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吉
· 壹 ·
這幾天何琳一直在想，她要如何去報復李謹。六年的感情不是一筆就能勾銷，她不捨得也不甘心，可也清楚地知道，他們已經走到終點了。
何琳是七年前回到老家這座縣級市的。那時女兒才四歲，換了環境，特別不適應，常常鬧著要找爸爸，她抱著女兒痛哭，哄著說爸爸上班去了——她沒法告訴女兒，她爸爸因為生病已經永遠地離開了她們。
即使內心千瘡百孔，可日子還得繼續下去。
她回到老家，應聘到一家事業單位做行政，又用不多的存款買了套小房子，生活這才慢慢地安定下來。
單親媽媽的艱難可想而知，她每天趕點接送孩子，工作又要磨合適應，生活中還有很多瑣碎的事要處理，每天忙得團團轉，夜裡倒頭就睡，連心疼自己的時間都沒有。
最忙的時候女兒得了手足口病，半夜高燒到抽搐，她打不到車，突然想起來同事李謹住這附近，硬著頭皮給他打電話時聲音都在抖。
那幾天何琳的弦一直緊繃著，她密切注意女兒的體溫，超過38.5就喂退燒藥，皰疹癢就擦藥……李謹每天都過來看看她們，帶些蔬菜水果，幫她做些體力活。
“其實不用——”何琳不好意思地說，“這樣太麻煩你了！”
“孩子隔離在家，你又出不了門，帶點東西我也是順路。”李謹笑著說，“大家都是同事，也別太放在心上。”
其實之前何琳跟李謹也有些工作來往。他所屬的工程部需要申請一些材料或者活動經費，得由他和行政部對接，行政部審核了以後再往上面交。何琳雖然權限不大，但這個位置也很關鍵。李謹平時對她就挺熱情周到，有時候在食堂見著也會坐到她對面一起吃飯聊天。
何琳剛去單位，認識的人也不多，跟李謹也算比較熟悉了。
她也知道，李謹單身，才二十五歲，問他怎麼不找個女朋友，總說沒合適的。
“那你要找啥樣的？”有回辦公室的許姐問李謹，“回頭我給你物色下。”
“有感覺就行。”
說著他深深地看了何琳一眼，何琳心裡沒來由地狂跳了一下，又不動聲色地別轉了面孔。
她跟李謹是八竿子也搭不上邊的，她比他大五歲，又是單親媽媽。再說李謹長得也不錯，個子高，身材健碩，又喜歡運動，很招小姑娘喜歡。
她不敢多想。
在女兒病好以後何琳請李謹到家裡來吃飯，她炒菜的時候李謹站在旁邊拿了把扇子給她扇：“你真是不容易。”
何琳垂了垂眼，而他突然從背後抱住她，伏在她耳邊說：“讓我照顧你們娘倆吧。”
· 貳 ·
何琳跟李謹在一起了。
她其實沒有想過對他到底有沒有愛，她只是太需要一個依靠了，也許在這個時間裡出現的不是李謹，是王謹或者劉謹，她都會跟他在一起的，就像快要溺斃在生活裡時，突然有一雙手出現，她只想不顧一切的去抓住。
但他們又不像是在談戀愛。
他們從來沒有在公共場合有過親密的舉動，在單位裡遇見更是比以前還客氣起來，他沒有帶她見過他的朋友，她也沒有想過要讓別人知道他們的關係。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把這段關係藏得滴水不漏，何琳想的也就是，他們倆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也就是各取所需罷了。
有時候何琳甚至揣測李謹是為了工作更加便利才會和她這個“老女人”在一起。
其實何琳雖然滿三十了，但她有張嬌小的臉，身材也很苗條，跟李謹站一起也看不出大五歲，就是差不多同齡的樣子。而且她性格也稍顯內向文靜，整個人柔柔的，在李謹面前倒像個妹妹似的。
李謹也從“何姐”改成喊她“琳琳”，她聽著會覺得有些彆扭，又有些歡喜。
李謹對她和女兒挺好的，幫她接送女兒，買菜做飯，週末帶她們去遊樂場動物園……他常常留宿她家，就像一家三口似的。有時路上遇到熟人，他都大大方方地解釋：“這是我們單位同事，順路帶她們過來。”
何琳也會生氣，但她是那種不會吵架的性子，不高興就悶在心裡。
李謹看出來也來哄她：“不是怕別人說三道四嘛。”
“那你想過跟我結婚嗎？”
“你願意嗎？”
李謹反問的時候，何琳卻答不出了。她其實覺得就這樣挺好的，如果結婚，她反而會有很多顧慮，李謹會對女兒好嗎？以後他們一定會再生孩子，這會不會讓女兒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再說她比李謹大五歲，還帶著女兒，他的家人鐵定反對，她有勇氣去向他父母抗爭，希望他們能接受她嗎？
說到底，他們愛的都不深。
· 叄 ·
李謹要去相親的事也沒瞞著何琳。
那時候他們已經來往兩年了，他家裡人催他結婚催得緊，因為他哥哥生了兩個女兒，父母盼著他能生兒子。何琳更是覺得跟他結婚不可能，所以對於他相親的事也就假裝不知道。
李謹後來真的開始談婚論嫁了，那姑娘何琳也見過，長得挺秀氣，性格也文靜。看來李謹喜歡的就是這一類型的女孩。
李謹跟那女孩確定關係後兩個人漸漸地聯繫少了，他沒再說要去她家，她也忍著不去聯繫他。她覺得這樣挺好的，兩個人平和地分手，他去過他的生活，而她也從最初痛苦的沼澤裡走了出來，要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了。這兩年她在新的工作崗位做得挺好，特別是辦公室主任，更是把她當左膀右臂，重要的事都是交給她，該爭取的福利待遇也替她爭取了。
後來何琳為了接送女兒方便也買了車——平穩安寧的生活讓她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狀態都好了起來。
李謹結婚那天作為同事何琳也去了，她跟同事們一起祝福他，笑意盈盈的，等她走出酒店的時候才發現渾身虛脫般的發軟。
她一直覺得她跟李謹之間只是一段過渡，但真實地目睹他娶了別人，竟然讓她有了心如刀絞的感覺。她自以為在這段感情裡很清醒理智，其實早已經付出了感情。
原來有些關係斷起來並不那麼容易，總是會拖泥帶水，反反覆覆。
李謹也是。
他在新婚之夜給何琳打了很長的電話。
這讓她覺得挺感動的——這個男人心裡有她。
“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隨時可以給我電話。”李謹喝了酒，聲音踉踉蹌蹌地，“琳琳——”
這一聲“琳琳”讓何琳的心都碎了，她能感覺他的掙扎和矛盾，但他們都很清楚地知道，他們倆是沒法結婚的。
對方當然知道為這點事打官司很耗費精力，她不想去鬧，又咽不下這口氣，就給李謹打了個電話問他怎麼解決。李謹聽了帶著幾個人去那男孩家裡“談判”，最後私了，賠了不多的錢，但也總算替女兒討回公道。
因為這事何琳請李謹吃飯，她說：“就冷鍋魚那家吧，你喜歡吃。”
“要不你在家裡做吧。”
何琳怔了一下，她的內心在掙扎。她知道她應該徹底了斷這段關係，可這兩年多她已經習慣事無鉅細都找他說，遇到麻煩第一個能想到的也只有他。
也許在她心裡，他就已經是一個“丈夫”的角色。
誰會知道，新婚燕爾的他會跟她糾纏不清呢？
· 肆 ·
也正是因為旁人不知道何琳和李謹的關係，才在她面前八卦李謹的事，說他和質量處的小芩一起出差，被人撞見他半夜進了小芩的房間。她聽了覺得嗤之以鼻，怎麼可能？
他們在一起已經六年了，他說和他老婆的關係很淡，只是為了結婚才結婚，現在他們在一起連話都很少說。李謹也當著她的面給他老婆打過電話，語氣確實是很不耐煩，若是她多問幾句，他就不耐煩地扣電話。
“她那個人真是笨死了！”李謹這樣評價她老婆，“悶不吭聲的，在家裡就像堵牆。”
他都已經有了老婆，還有她，怎麼還有時間精力去招惹別的女人？何琳根本就不相信。
但很快現實就啪啪打臉了。
會議結束後何琳給李謹打電話，交往六年她從來沒有這樣生氣過，她在電話裡質問他：“這六年我不要名分，也不圖你的錢？可你為什麼還要找別人？”
李靳起初不肯承認，還是她把他和小芩的聊天記錄說出來，他才支吾地說，他跟小芩鬧著玩的，並不是認真的。
何琳從來沒有想到李謹會騙她，這六年來他一直對她很好，只要她有事他都會想辦法替她解決，而且他也表現出對老婆的不屑和對她的珍愛……她覺得即使他娶了別人，但只要他心裡有她，也就夠了。
可他竟然還去勾搭了別人。
她覺得自己很奇怪，為什麼能夠心平氣和接受他有老婆的事，卻不能忍受他還有別的女人呢？其實是因為她一直覺得他不得已才結婚，這是假的。其實她從來沒有那麼重要，他只是利用她的依賴心將她玩弄於股掌之中……
她在人生最絕望的時候遇到他，以為可以走出困境，卻不知掉進了另外一個坑裡。
這一次她下定決定要跟他分手。
可是她又不甘心，覺得這六年付出太不值得，到底要不要報復呢？或者怎麼報復呢？她現在滿腔的憤怒和怨恨……
閱讀更多 得芬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