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跑線》:印度也學“孟母三遷”,中途卻成偷樑換柱

世界第一大電影生產國——印度又拍了一部與社會熱點問題有關的教育片,但這部電影的內核卻十分西式化。《起跑線》淺層次看是現代版“孟母三遷”的故事,實際上反映的卻是印度階級固化嚴重的問題。在電影中,淺層次的擇校記最終有了結果,但階級固化的問題,即使是做了理想化處理的電影也沒有給出任何答案。

隨著印度經濟的發展,印度也出現了較過去更龐大的中產階級隊伍。主角夫婦拉吉和米塔就是一對從普通人發家的中產階級夫婦。全世界的中產階級好像都患有焦慮症:房子、車子、孩子、養老、醫療……所有瑣碎的生活問題都是中產階級焦慮的來源——這和貧困人民的焦慮感還不一樣,中產階級對生活保障、舒適度和安全感都有要求、有講究。《起跑線》中也有這樣一箇中產階級代表——妻子米塔。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皮婭輸在起跑線上,焦慮的開場白總是以“皮婭要是去吸毒怎麼辦”作為收尾。她專門為學齡前的皮婭選擇了全國前五的名校,想盡一切辦法讓皮婭進名校讀書:學校只招收學校附近社區的孩子,那就搬到學區房;上流社會的孩子沒有人和皮婭玩,那父母就先扮成上流社會人士,開派對,幫助孩子打通渠道。

《起跑线》:印度也学“孟母三迁”,中途却成偷梁换柱

然而,拉吉和米塔嘗試了一切方法,就為了孩子進名校。他們想過寫推薦信,試過諮詢顧問,甚至和皮婭一起準備面試:學英語,學穿搭,學面試話術。然而學校卻嫌棄拉吉是個沒文化的商人,認為這樣的家長無法很好地督促孩子接受教育。於是拉吉和米塔把希望放在“貧困生名額”上,開始了新一輪的折騰。

戲劇性一直伴隨著這對夫婦,千辛萬苦裝上流人士,學校還是進不去;於是只能選擇裝底層社會人群。這也是中產階級的尷尬之處,在社會問題當中,高不成,低不就。從拉吉一家人去貧民區冒充窮人開始,天秤就向“階級固化”的問題上傾斜。其實片中無處不在告訴觀眾,在印度,去什麼樣的學校上學,代表你的孩子將來長大以後會是哪個階級,拼教育就是拼階級。米塔總是在責怪拉吉的時候問拉吉單詞怎麼拼,她還說英語在印度不僅僅是一門語言,還是階級的象徵,成為這個階級的一部分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好的學校上學。所以全印度最好的德里文法學校的孩子課堂內外都只用英文交流,學齡前兒童竟然在練習四國語言。皮婭想交朋友,還要看父母是誰,在上流社會有沒有地位、名望。而貧民區的希亞姆一家人,世世代代都是窮人,受政府官員欺壓,看政府官員臉色,糧食、水和生活必需品全靠配給,還要受到基孔肯雅得病的威脅。

《起跑线》:印度也学“孟母三迁”,中途却成偷梁换柱

為了強調教育資源分配不均成為階級固化的幫兇,電影中設定了非常善良的貧民希亞姆一家人,和辦教育純為斂財弄權的校長,然而這兩處人物設定中出現了不少問題。實際上,無論是上流社會,還是社會底層,影片中的人物設定都非常臉譜化。希亞姆一家人屢次幫助無法適應貧困的拉吉家庭,甚至為了幫助皮婭湊學費,冒著生命危險製造車禍,騙取富人的賠償費。這種行為真得有待商榷,不是說窮就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實際上這有點不擇手段。此外,按照逆著電影的敘事角度來,如果希亞姆一家人不是好人,貧民區人民個個流氓,偷蒙拐騙,沒有人感化拉吉夫婦,是不是就沒有必要倡導孩子們應該享受同等教育權了?

然後是這位校長,她的理念是教育商業化、教育資本化,辦學第一目的是盈利,第二目的是為了展示她的權威,讓社會精英為了孩子上學求她、巴結她。可值得一提的是,電影中非常清楚地指出了幾點:這位校長的學校以及米塔看中的全國前五的幾所學校,都是私立學校。私立教學(特別是電影中這類西方很常見的精英教育)本來就是有側重性的,服務人群也是有選擇性的,而且精英教育怎麼惠及全體公民?那本來就是拿錢砸出來的呀。教育本身是很花錢的。

電影避過了一些很重要的問題:為什麼在印度,公立學校只有窮人去?公立學校和私立學校的教學質量差距為什麼那麼大?拉吉夫婦參觀的公立學校基礎設施和教育資源為什麼那麼差?而這才是更需要人們去重視的問題:教育的公平機會應該由政府出面維護,而電影中卻貌似是在倡導靠個人出讓他原本的利益,來實現公平。就好比電影為了製造衝突,把校長臉譜化成了一個只顧斂財、沒有社會責任感和社會意識的權威人士,她變成了大資產階級代表。但說句公道話,要求私立學校去解決社會資源教育分配不均的問題,再強大的社會責任感也養不起一國人的教育。電影中批判這個校長的商業性,也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這就好像在說你家有錢(個人辦教育),你就應該無條件分給我(不能商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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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毫無疑問,電影中必須要出現一個善良的窮人,和一個弄權的高層(校長),以此來突出教育資源分配不均的階級對立性。可事實上,無論窮人是不是好人,上層階級有沒有道德,階級固化的問題始終是不變的,不會因為他們對不對立而改變。這就好比,當拉吉的孩子最終通過貧困生名額錄取文法學校,而希亞姆的孩子沒有錄取時,拉吉終於意識到他們搶佔貧困生名額是不道德的。實際上對於這所學校來說,真正的秘密是:貧困生誰進都一樣,反正比例只有15%,而且是抽籤決定,不會因為你家更窮,你家人品質更高尚而讓你進。拉吉的諮詢顧問也說過,貧困生在那麼貴的學校待不下去,因為社交和經濟上的障礙,他們普遍堅持不了兩年。實際上,這個側面的細節比起電影中後半部分生拉硬扯的臉譜化階級形象,更值得關注,因為它更尖銳得反映了階級固化:窮人的孩子即使進了這樣的學校,他們也呆不下去,最後還是會回到教育資源很差的公立學校上學。於是教育資源分配不均的問題每況愈下,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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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電影的結尾很理想化,拉吉在一群有錢家長面前倡導關心底層社會孩子的教育問題,但再理想化,電影主創也沒敢讓這些有錢人跳起來響應拉吉。為什麼?因為那樣的話就實在太瞎了!道理和前面說得一樣,光靠幾個人的力量根本解決不了社會問題,只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去影響和改善他人。不光拉吉沒有成功,希亞姆的孩子最終也沒有進文法學校,只有拉吉憤而讓孩子退學。這個理想化的結尾只能代表拉吉這樣特殊的中產階級:克服了他們的焦慮症,隨遇而安,忘記生活舒適度,想想機會更少的底層人群,成為他們的中堅力量。就像拉吉的演說一樣,電影是在倡導中上層階級的人主動出讓一些特權,善待比你機會更少的人群。然而這並不是解決社會分配問題的根本方案,這只是電影的糖衣炮彈。

然後我們再思考一下,為了孩子受教育拼了老命用力的拉吉和米塔,最後孩子去哪上學,完全是父母說變就變的,高興了讓孩子拼命上補習班,或者跑去貧民區裝窮,不高興了就讓已經在上學的孩子轉學——這麼“理想”的父母你想要嗎?

《起跑线》:印度也学“孟母三迁”,中途却成偷梁换柱

整部電影前三分之二的篇幅都採用了喜劇的形式,深入淺出地展現所謂的“拼教育就是拼階級”;拉吉一家人認識希亞姆之前,拼命假裝上流人士的樣子,確實有這樣的意味,但到了中段之後,光靠人物設定去強化階級固化,完全掩蓋了社會問題原本的深刻性和複雜程度,跟鬧著玩一樣。當然,電影從娛樂角度來說,喜劇方面都表現得很有趣,尤其是米塔和拉吉這對夫婦的形象,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神經質vs浪漫派的互動,有時候甚至會忘了他們到底為什麼那麼拼,純粹是想看看他們到底還能怎麼拼。只是,對待這部電影真得不能太深入太較真得去想問題,它只能當喜劇片娛樂一下。

也有人說,電影反映的印度教育問題和中國是一樣的。實際上,很不一樣。因為如果只是指出教育資源不平衡,那全世界都不太平衡,關鍵在於各個國家和地區的教育理念差距很大,所以要解決的問題根本不一樣。在印度,社會最提倡的精英教育如果不商業化、資本化,那根本辦不下去;但在中國,公共教育資源是為應試教育做準備。而且中國的教育資源分配不均主要是在於地方差異,不像印度的私立教學,階級和受教育的機會幾乎是等號。我們國家要解決的教育問題,和他們偏西方的教學理念完全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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