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戰史上兩次著名的殺降,一次因為貪婪,另一次因為恐懼

俗話說:殺降不祥,然而,在太平天國的歷史上,殺降之事卻層出不窮。總結起來,規模比較大的共有三次,依次為安慶殺降、大渡河殺降和蘇州殺降。不過,安慶殺降因為某種不可抗力的原因名氣不大,較為著名的是後面兩次。

太平天國戰史上兩次著名的殺降,一次因為貪婪,另一次因為恐懼

清軍能做出殺降之事,自然是殘忍之極,但清軍殺降的原因,卻並不是因為殘忍。曾國荃、李鴻章等人都不是德州電鋸殺人狂,他們並不能從屠殺中得到類似高潮般的快感,反而要冒著一定的風險。

首先,殺降的成本很大。要殺的是人,不是羊,怎麼可能乖乖站在那裡等著屠宰。何況這些人還不是普通人,而是以殺人為業的戰士,一個不好,殺降不成反被殺都是有可能的。

何況,古代人都很迷信,他們相信因果報應,否則就不會有“殺降不降”這樣一個充滿宿命論的詞語出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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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春蠶》劇照

茅盾的小說《春蠶》中有這樣一個情節,主人公老通寶的祖父曾經被太平軍抓了壯丁,逃走時為保命殺了個巡路的小長毛。按照現代人的思維,這完全是正當防衛啊!但是,祖父卻生怕冤魂到閻王爺那裡告狀,所以直到老通寶一代,依舊無數次為小長毛鬼唸佛燒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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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復蘇州戰圖》

李鴻章率領淮軍圍攻蘇州,蘇州太平軍守將譚紹光奮起反擊。誰知,譚紹光的八位同事暗中與清軍勾結。他們殺死了譚紹光,帶著多年搜刮的財物投靠了新老闆李鴻章,準備從此開始幸福的人生。理性很豐滿,現實卻總是那麼骨感。新老闆李鴻章乾脆來了個黑吃黑,幹掉了八名降將。隨後,淮軍對蘇州太平軍展開了大規模的屠殺,最少有兩萬人因此死於非命。

李鴻章殺降人數最多,因此冒的風險也就最大。不僅如此,殺降之地是中國當時最繁華的大都市蘇州,距離租界上海很近,消息很快傳的沸沸揚揚。國際輿論譁然,外國人甚至向清政府施加了壓力。然而,李鴻章還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這麼幹了,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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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像

淮軍在蘇州瘋狂斂財到了什麼地步?舉個例子:他們竟然利用業餘時間,把蘇州的桑樹砍下,拖到軍營,加工成木材運回了家鄉。結果,第二年春暖花開,軟萌的蠶寶寶們沒有了食物,中國的生絲出口量自然比前一年下降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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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年畫《蠶花茂盛》

李鴻章組建淮軍前,一直在皖北活動。當時的皖北是太平軍活躍之地。太平軍活躍,清軍自然就被壓得死死的。

李鴻章混得有多慘呢?

咸豐五年,提督和春攻打太平天國治下的廬州,把大營駐紮在廬州以東的柘皋。攻打廬州,和春是當之無愧的主角,在廬州城下冒著槍林彈雨指揮。李鴻章則是龍套,帶勇丁呆在安全的大營充數。

結果,為了保衛廬州,太平軍來了個圍魏救趙,偷襲清軍在柘皋的老巢。敵人要來的消息剛傳到大營,李鴻章第一個帶人跑了。這一逃就像第一塊倒下的多米諾骨牌,造成了整個清軍大營的集體崩潰。

正在危急時刻,一個英雄駕著五彩祥雲趕到,他大敗太平軍,奪回了全部營盤。此人正是男主角提督和春。

事後,李鴻章跑到和春的大營,獻上了一句翰林級別的拍馬:“聲威大震,以軍門為最。”軍門,就是對提督的尊稱。

要不說,李鴻章絕對是幹大事的,這臉皮之厚賽過城牆拐角,正是成功學推崇的“厚黑”之“厚”字。

和春接受了馬屁,沒有追究李鴻章的責任,只是譏諷了一句:“畏葸潰逃,當以閣下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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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戰敗後,李鴻章與伊藤博文等人會面

在安徽,不僅李鴻章這樣的小蝦混得慘,連堂堂封疆大吏的日子也不好過。

翁同書原是江北大營的幫辦,因為乾的好,被咸豐提拔為安徽巡撫。接到任命,他高高興興去省城廬州上任。跑題的說一個,翁同書上任前,廬州早已在咸豐五年冬被和春攻下,姓了清。

誰知走到半路,翁同書一看,怎麼到處都是逃兵?一問才知道省城廬州被太平天國的英王陳玉成攻破,大家都是從那裡逃出來的。無奈,翁同書只得一路走,一路收齊潰散的兵丁。兵丁們找翁同書要錢,說是你們大清都欠餉幾個月了。不給錢,我們就跳槽到長毛那邊去。

翁同書當即說了一聲:“賞!”然而,安徽窮啊,身為安徽巡撫,也窮的叮噹響。翁同書只得找到勝保,向他借了三千兩,給士兵每人先發了三錢。

所以,也難怪李鴻章來到蘇州的忠王府,會發出那麼沒見過世面的慨嘆:這tm是“神仙洞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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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忠王府

在李鴻章和飢餓的淮軍眼中,蘇州就是一塊大肥肉。然而,他們來的有點晚,太平軍佔領蘇州後,先過了一遍手,已經連搶帶搜刮差不多了。否則,淮軍也不用欺負蠶寶寶,看它們的桑樹。如果和平解放,那麼投降的太平軍肯定能最大限度地保留自己的財產。一想到這一點,包括李鴻章在內,所有淮軍從心底都發出一聲怒吼:“不”!

正是徹骨的貪婪使淮軍對降將的財產垂涎三尺,因此,他們不顧風險,不顧輿論完成了蘇州殺降。

說完蘇州殺降,我們再看看幾個月之前的大渡河殺降。如果說蘇州殺降是一次瘋狂的殺降,大渡河殺降卻是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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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書插圖:大渡河殺降

大渡河一戰,太平軍石達開部內無糧草,外無援軍,被困將近一月。最後,石達開捨命全三軍,自己走入清軍大營。

石達開被俘後,他的殘部一分為三。其中,三千人分為六營,按照湘軍制度以每營五百人被收編;有七百人或遣散,或處死;剩餘的一千多人駐紮在大樹堡,由一個姓周的宰輔管帶。清軍的殺降便是針對大樹堡這一千多人的。

1863年6月21日凌晨,清軍趁夜色掩護開始殺降,除三百多老弱外,一概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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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完對投降部隊的處置,卻是疑點甚多。清軍如果不殘忍,也就不會殺降。然而,你說清軍殘忍,人家卻也不是不分青紅皂白,格殺勿論的。

有三百老弱在殺降之夜並未被屠殺,加上三千收編部隊和七百人中的一部分,約摸有四千人活了下來。事後,駱秉章在奏報中大筆一揮,把他們加在一起,告訴朝廷遣散了四千人。

大樹堡的一千多人為何既沒有被收編,也沒有被遣散呢?他們究竟是何許人也?

駱秉章在奏報中告訴我們,他們是“五標杆賊”。隨後,他用個六個字解釋了這些人的工作性質:“臨陣用以衝鋒。”

有關“五標杆賊”,在另一份史料中有更加詳細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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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故的史式先生是太平天國史專家,尤其是研究石達開的專家。他在《石達開遠征軍逐漸放棄宗教迷信史實考析》中部分錄入了一份未刊稿,即李桂秋所著的《石達開入寧紀實》。這份史料記載了石達開遠征軍向大渡河行軍途中,經過西昌附近的樟木箐之事。

其中,李桂秋記載了這樣一件事,有一天,外出的李桂秋被著實嚇了一跳。因為他看到石達開大營之前躺著兩個身首分家的死人。再一看,兩個死人旁邊還臥著一頭死牛。最後,李桂秋看到了死人和死牛旁邊的告示。原來,這兩個人偷了老百姓的牛來吃,被翼王處以極刑。

所以說,石達開遠征軍儘管條件十分艱苦,但紀律還是十分嚴明的。然而,李桂秋接著告訴讀者:遠征軍中有這樣一支部隊,雖有燒殺淫掠,翼王卻未嘗約以軍法。

太平天國戰史上兩次著名的殺降,一次因為貪婪,另一次因為恐懼

這支部隊就是黑旗前鋒。石達開用他們衝鋒陷陣。年輕人往往無畏生死,老年人才會明哲保身。黑旗軍以不到二十歲的少年組成,軍中稱之為小把戲。每臨陣,黑旗前鋒奮不顧身,精銳無敵。正是因為他們以命相搏的戰鬥力,才換來了不被軍令約束的特權。當然,除了黑旗前鋒,有違反軍紀者,他們的下場和前面的偷牛賊一樣。

李桂秋還提到了一個細節,黑旗前鋒往往與馬隊並行,戰馬喜舔舐人血。

黑旗前鋒,就是駱秉章所說是“五標杆賊”。五標杆,應該是衝鋒時使用的武器,使用方式當時戳刺。“五標杆賊”從來都是獨立於其他遠征軍的一個整體。是石達開培養出來死士,也因為石達開賦予他們的特權對其忠心耿耿,甚至可以說是石達開的一部分。因此,清軍才不能把他們拆散收編,也無法遣散。他們的存在就像石達開一樣,令清軍寢食難安。

所以說,是恐懼促成了這次深夜殺降。清軍以火箭為號,彙集土司部隊連夜對黑旗前鋒進行了大清洗。之後,他們的屍體被集體掩埋,雅州知府蔡步鍾立石碑鎮在其上,書四個大字:“鯨鯢封處。”

在古代,鯨魚雄者叫作鯨,雌者叫作鯢,連在一起,指代兇惡的敵人。然而,鯨鯢還有另外一個意思,那就是無辜被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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