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范雎黯然離職,因昔日恩公變成累贅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發生在西漢初年,故事的主角一為漢朝丞相蕭何,一為漢朝大將韓信。其實類似的故事在這則故事發生的幾十年前就發生過,只不過故事的一方為鄭安平、王稽,一為范雎。

秦相范雎黯然離職,因昔日恩公變成累贅

《史記·范雎蔡澤列傳》記載:

范雎(?一前255年),也有人寫作範範且,或誤作範睢,字叔,魏國大梁(今開封)人。范雎年輕的時候就抱有遠大的理想,後來遊說諸侯,來到魏國謀求發展。由於家境貧寒,連生活都無法維持,有人介紹他認識了魏國的中大夫須賈,他就暫時在須賈的手下謀了一個差事。

有一次,魏昭王命令須賈出使齊國,辦理公務,范雎也跟隨須賈一起到了齊國。這次出使,須賈在齊國待了幾個月,也沒有完成使命。齊襄王聽說范雎很有辯才,口才非常好,就派人賞賜給范雎金十斤,還有牛肉和美酒等物品。范雎堅辭不受。須賈知道齊王賞賜范雎後,顯得非常生氣,以為范雎出賣了國家機密,齊王才會賞賜他。段賈命令范雎接受齊王賞賜的牛肉和美酒,但是把金子退回給齊王。回到魏國以後,須賈就把這件事報告給了魏相魏齊。魏齊是魏國的宗室子弟,聽到須賈的彙報後更是憤怒,認為范雎吃裡扒外,於是命人用皮鞭抽打范雎,不但把他的肋骨打折,還把他的牙齒打掉。一身冤屈的范雎知道,現在申辯也無益,只能加重處罰。當今之計,唯有裝死,方才有活命的機會。於是范雎就假裝已經被打死,躺在地上不出一聲。魏齊見范雎昏死過去,就命人用一張草蓆把他捲起來,扔到廁所裡。當時魏齊在相府大宴賓客,有賓客喝醉了酒,到廁所來撒尿,正撒在范雎身上。魏齊此舉是在故意汙辱范雎,意在告誡世人,讓他們不敢再隨便洩漏國家的機密。

范雎被尿一澆,反而清醒了許多,他忍受著侮辱,任憑賓客向他撒尿,一點也不出聲。等撒尿的人走了以後,范雎悄悄對看守他的人說:“請您想辦法把我放出去,今後一定重謝。”世人都同情弱者,看守的人見范雎被打得可憐,不禁心生憐憫之心,就向魏齊報告說:“廁所裡那個人已經死了,放在那裡礙事,很不吉利,乾脆把他扔出去算了。”魏齊這時候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了,隨口說了一句:“可以。”看守的人急忙把范雎送了出來。不久,魏齊覺得范雎不死,終究是個禍害,又後悔了,命人到處尋找范雎的下落。范雎的好朋友鄭安平把他送到—個很遠的地方藏了起來,並給他改名為張祿,以避人耳目。

過了一段時間,秦昭王派王稽出使魏國,順便訪求賢人能士。王稽到魏國後,鄭安平就假扮成一個小廝,服侍王稽。王稽問他:“魏國有賢能的人嗎?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鄭安平說:“我們老家有—個叫張祿的人,才華橫溢,想要拜見您,和您縱論天下時事。但是有人追殺他,不敢白天和您見面。”王稽說,那就到晚上來吧。到了晚上,鄭安平領著范雎來見王稽,交談了一會兒,王稽看出范雎是個非常有才能的人,就對他說:“你先到魏國邊境叫做三亭的地方等我,我處理完公事以後到那裡找你,帶你一起去秦國。”范雎點頭答應。

王稽辦理完公務以後,接著范雎一起回到秦國。

秦相范雎黯然離職,因昔日恩公變成累贅

范雎智謀出眾,並非浪得虛名。

王稽同范雎正一路西行,忽然見有一隊車馬浩浩蕩蕩向東而來。范雎連忙問王稽:“向著我們來的是什麼人?”王稽說,可能是秦相穰侯東巡縣邑回來了。范雎急忙對王稽說:“我聽說穰侯在秦國專權,最討厭諸侯各國的賓客,恐怕他見了會侮辱我,我藏在車裡不出來,你不要提起我就是了。”過了—會兒,穰侯果然到王稽車隊前,兩個人寒暄了幾句。穰侯知道王稽喜歡結交賢能之士,就故意問他:“你這次到魏國辦差,沒有帶諸侯的說客一起來吧?這些人呀,沒有什麼用處,只不過會增加麻煩罷了。”王稽連忙賠笑說:“不敢。”道別之後,范雎連忙從車裡出來對王稽說:“我聽說穰侯多疑,而且精明得很,他看到您剛才說話吞吞吐吐,一定會懷疑你車裡帶的有人。”於是,范雎下車,和王稽分開向前走。剛走了不到十里,穰侯果然命人到王稽的車裡搜查,看是否帶有其他國家的賓客。直到什麼也沒有找到,這才放行。范雎等他們搜查之後,找到王稽,一起來到咸陽。

王稽向秦昭王彙報了出使魏國的情況之後,對秦王說:“魏國有一個能言善辯的人,叫張祿,他說秦國危在旦夕,得到他就會安定,我把他帶來了,大王您是否願意見他?”秦王聽說竟然有這麼狂妄的人,心中氣憤,有意冷落范雎,拒不見他,還讓他吃非常差的飯菜。就這樣,范雎在秦國住了一年多的時間,一直沒有辦法接近秦王。

不過,范雎也沒有浪費時間,他在這—年多的時間裡,對秦國的情況加深了了解。他知道,在秦國,秦昭王的權力並不大,真正掌握權力的是秦昭王的母親宣太后和太后的弟弟、兒子們。太后的兩個弟弟穰侯和華陽君以及太后的另外兩個兒子高陵君、涇陽君也掌握著秦國的軍事和財政大權,他們的私人財富超過秦王。范雎上書秦王,談了對治理國家的建議和意見。秦王看了以後,漸漸對范雎產生了好感,決定召見范雎。范雎藉機提出了“遠交近攻”的戰略思想,他還為這一戰略原則擬定了具體的實施步驟。第一,就近重創韓、魏,以解除心腹之患,壯大秦國勢力;第二,北謀趙,南謀楚,扶弱國,抑強敵,爭奪中間地帶,遏制各國的發展;第三,韓、魏、趙、楚依附於秦之後,攜五國之重,進而威逼最遠且是當時最強的對手齊國,使其迴避與秦國的競爭;第四,在壓倒各國的優勢下,最後逐一消滅韓、魏諸國,最後滅齊,統一天下。這個原則不僅為秦逐個兼併六國最後統一中國奠定了戰略基礎,而且對後世也有著深遠的影響,為中國政治、外交思想史增添了光輝的一頁。范雎還抨擊穰侯魏冉越過韓國和魏國而進攻齊國的做法。範遂被拜為客卿,參與軍國大政,主謀兵事,逐漸受到信任。之後,他又提醒昭王,秦國的王權太弱,需要加強王權。秦昭王四十一年(前266年),秦昭王廢太后,並將國內四大貴族趕出函谷關外,拜范雎為相,封為應侯(封地在今河南省魯山縣東)。

施恩慎勿記,受施慎勿念,乃人之常情。范雎也是性情中人,當年懷著無窮之氣,遠離父母之邦,西行入秦。在舉目無親的秦國,本想有所作為,卻又受到秦王的故意冷落。經過數年的步步為營,方才獲得秦王的信任,官拜丞相,受封為侯,人臣之貴已極。至此,范雎開始快意恩仇。史書稱范雎“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

秦相范雎黯然離職,因昔日恩公變成累贅

首先,范雎開始報仇。范雎當上相國時,依然對外聲稱張祿。魏國人並沒有瞭解到這個情況,以為范雎早已死了。魏王聞知秦昭王用范雎之謀,將要東伐韓魏,急召群臣商議。相國魏齊則認為秦強魏弱,主張遣使求和。於是,魏王派中大夫須賈赴秦議和,直奔咸陽,下榻於館驛。范雎施計,將須賈詐騙到相府,對其極盡羞辱,報了前仇。范雎又讓須賈捎信至魏國,要取魏相魏齊人頭。魏齊棄相印,逃難到趙國,最後在走投無路之際,怒而自刎。

其次,范雎開始報恩。鄭安平和王稽是范雎的命中貴人,也是恩公。沒有鄭安平,范雎早已被仇人魏齊尋找到並殺死。又是鄭安平,向將范雎推薦給秦國使臣王稽。正是王稽,冒著風險,將范雎從魏國帶到秦國,又將他引薦給秦王。范雎自然不能忘記這兩位恩公。

范雎剛當上相國,就向秦昭王推薦王稽,“沒有王稽的忠誠,就不會將臣帶進函谷關;沒有大王的賢明,就不能使我顯貴。而今我官職已經做到宰相,爵位已經封到列侯,然而王稽的官位依然是謁者,這不是他帶我到秦國的本意呀!”秦昭王就召見王稽,任用他為河東太守。范雎又將鄭安平請到秦國,引薦給秦昭王,秦昭王任用他為將軍。

范雎重用王稽和鄭安平,一則還情,二則也將兩位恩公視為幫手,增加自己在秦國的份量。

令范雎始料不及的是,這兩位恩公最終成為累贅,最終他因此辭去相位,抑鬱而終。

秦昭王五十年(前257年),鄭安平受命率領軍隊攻打趙國。趙國奮起反擊,鄭安平被趙軍包圍,情急之下,鄭安平只得帶著二萬士兵,投降了趙國。范雎得到消息,五內俱焚,跪到藁席上向秦昭王請罪。因為按照秦國法律,被保薦的人有罪,保薦人同被薦人一樣接受處罰。因此,范雎應當被逮捕,並且族誅三族。秦昭王害怕傷了范雎的心,就在國中分佈命令,如果有人敢提鄭安平的事情,就用鄭安平的罪處罰他。同時,為了安撫范雎,秦王賞賜給他的食物,反而一天比一天的豐厚。

秦相范雎黯然離職,因昔日恩公變成累贅

王稽自任河東太守以後,就胡作非為,三年不派使者到朝廷呈報賦稅收入總收目。更加令人不能容忍的是,秦昭王五十二年(前255年),王稽因“與諸侯通”被殺。這令范雎更加憂鬱,秦昭王也不再顧忌范雎的感受,在臨朝時不斷嘆息。范雎聽到秦昭王的嘆息,就惶恐不安地請示說:“臣聽說,主人憂愁,是臣子的恥辱;主人受辱,臣子應被處死。現在大王在朝中憂愁,臣膽敢請罪。”秦昭王就意有所指地說“我聽說,楚國的鐵劍非常銳利,但是樂工伶人卻很笨拙。鐵劍銳利,可見他們正在勤練軍隊,使士兵勇猛善戰;樂工伶人笨拙,可見他們不重享樂,那麼一定有深遠的思慮。用深遠的思慮去統治勇猛的士兵,我害怕楚國會對秦國圖謀不軌。事情如果不在平時預做準備,就不能應付突然的變化。而今武安君白起已死,鄭安平等人又背叛秦國,國內沒有良將,國外又多敵國,我就為這些事情在憂慮。”秦昭王想要用這些話激發范雎,范雎非常害怕,不曉得該怎麼辦。

這時,燕國人蔡澤得知范雎地位動搖,就西行入秦,取得秦王的信任,范雎受到秦王冷落。范雎到底是位智者,連忙奏請昭王,盛讚蔡澤之賢,薦其代己為相。秦昭王五十二年,范雎稱病辭去相位。由於心理壓力過大,范雎主動讓出相位後不久即病死於秦。也就在這一年,范雎的恩公,已經投降趙國的鄭安平(被趙國封為武陽君)也死去。這樣一來,范雎與鄭安平、王稽就在地下爭辯各自的恩怨了。

事情都有前因後果。范雎前期接受鄭安平、王稽的恩惠,後期又受兩人拖累,一飲一喙,莫非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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