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焦作話來給恁講個故事:深更半夜一摸黑,棉花地里捉女賊

防賊捉賊,向來是農村的大事。尤其到了收穫時節,村裡更是嚴陣以待,派專人到田地裡盯防,日夜看護。但半夜捉賊,賊人怕,捉賊的人也怕,前者怕挨一頓,後者怕挨一下。豫語第37期,由常耕老師用河南話講述自己的捉賊往事:棉花地裡捉女賊。

聽焦作話來給恁講個故事:深更半夜一摸黑,棉花地裡捉女賊

插圖 / 胄十作品

文字、配音 | 常 耕

剪輯、統籌 | 靜靜謝

1981年,我16歲,高中畢業後,在老家豫北當了幾年農民。

生產隊裡,土生土長的孩子們都比我能幹,隊長看我幹活不中,乾脆分配我去地裡看棉花。

這個活兒,白天怪清閒,就我一人在地裡閒逛,看見像是要來偷花的人,就大聲吆喝幾句,把他哄走就算了。

但是,黑起也可能有人來偷花,所以,黑起俺也得巡邏。

當然,黑起光俺一人可不中,隊長又加派了倆人,一個叫大亮,三十多歲,長得還沒我高哩;另一個叫攆豬,比我還小個兩三歲,人不大,可能吹哩。

這倆人,是一個比一個瓤。

聽焦作話來給恁講個故事:深更半夜一摸黑,棉花地裡捉女賊

棉花地西頭,有一間小屋,七八個在窯上做活的蘭考人住在那兒,打地鋪,俺也去人家那兒擠著睡,半夜黑起來,在棉花地裡頭走走,巡邏巡邏。

這一天,天快黑了,我和攆豬先去,俺倆人在草地上踢踢蹦蹦地耍著,天色越來越暗,已經看不見東西了……

忽然,河對面,10隊的棉花地裡,有花材在響!

攆豬說:“有人!蹲下!”

俺倆人蹲下來,往河對面張望,我可緊張哩,怕賊人給俺來個措手不及。

又聽得“窸窸窣窣”響,可是看不見人。

我摸了個土坷垃,說:“懟他一下吧?”

攆豬說:“你懟人家弄啥哩?”

我說:“你知道個屁,要是個豬哩?”

攆豬說:“豬咋會跑這兒哩?”

我說:“太是會哩。他要是來偷花的,還用先過10隊地,弄出聲音了,再來咱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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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俺倆一般齊看見,10隊中間那條小路上,出現一個人影,正在往小屋的方向走。

是個大漢們。

俺倆人屏息靜氣,看見他在小屋後頭消失了,攆豬開始吹了:“他要是敢過來,就弄死他了!”

我沒搭理他。要是那人一過來,保準這貨會擱我前頭跑了……

我想,得叫那人知道地裡有人看花,就大聲喊:“誰了?弄啥哩?噢,是隊長呀,你過來吧,俺擱這兒哩。”

喊了一會兒,我跟攆豬說:“走吧,那貨不是偷花的,咱去小屋睡一會兒。”

小屋的燈亮著,叫開門兒,裡頭有倆人,掀著脊樑,蹲在鋪邊補鞋,加上給俺開門的這個人,只有仨人,其他人都去村裡看戲了。

小屋中間有個大煤火,暖和得很,我一進去就想脫棉襖……

那倆人卻叫俺趕緊關門:“外頭涼氣太傢伙了!”

這仨人都不錯,以前一屋住七八個蘭考人,對不上號,現在只有他仨人,接觸面小了,對他們瞭解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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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仨人說,蘭考那兒種的是五穀雜糧,他們把花生叫籮生,生的籮生一斤能賣七毛多。蘭考縣有國營園藝場,裡面種的葡萄一眼望不到邊兒,西德準備在那兒建葡萄酒廠;蘭考野地裡多的是泡桐,老樹有一摟粗,都是焦裕祿時候種下的。泡桐不能跟別的樹種一塊兒,不然,光死泡桐。他們都是擱兩三米種一棵樹。蘭考農戶家院子大,院裡樹多,夏天一院蔭涼。

那兒的地都分給各家各戶了:“比如說,你家六口人,你爸爸一個人就把地種了,你還在家幹啥呀?”所以他們就出來打工了。

小屋裡很暖和,我跟攆豬一會兒就瞌睡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門外有人學青蛙叫:“呱呱呱。”

又學羊叫:“咩咩咩。”

我知道是大亮來了,不理他。

他又用小棍撥頂門槓,沒成功,這才喊門:“看花人擱裡頭哩沒有?攆豬,開開門!”

攆豬醒了,叫我:“大亮來了!”

他起來開了門,俺仨人去外頭巡邏。

一出小屋,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見,大亮和攆豬往東走,我往西去。

一地花材“撲啦撲啦”地響,我有些緊張,就故意唱歌,大聲說話。

轉了一圈,木啥情況。回到小屋,看戲的蘭考人也回來了,俺仨人擠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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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兩點,大亮叫醒俺倆,我跟攆豬去西邊,大亮去東邊,順著棉花地走,走到地頭,啥也木發現,俺倆人正要往回走,聽見大亮在東邊叫:“攆豬,快來!”

俺倆人一溜小跑,棉花棵不停地抽打著俺的腰和腿,“噼哩啪啦”、“噼哩啪啦”,等俺跑到大亮跟前,都有些喘氣了。

大亮像個指揮官一樣說:“這兒有人,進!”

說完,他先往棉花地裡走,俺和攆豬隔了幾個壠,也一齊進了。

我的心砰砰直跳,不明白大亮咋會知道這兒有人哩?肯定他是瞎說,俺不會這麼倒黴,真的碰見賊吧?

這麼黑的地方,俺在明處,賊在暗處,雙方遭遇上了是誰倒黴?這還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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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磚窯上的燈光飄過來,像是在花材上鋪了一層塑料薄膜。

我慢慢走著,緊張而警惕地瞪著前下方。

忽然,一團東西映入我的眼簾,我的心“砰”地一聲彈到了嗓子眼兒!

我停下來,跟這堆東西只有一步遠了。

“攆豬,你快來看看這是啥?”

攆豬哪裡敢過來,雖然他跟我只隔了三四步……

我的腿抖了起來,聲音尖得像女高音:“活跟是個棉襖似的,你是誰唻?!”

“我唻!”大亮在十幾步開外答應。

“你快來看看,這是個啥?”

大亮“噼哩啪啦”過來了,一邊走還一邊聽動靜,但那堆東西始終沒動。我只聽得棉花葉子嘩啦嘩啦響,大亮走到跟前,眯縫著眼一看:“幹啥哩?出來!”

那堆東西還是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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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亮抬腳踢了一下,立即又往後退了一步:“是人!恁倆人來幹啥了?出來!”

我也乍著膽子問:“恁是哪村哩?”

我跟大亮一遞一句,倆人問了十來句,我跟前那人終於開口了:

“老哥,恁叫俺走吧!”

是個女聲,可憐巴巴的,像是有三十來歲。

大亮繼續追問,女的吞吞吐吐地說:

“俺就是咱村7隊哩,俺就來過這一趟,就俺姊妹倆,俺大是擱隊裡開汽車的。”

大亮問我:“7隊開汽車的叫啥?”

我哪知道呀?

但是不知道也得裝知道!因為懷疑她是外村人,裝本村人是想博同情:“王鐵頭!恁越編越不像了。”

女的說:“俺大叫白費勁,咱都是自己人,我是雁門的。”

我喝問:“咋又成雁門的了?”

女的說:“我是這兒的閨女。老哥,俺把花都給恁倒這兒還不中?包單是借別人的爛包單,俺下回真不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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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亮叫她們把棉花倒到小屋再走。

他想趁著光亮,看清楚這倆人的臉。

攆豬最沒出息,立刻來了句:“小屋還有人睡覺哩呀!”

後來,我和大亮至少向六個人轉述了攆豬這句話,並尖刻地嘲笑了他。

俺仨人押送著倆女賊,來到小屋門口。

大亮開了門,打開燈,轉過身來想看看女賊長啥樣兒?女賊卻一下子把花倒在門坎上了。

她妹妹,從被發現起就一言不發,這時候把包往地上一摔,面朝東,背燈而立。

她姐又把她包裡的花倒了,一抬頭,跟大亮打了個照面兒,女賊笑了笑:“都是自己人。”

在地裡,女賊就這樣笑過,攆豬還以為她是哭哩。

我還當女賊編的瞎話,可是後來知道,白費勁家確實有這麼倆妞,他也確實在7隊開車。

姐妹倆走了,俺仨人目送這倆不速之客走過窯北頭,消失不見了。

俺仨人又去窯上坐了會兒,回想起剛才那一幕,有點像做夢似的。

二伯在窯上做活,還沒休息。他說:“恁應該把包單也給她奪下來!”

大亮說:“我是大人,不好下手,恁倆人要是機靈點兒,到那兒就把包單給她奪下了!”

呸,真是屁話!

豫記,全球河南人的精神食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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