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江故事:凡人阿三丨爾雅齋

本期推薦“爾雅群”文友正術先生的散文《吳江故事:凡人阿三》,此文講述了“孔雀東南飛”的異鄉人吃苦耐勞、紮根吳江的平凡故事。

編語:雲巛

吳江故事:凡人阿三丨爾雅齋

吳江故事:凡人阿三

上週末,去老鄉阿三家做了回客。他家租住在郊區很普通的民宅裡,一間平房當中用簾子隔開,裡間是臥室兼書房,外間是吃飯和會客的地方。我倆就坐在外間喝茶抽菸聊大天,邊上音響放著那支《凡人歌》,李宗盛聲音沙啞地唱著“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終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閒……”阿三老婆繫著圍裙在平房外面走廊裡搭建的簡易灶臺上為我們忙活著晚飯,他們的孩子正跟隔壁老鄉家的小孩在院子裡玩耍,開心地叫著。

在這座江南的城市裡,我的“孔雀東南飛”了的老鄉還真不少,認識的,不認識的,販夫走卒,各色人等。阿三就是他們當中的普通一員,凡人一個。但比起當民工的他們而言,他又不普通,他口袋裡多了張大專文憑,幹得工作也稍微體面點,在工廠裡做個文員,不過他也一樣害怕被“炒魷魚”。

阿三身上毛病不多也不少,喜歡抽菸也愛喝酒,他說為此手頭經常會吃緊。據我觀察他抽的煙檔次並不高,跟他的民工鄉親相當,從價錢上看只是稍稍好那麼一點點,他說他沒有忘本也不能忘本。老婆疼他,偶爾買來好一點的煙,他抽著感覺味道果然不同。可是抽完了他便開始內疚,一包煙可以換來一家人一餐的好油水哩。戒了吧,他沒那個毅力。他愛跟朋友喝酒,喝酒跟抽菸一樣不分孬好,喝酒也跟他做人一樣實在,所以會醉。醉了,平常言語不多的他,就會變成“老大媽”,唧唧歪歪,囉裡囉唆,雄心壯志地自我“指點江山”,胡亂地“規劃”著美好未來。有趣的是他清醒之後竟然還能夠記得那些酒後胡言,所以當別人再提及時,死要面子的他便會覺得無地自容,猴急跳起。戒了吧,還是沒有毅力。

凡人就得走凡常路,沒有任何捷徑可走,路走起來會磕磕碰碰,歪歪倒倒。阿三是個不向命運低頭的人,他上有高堂父母在老家體多病,下有繞膝黃口小兒在眼前待哺育,中間自己收入少。平常過日子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遇有急難雜事便成了屋漏偏逢連陰雨。不管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他都是家裡的頂樑柱,他得堅強。當遇到如山的困難時,他都會輕描淡寫地說“沒事,有我吶!”但有誰知道,夜深人靜時他會黯然神傷,一人獨處時他會仰天長嘆,工資不夠家用時他會熱鍋螞蟻繞鍋轉。可一轉身,他又是個開朗、奔放、自信、難不倒的漢子。

阿三工作很努力,能吃苦。他說這不是什麼姿態和境界高低的問題,而是他不能失去工作,他需要養家餬口,還盤算著要攢錢買個二手房在江南落戶。比起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老家種地生活,比起他的民工鄉親們,他壓根就不認為自己當前這樣的工作可以稱為“累”。此話在理,當他還處在陷進泥裡拔不起腿的年齡時便要下田插秧;在比稻秸稈高不了多少時候就要下田舞鐮刀;在十五六歲時就冬天夜裡爬起來跟在大人後面去當搬運工,一百斤的化肥壓得他臉紅脖粗,還不知天高地厚地嚷著“再加一袋”;在那年那月十里八鄉三年五年都走不出一箇中專生的時候,他就迷信上了“知識改變命運”。現在,他如願了,坐在窗明几淨的辦公室裡,喝著純淨水,手指敲擊著鍵盤在“整理材料”,累了就來支菸解解乏,他很知足,工作很賣力。可唯有一事他想不通,他的心沒有跟他一起走,心掉進泥田裡了。他常說:“順著我的根摸下去,手會伸進爛泥田裡,我的根在那裡。”

他,人在異鄉城裡,心卻時常在老家那爛泥田邊轉悠,在雨裡,在夢裡。他會夢見他的鄉親、他的泥田、他的水牛。異鄉的大街上,當他看到衣著破舊、人瘦臉黑的蹬車人、泥瓦匠……甚至乞丐,都有一種親切感,甚至感覺自己也該是那個樣子,覺得現在的自己倒是有點虛幻。他時常想他本該和那些民工一樣,和他們在一起的,他的很多鄉親都是那樣的人。他會想象著建築工地工棚裡的情景,在那裡,他們光著膀子喝酒,牙齒黃黃、手指粗粗地抽著劣質煙,那菸灰拖得老長。泥瓦工,他還真幹過,但時間不長。那時他上大學,放假跟在土包工頭後面,幫鄉親建房子,拎泥桶,人工往房頂提水泥板,他覺得自己充滿力氣。他喜歡開工、上樑、完工時東家提供的有著大魚大肉和“捆”啤的豪宴,他跟他們一起用粗瓷大碗牛飲。

阿三老婆,真誠、儉樸、堅韌,多少年來他們一路走來,溝溝坎坎,始終不離不棄,同舟共濟。依我看啊,這《凡人歌》的那句“多少同林鳥已成分飛燕,愛人不見了向誰去喊冤”對他們來說可是唱錯嘍。

注:配圖源自網絡

吳江故事:凡人阿三丨爾雅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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