“關係特殊”的好朋友，他的名字是“有金自榮”，只想得到更多的金銀，哪管什麼禮義廉恥。
香憐、玉愛薛蟠相好，無非就是貪圖他的金錢。其實，他們對長相清俊的賈寶玉、秦鍾更有好感，四個人都心中有意。學堂的有些男學生包括金榮，都羨慕香憐、玉愛的嫵媚，只是懼怕薛蟠之威，不敢隨意沾惹。金榮是個滑賊，有一次他發現秦鍾向香憐使了個眼色，兩人假裝到外面出恭。金榮就偷偷跟在後面，暗中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偷聽他們講話。
金榮趁他們講得正親密時，故意咳嗽一聲，他說：“許你們這樣鬼鬼祟祟的幹什麼故事？我可也拿住了，還賴什麼？先得讓我抽個頭兒，咱們一聲兒不言語，不然就大家奮起來。”之後，他又說了一些汙言穢語，讓秦鍾、香憐二人又羞又惱。“抽頭”原指開設賭局的老闆從贏家那裡抽取頭錢，是佔便宜的意思。應該是金榮留意香憐許久了，如今見他與秦鐘形跡可疑，就暗中跟蹤，查看個究竟。
金榮會暗中觀察香憐，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對他有些嫉妒，之前他與薛蟠關係親密，先後得了他七八十兩銀子的好處。自從，香憐、玉愛來學堂讀書後，薛蟠轉而結交他們，疏遠了金榮，金榮少了許多金錢補助，對香憐又羨又恨。而今，金榮自以為抓住香憐和秦鐘的把柄，就以此為要挾，私了就是讓他得些好處，公了就是大聲張揚起來，弄得人盡皆知。
薛蟠的癖好也與金榮一樣，他也曾暗中觀察兩個男子的行跡，幾乎就是翻版的金榮。蔣玉菡玉樹臨風，又是扮演小旦的，舉手投足間有美人的風度，薛蟠早就想認他做“契弟”。薛蟠見過蔣玉菡許多次，以各種名目請他唱戲喝酒，有心與他搭訕，可是蔣玉菡總是與他保持一定距離。有一回，馮紫英請賈寶玉、薛蟠、蔣玉菡到家中喝酒，蔣玉菡在行酒令時無意間說了一句“花氣襲人知驟暖”。薛蟠要罰他吃酒，說他把席上沒有的“寶貝”說出來了，蔣玉菡迷惑不解，一打聽才知道襲人是賈寶玉的丫鬟。
之後，賈寶玉、蔣玉菡也和秦鍾、香憐一樣要出外解手，兩人在廊簷下交談，蔣玉菡為剛才行酒令的事向寶玉道歉。賈寶玉與蔣玉菡一見如故，握著他的手說話，邀請他以後到家中坐坐。賈寶玉把一個玉玫扇墜贈給蔣玉菡，蔣玉菡也把腰間的一條大紅汗巾解下來，贈給寶玉。蔣玉菡說大紅汗巾：“聊可表我一點親熱之意”，並要求賈寶玉也能以汗巾回贈。賈寶玉也愉快地送給他一條松花綠的汗巾，汗巾是貼身私密的東西，兩人初次見面就互換汗巾，可見關係之親密。
可是，他們萬萬沒想到，有一雙眼睛藏在暗處觀察他們好久了。薛蟠在酒席上就發現了賈寶玉、蔣玉菡有異樣的眼光，繼而見他們先後出席，就偷偷跟在後。薛蟠見他們握著手說親道熱的，又互相贈送貼身禮物，心中醋意頓生，他跳出來說：“我可拿住了！放著酒不吃，兩人逃席出來幹什麼？快拿出來我瞧瞧。”他說話的口氣和金榮差不多，他定要賈寶玉、蔣玉菡把汗巾交出來，就是想獲取“物證”，說不定心中也有“抽頭”的想法。
幸虧，馮紫英及時出來，把他們勸解開來。薛蟠對蔣玉菡有意，才會暗中觀察他和寶玉會發生什麼事，他對寶玉是有些嫉妒之心的。這一點在後文有所體現，賈寶玉捱打後，薛姨媽和薛寶釵都責怪薛蟠背地裡說寶玉的壞話，才讓寶玉承受棒打之苦。薛蟠見母親妹妹都護著寶玉，心中很是委屈，他說：“你怎麼不怨寶玉外頭招風惹草的那個樣子！別說多的，只拿前兒琪官（蔣玉菡）的事比給你們聽：那琪官，我們見過十來次，我並未和他說一句親熱話；怎麼前兒他見了，連姓名還不知道，就把汗巾給他了？”
薛蟠在家人面前，提起寶玉一些“韻事”，話中帶有醋意。這和金榮回家對母親訴苦是一樣，他說秦鍾在學堂裡鬼鬼祟祟的，今天又去勾搭別人，也不是什麼正經人。所謂“物以群分，人以類聚”，薛蟠和金榮真是臭味相投，兩人才會成為好朋友。小說作者在描寫金榮和薛蟠觀察別人的私密事時，雖然故事相似，卻沒有情節重複的感覺，反而妙趣橫生，以金榮之事來襯托出薛蟠的形象！
閱讀更多 壯之文瀾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