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AI）引发的产业革命大潮势将席卷全球，律政行业自然也难置身事外。2016年5月，IBM研发的全球首个AI“律师”Ross成功地从人类手中抢走了一份律政工作，它入职美国纽约的Baker & Hostetler律师事务所，负责处理公司破产类事务。
AI在与人的另一场法律专业对垒中的成绩同样可圈可点。2017年11月，由毕业于剑桥大学的几位数据科学及法律专业人士研发的名叫CaseCruncher Alpha的AI系统在一次专业挑战赛中击败了100名剑桥大学法律系学生。当时，双方针对“数百个PPI（支付保护保险）不当销售案例的基本事实，被要求预测金融调查官是否会允许索赔。”结果显示，CaseCruncher Alpha的预测准确率为86.6%，而学生们的预测准确率只有66.3%。
AI在法律界大有可为，具备法律和互联网双重专业背景的潘赫先对此深信不疑，为此，他创办了智能法律服务平台——法里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法里科技”）。
法里科技创始人潘赫先
双重基因
拥有法律和医学专业双学位的潘赫先，出于对IT行业的兴趣，毕业后先后进入盛大游戏和人人网，积累了八年的游戏产品研发、运营、营销经验，并于2011年创办过一家游戏公司。此番二次创业，他选择了智能法律服务这个横跨IT与法律行业的新兴领域。
“2015年，我一个做律师的朋友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帮他在互联网上做一下宣传。当时我感到很纳闷：这么大的律师还需要自己宣传？”潘赫先回忆道。后来，经过一系列的了解和分析，他发现了中国律师行业的几个特点：
第一，律师资源稀缺。中国有14亿人口，但职业律师只有31万，平均近5000人拥有一名律师；而美国每200人就拥有一个律师。第二，行业壁垒极高。中国的司法考试的平均通过率不足10%，有志者进入行业的难度很大。第三，中国的律师必须挂靠在律所才能接办案件，在这种情况下，律所在一定程度上相当于创客空间，它能为律师提供办公条件和职业资质的证明，但很少会为律师提供客源或做宣传推广。第四，法律资源不对称。中国最好的30家律所中有22家在北京，3家在上海，其余5家零星分布在几个省会城市。这种严重的资源供需不对称，很难在传统的运作方式下打破。
经过长达半年的调研和思考，潘赫先决定把“互联网+法律”作为自己创业的突破口。“我感觉自己太适合这个领域了，我学过法律，又做了八年互联网工作，感觉自己是一个复合型人才，而且我有很多的律师相关资源，我的很多同学是律师，甚至连我老婆都是律师。”潘赫先笑着说道，“我希望用互联网技术让传统的法律行业升级，提高这个行业的效率，解决‘律师找不到案源，老百姓找不到律师’的痛点。”
2016年5月，法里科技在北京成立，半年后发布了第一款产品——“AI法律机器人”。2017年6月，法里科技发布了第二代AI法律引擎，该引擎在算法、数据结构化、法律行业解决方案等方面均有大幅提升。在对用户提出的法律问题进行标准化处理后，法里平台的法律机器人可以自动作出解答，用户的基础法律问题得到解决之后，余下的复杂问题再移交给律师。此举既能高效地解决来自用户的大量基础性法律问题，又能为律师们筛选优质案源。
法里科技的团队包括来自人人网的高管、知名律师、AI科学家以及原中科北控首席技术专家，“创始人的基因很重要。”潘赫先表示，团队中的三类专业人士代表了三种基因：第一种是互联网基因，他们熟悉互联网的商业属性；第二种是AI科学基因，他们掌握深度学习技术和顶尖算法；第三种是律师基因，他们能把对整个法律行业的深刻理解和高质量资源引入到团队当中。“三种基因融合起来，能够更好地理解客户，打造客户需要的平台。”他认为，“AI+互联网+法律”的复合型团队能更容易理解用户痛点，并在产品的开发迭代过程中做到更好的优化。
法里科技智能法律服务平台
助力成长
法里科技在创立之初便获得了人人游戏的种子轮投资；2016年11月，又获得来自洪泰AA加速器和加拿大天使投资人的第二轮数百万元投资；2017年5月，再完成千万元人民币级的天使轮融资，由中企港资本领投，溪山天使会、友道资产、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副院长曾南山等跟投。
潘赫先介绍，最新这轮融资将主要用于AI产品的迭代研发和市场营销，“这第三轮投资很关键，它标志着资本市场对我们有了实质性的认可，从而也能给我们介绍很多资源。这一轮的技术背书也更强，来自微软的科学家投我们，代表着对我们技术的认可。这样一来，接下来有意愿投我们的资本就不用太担心我们的技术能力了。再加上其他投资机构给我们带来的更多的产业资源，未来潜在的可能性还会更多。”
潘赫先和团队把此前运营游戏的思路用在了法里平台的服务产品的运营中，通过将付费问题进行优先集中展示、智能推送相似问题等方式提高了付费转化率。目前，法里App上线之初的付费率为11%，现在已经稳定在32%左右，收入实现了300%的增长。
“八年的游戏行业经验让我知道如何在虚拟环境中构建一个经济系统，如何通过人性的引导让客户买单。我们把游戏运营对付费率的挖掘手段移植到了法里平台上，我们非常懂得如何设计产品，来引导用户第一次付费，然后更深入地付费。”潘赫先介绍，“法里科技刚上线时就有11%的付费率，我们是很惊喜的，随后我们升级了很多产品的付费诱导，逐渐让付费率稳定下来。这个付费率让我们很骄傲，这意味着我们互联网团队的价值得到了体现，市面上任何一款竞品都做不到我们这么高的付费率。”
法里科技采取的是“自营+平台”的运营方式，它与全国各地的律所合作，与律师签约开展法律服务。“法里科技要打造一个平台，把中国广大的法律服务资源连接起来，把需要解决法律问题的人和律师连接起来。同时，我们还会提供更大的附加价值，帮助律师去筛选案源，从而能更高效地工作。”潘赫先说道。
目前，法里科技的收入来源主要有三块：第一块是整个平台的法律业务分成收入；第二块是自营业务收入，包括机器人解答问题和公司自己做的法律业务；第三块是广告收入。
在自营业务方面，法里科技与保险公司、银行和政府部门都有合作。以与保险公司合作的项目为例，保险公司开设有交通事故法律纠纷相关险种，如果在保人的车辆发生了交通事故但责任模糊，就可以寻求法里科技的法律服务。“保险公司做了这个险种，但是它们自己无力全部承保，需要找一个专业的大平台来分担。我们提供的服务是，先通过机器人了解客户的法律咨询内容，简单的问题机器人可以直接解决，并自动生成法律报告；如果很复杂问题，机器人会帮客户推荐另外的法律产品。”在这“另外的法律产品”中，也包括由真人律师提供服务。同时，机器人还会向客户推荐哪些方面的服务更适合他，性价比更高。
“我们非常重视精准营销，如果用户仅仅是需要律师代写一份离婚协议，我们就会推送代写服务；如果用户需要律师帮助立案，我们就推送做立案的律师；如果用户急需请律师去看守所会见，我们也会推送给他们相关的律师。”潘赫先介绍，“精准营销的核心在于你要能够读懂用户的心，而在推送这些产品的时候，又不能让客户觉得我是在做销售，而是在帮他。客户是自发来找我们的，而不是我们主动去推销的。”
法里科技还借鉴了支付宝的第三方支付功能，以此为客户的权益保驾护航。“我们的平台上有大量律师，机器人可以帮助客户做对比和筛选，比如你是婚姻类问题，就推送给你专门做婚姻案子的律师。我们会把与被推荐律师有关的成功案例、胜诉率、执业年限、在我们平台上的客户满意度等信息都提供给客户，以此帮助他们做价值判断。”潘赫先介绍，“平台还会对律师费进行监管，律师提供法律服务后产生的费用不会立刻打到律师的账户上，这样可以更好地保护客户的利益。”
法里法律咨询于2017年12月与瀛和律师机构达成合作
潘赫先(右一)参加天使投资高峰论坛
机遇与挑战
2011年～2016年，全球法律科技类公司的总融资额仅为7.39亿美元，显著低于金融科技、医疗科技等新兴领域；但另一方面，全球法律科技公司的数量呈现出爆发式增长态势，从2009年的15家增长到2016年的1164家，它们的业务主要集中在电子取证、在线法律服务、从业管理软件、知识产权、商标软件服务、AI法律科技、诉讼金融、法律检索、律师推荐、公证工具等九大领域。
在国际大趋势的带动下，中国的法律科技研发重心也开始从“互联网+法律”向“AI+法律”转变，法律AI创业成为AI创业的重要组成部分，面向B端及C端的法律AI产品逐步进入公众视野。可以说，AI技术已经在开始改造法律行业，已在这个新兴领域占据了一席之地的法里科技也会继续大踏步地前进。“未来我们会进一步提高机器人解决法律问题的效率，并帮助律师筛选案源，提高效率。形成一定规模后，我们会进一步扩展更多法律服务，包括调查取证、公证、私家侦探等，还有可能开线下的律师事务所，并与一些政府机构合作，帮他们解决法律问题。”
AI加持传统行业的尝试总是机遇与挑战并行，“我认为最大的挑战还是在创业者自己。市场是明确存在的，如何抓住最合适的时间点去切入，就要看创业者如何去找到解决方案来实现这个商业价值，这是一个很大的命题。”潘赫先说，“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很有意思，即使创业可能失败也无所谓，因为我们为这个行业带来了很多生机。我会通过实践告诉别人，哪些路有可能是方向，哪些路不对，这对整个行业、对整个社会来说都很有价值。”
在成立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法里科技已经获得了傲人的收益和三轮融资，但其间它也经历了很多磨难，走了一些弯路。“2017年初，我们招聘了很牛的CFO和很多营销人员来帮忙融资，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做法并不合适，因为那时候法里科技还在初创期，商业模式还不够清晰。我们这一帮创业兄弟，都是我在人人网时的团队核心，大家凭借着四年共同工作经历中的磨合和情谊一起挺了过来，遇到困难时互相理解。我们团队中有做游戏的精英，有互联网研发和运营的精英，但只有我一个人学过法律专业。也就是说，大家是凭着对我个人的信任而义无反顾地和我一起创业。遇到发展瓶颈的时候，大家都会主动说不拿工资，共度难关。正是这种理念一致、目标一致才让法里科技度过了难关。”
潘赫先很谦虚地把法里科技取得成绩的原因归结为“运气好”，“希望未来我们能获得ofo和摩拜在共享单车行业中的地位，人们一遇到法律问题首先会想到找法里。”潘赫先说。他还非常希望有更多企业加入到这个行业中，“目前的法律科技行业还处于发展的初级阶段，整个市场还处于被教育的阶段，真正能够挖掘市场需求、解决用户问题的企业不多。孤单的前行者有了同路人才能越走越快，路子也才能越走越宽。如果有很多家公司一起竞争，市场会很快被带动起来，这对行业和客户来说都是好事。”
亚马逊的创始人杰夫·贝佐斯回忆自己的创业经历时曾表示，“当初我做出创业的决定并没有很困难，因为‘遗憾最小化框架’帮我做出了决定。”这个框架方法就是，想像自己在80岁回顾人生时，要尽可能地减少过往留下的遗憾。
潘赫先在决定二次创业时，同样秉承了遗憾最小化理念。“当时我考虑二次创业的时候，就是这个理念鼓舞了我。我想，如果这次创业失败了，当我年迈时回忆起这段经历，会发现我们的这段经历为中国法律界增添了色彩，我们的解决方案也为社会进步作出了贡献，能从原有的发展阶段走向一个更便捷、更清晰的阶段。”潘赫先说道，“即便最终成功的不是我们，那也不重要，我要的是价值实现的过程，而不仅仅是钱。当一个人的自身价值得到体现以后，更大的情怀是社会价值，要能够解决社会上的一些问题，更加让别人认可，这个过程更让人愉快。真正驱使我创业的是内心的梦想，是创造价值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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