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故事」審訊

張昭,男,35歲,戰爭時期在某諜報組織從事地下工作,他在一次秘密行動中未能及時將信息傳遞給接頭同志,導致那名同志沒有及時撤離而被敵人抓住,他自己也因同志的洩密而暴露,他被抓進敵人的審訊室,敵人對他用盡酷刑,把他打得皮開肉綻也沒能讓他張嘴說出一個字,於是敵人換了個方法,將他轉移到了俘虜營繼續進行審訊。 他每拒絕一次,敵人就從俘虜營裡挑出來十名俘虜槍斃,他有些猶豫,咬著牙忍了一次,當第二波俘虜被帶上來時,他試圖咬舌自盡,但被敵人及時攔住並用石頭堵住了他的嘴。審訊官示意他,如果他想招供,只需點下頭即可。他拒絕點頭,忍住悲痛閉上眼睛不去看同伴被槍決的場面,敵人就強行按住他的腦袋,翻開他的眼皮強迫他去直視同伴的死亡。但儘管如此,他仍然沒有招供。 槍決50個俘虜後,敵人意識到這樣做還不足以擊潰他的心理防線,便轉變策略,張昭每搖一次頭表示拒絕,就拉一個俘虜上電椅,俘虜起初向張昭大喊堅決不要招供,但隨著自己身上的煙霧越來越濃,俘虜的叫聲漸漸變得無力,最後完全變成了哭腔,並哀求張昭快點招供,臨死之時他的慘叫聲完全成了對張昭的惡毒咒罵,後面的俘虜們被反綁著手列成一隊排在後面,他們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個個面如土色。張昭渾身發顫,但仍全力剋制自己,繼續搖頭表示拒絕招供。 張昭心裡開始出現了恐懼,如果他的戰友一個個被槍決,他或許還能忍受,但目睹戰友一點點被死亡吞噬的過程、意志一點點被侵蝕的過程,就有點超出他的忍耐極限了。 漢奸對他說:“只需要你點一下頭,把密鑰和你的上級告訴我們,他們就可以免受這樣的痛苦了。”這時有一個俘虜再也忍不住,衝出來死命抱住審訊官的大腿叫道:“他有個上司是他的弟弟,叫張陽,他們經常接頭,我只知道這麼多了,請放過我吧!求求你們!”這時俘虜的隊伍中不知是誰嚷道“原來他是在保護他的弟弟!可卻不顧我們的死活!”俘虜們頓時一片譁然,張昭也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到現在還沒仔細比較過,自己對改善國家的熱切渴望,以及保護弟弟的願望,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導致他至今沒有招供的原因,也許他確實更多地是為了保護弟弟呢?他弟弟的生命比戰友的生命更貴重嗎?難道真的如那些俘虜所說,他根本不是為了老百姓,而只是個出於對家人的偏袒嗎? 審訊官確定這名俘虜沒有其他有價值的信息之後,決定就地將他槍決,俘虜便帶著扭曲的笑容接受了死亡。審訊官問張昭是否要招供,張昭既沒點頭也沒有搖頭,審訊官便示意劊子手讓下一位俘虜上電椅。這一個俘虜剛一被押上來就對張昭破口大罵,罵他是個只顧自家人的卑鄙小人。排在後面的俘虜們陷入一片混亂,敵人當場從隊伍裡抓出幾個發狂的俘虜綁在柱子上燒死以維持現場秩序。 然而此時張昭彷彿成了一個木頭人,對眼前飛濺的鮮血視如不見,對慘烈的嚎叫聲也好像充耳不聞。審訊官沒有管他,俘虜在一個個地減少,張昭眼前的屍體越堆越高。他內心開始發生動搖,兩個疑問在他頭腦裡形成一股旋風,首先,他所堅守的真理以及愛國熱情到底有多大的價值?其次,如果他最終沒能守住秘密,組織就會被毀,將來會有更多的人犧牲,不過究竟是招供造成的犧牲大還是不招供造成的犧牲大呢?生命的價值由什麼決定呢?數量?還是質量? 正當他內心的鬥爭進入白熱化時,他突然發現自己的父母被漢奸拖到了自己的眼前,張昭彷彿觸電一樣回過神過來,漢奸把手放在電椅的開關上問張昭:“你招不招?”張昭看著父親堅定的眼神,艱難地搖了一下頭,漢奸就按下了電鈕,張昭每拒絕一聲,漢奸就提高一次電壓,但父親至死沒有叫一聲求饒。這似乎給了張昭一點堅持下去的信心,但輪到母親上電椅時,母親也和第一個俘虜一樣,一開始要他堅持下去不要招供,隨著他一次次搖頭,母親也開始哀求他不要再堅守秘密,哭聲一下一下地鑽著張昭的心。 最後哭聲消失了,他眼看著身邊小山一樣的屍堆,弟弟的形象突然浮現在他的心頭,他難以置信地發現,原來弟弟才是他堅持至今的原因,而不是老百姓,他竟然願意為了一個弟弟而犧牲這麼多人,甚至包括他的父母,他究竟有什麼權利決定他人的生死?他有什麼資格把別人的生命放在自己的天平上進行衡量與對比呢?而且還是在一念之間就作出決定,難道他真的把自己的判斷標準當成了上帝的準則?他的選擇能代表所有人嗎?這時腦海裡有個聲音悄悄對他耳語:“這不是你乾的,要由敵人來負全責!”但這個虛弱的聲音很快被新的想法淹沒了,誠然,他不是自願去當上帝,不是自願做出這樣的選擇,但自己終歸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因為當初他只要點一下頭,這些人至少可以免受這樣的折磨和痛苦,或許還能活下來一部分。但如果這樣選擇,他的弟弟又該怎麼辦?想到這裡,張昭淚如雨下。 張昭的思緒被審訊官的一聲令下打斷了,他的弟弟張陽被帶了上來,原來敵人早已經抓住了他。張昭驚恐地發現他的弟弟完全沒有個人樣了,張陽披頭散髮,一臉飢渴,拖著已經爛成一條條的囚服,兩個眼球似乎要從窟窿裡蹦出來一樣盯著審訊官,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哥哥的存在,爬到審訊官面前揪著他的褲腿哭道:“再給一點吧,大人,我知道的都已經說了啊!”審訊官從口袋中掏出一小包白色粉狀物丟給他,張陽慌亂地撒開包裝,對著撒了一地的白粉大口大口地吸食起來。把張昭看得目瞪口呆。 審訊官對張昭說:“你的弟弟和你一樣,一開始寧死不招,但後來我們給他注射了毒品,他一發起毒癮就全招了,你也不可能例外,只是時間問題,但最多也超不過半天時間,你是想變成你弟弟這樣呢?還是現在說完秘密後來個痛快的死?我們也不想浪費已經很稀少的藥品,別想了,你肯定會招的,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你的頂頭上司都不可能把你稱作英雄了,你還在為誰做無謂的掙扎?” “英雄”這個詞彷彿一個穿心劍一般徹底擊潰了張昭的心理防線,對了,他不是為了挽救組織和百姓而堅守至今,也不是為了父母,更不是為了弟弟,而只是為了他自己的名聲,只是為了得到輿論的支持以及大眾讚許的目光。天哪,一個人竟然可以為了一己之私利而將其他人的生命視為草芥!同時居然還不敢承認自己有著這樣罪惡的念頭,而且還給自己的選擇加上各種堂而皇之的藉口,並沉浸在自己造就的幻影中。他暗罵著自己的卑鄙,同時又意識到他剛才曾有一瞬間在思考一個問題:即使他發自真心地熱愛廣大的平民百姓,而不是隻關心自己的輿論影響,結局不也是一樣的嗎?現在他恨透了這個想法。 不過我們的主人公再也無力支撐下去了,他沉重地低下了頭,表示同意招供,審訊官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張昭只覺身邊的一切都漸漸模糊起來,俘虜營消失了,滿地的屍體也消失了,審訊官的形象被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軍官取代了,他舉起一把槍對準張昭的頭顱,開口說:“很抱歉,張昭,你沒能通過我們的夢境抽查,你應該知道,作為黨員應當甘願為保護黨組織而拋棄一切,很顯然你沒有做到,甚至連及格線都沒有過,對我們的黨而言威脅最大的並不是敵對黨,而是黨內的不堅定分子,所以你必須被清除,再見。”槍聲響了,鮮血染紅了張昭身後的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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