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孃親舅大(中)

文/吳國麗

小說:孃親舅大(中)

前妻來電

王大力安穩的日子沒過多久,前妻盧燕來電話了。

兩個人離婚後一直沒有聯繫,現在盧燕忽然來電,王大力的心裡七上八下的,詫異,不安。要說,王大力這麼多年一點不想盧燕那是瞎扯,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何況兩個人在一起過了一年多。王大力想的是幸虧盧燕和他離婚了,不然,雪飛現在受的罪就是盧燕在受了。

兩個人尷尬地扯了幾句閒話,就轉到了正題上。

“你媽給我打電話了。”

“啊?!”王大力驚得下巴快掉在了地上,他以為老媽消停了,原來是老媽另外找門路去了,“他怎麼知道你的電話?”王大力結結巴巴地說。

“不知道,老太太能量大著呢!”盧燕的聲音裡透著調侃。

“他找你幹什麼?”王大力心裡已經猜到了什麼事,盧燕是律師,只是他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情老媽可以對盧燕說。

“能有什麼事,你表弟小雨的事”,盧燕的口氣嚴肅了,“你媽讓我給找找門路,讓你表弟無罪釋放,太難了。你表弟的案宗我見過,他不是隻有這一宗案子,據他交待,以前他也幹過,不止一回,白紙黑字,你表弟親筆簽名,這回,他想逃脫法律懲罰,是不可能的了。你們應該去找被害者家屬,請求諒解,這樣,在判決的時候量刑方面可以從輕一些。”

“別提什麼請求被害人家屬諒解了,我七個姨去了六個,把人家給罵了,說人家不要臉,是要訛錢,一個小姑娘的爺爺當場就犯心臟病了,幸虧搶救及時,不然又多一條人命”,這還是弟弟二力告訴他的事情。

盧燕沉默了一會兒,“這事你別管了,還是讓他接受點教訓吧,不然,這次逃過了,以後他說不定就得犯槍斃的罪,你明白嗎?”

“那我媽再找你……”王大力有些擔心媽再去糾纏盧燕。

“沒事,我給她推薦一個律師。”盧燕停了一停,“她不再是我婆婆,我這悟空腦袋上就沒了緊箍咒了,放心吧。”

盧燕掛了電話。

王大力陷入了沉思,往事就像電影一樣一幕幕清晰地播放著。

雪飛是他的第二任妻子。

他第一任妻子是盧燕,盧燕和他是高中同學,大學時又在一個學校,不同的是他學的是企業管理,盧燕學的是法律。

論長相,盧燕比雪飛漂亮一點,論身材,雪飛要比盧燕高一些也苗條一些。要是說起脾氣秉性,雪飛比盧燕能忍,要論和自己說得來,當然還是盧燕。

媽不待見盧燕,也不待見雪飛。媽說自己給她娶的不是兒媳婦,是冤家。

盧燕和自己結婚的時候,自己什麼都沒有,在一個大雜院裡租了一間平房,自己和盧燕親自刷的牆壁屋頂,盧燕還請了半天假,把踢腳線也刷了一層防鏽漆,然後兩個人燕子銜泥一般一點點地往裡搬運過日子的東西。結婚的時候,盧燕沒要一分錢,“你們家供你念書也不容易,再說還有你弟呢,咱們不能太自私。這日子咱自己慢慢過,什麼都會有的。”一身結婚禮服還是趕上商場大減價時買的,盧燕不懂,自己也不懂,紅色的裙子貴,買不起,就買了一身粉色的裙子,就這身粉裙子惹得七個姨在婚禮那天對盧燕指指點點,老媽更是沒給盧燕好臉子。

“瞅瞅,這是個二婚頭呢。”

“白瞎了小大力了。”

“還念過一回大學呢,娶了個結過婚的。”

“也就是大姐,要是我兒子這樣,我豁出去也得給他們拆了,多丟人啊。”

“就是,憑咱小大力的樣,找什麼樣的不行啊。”

“還是這丫頭有道把咱小大力給迷住了。”

“大姐這麼要臉的人,娶個二婚頭兒媳婦,這臉往哪擱?唉。”

這些姨說話大嗓門慣了,又不知道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哪些話能當人面說,哪些話不能當人面說,哪些話在這種場合下能說哪些話不能說,反正只要她們想說,她們就說,她們這一說,村裡的那些人看盧燕的眼神就不對了,有些原本沒打算隨禮的人也來隨了一份禮,為的就是看看王家大小子娶了個二婚頭媳婦。王家院子一時人挨人人擠人的,大師傅急得讓人趕緊去附近的集上再買些菜回來。

老媽的臉色陰得能出水,要不是礙著大喜的日子不宜發脾氣,她早就上去給盧燕把衣服扒下來了。

只有爸爸和弟弟發自內心地笑著,爸爸給人遞著煙,一整天嘴都沒合攏過,弟弟二力更是貼心,看著沒人注意,給嫂子拿一個凳子,手心裡遞過一塊點心,“趕緊坐一會兒,給,先墊補一口。”盧燕後來說,“二力到啥時候都是我弟弟。”

自己和盧燕的悲劇就這樣種下了。

以後的一年多,只要自己和盧燕回老家,媽就得摔打盧燕,弄得一家人心裡都不得勁。盧燕雖然沒發作,自己也知道母親太過份了,盧燕是在忍著,早晚有忍不下去的那天,真要是忍不下去和媽撕破臉,自己怎麼辦呢?王大力不敢想,只能是過一天說一天,能不回老家就不回老家。不回老家,自己和盧燕的小日子就充滿了甜蜜,即使兩個人在結了霜的屋裡,感覺到的也只有溫暖。

最後的衝突很快就到了。

盧燕沒了孩子,心情非常低落,雖然自己也一個勁地勸她,兩個人年輕呢,養養身體,以後再要就是了,盧燕就是陷入自責裡出不來。

偏偏這個時候,老媽打電話來要他們回家吃殺豬菜。天寒地凍的,盧燕不想回,還坐著小月子呢,再說了,一個殺豬的事,坐沒坐的地方,站沒站的地方,人家都在忙,自己往炕上一躺,也不像話。自己覺得盧燕說得也對,再說了,回一次家生一次氣,自己也不想回。

老媽的電話就像是十二道金牌一樣,一個接一個地打過來。

回吧,兩個人無奈了。

給盧燕包裹好,打了一輛車,回了老家。

“這打車錢能買半個豬了。”盧燕心疼,這打車錢花了她大半個月工資。

“那咱回來就拿半個豬!”自己找著開心的話。

那一路,盧燕一直握著他的手,手心涼涼的。

一進村,就聽見了豬的嚎叫,尋著聲,果然是自己家院裡傳出來的。

“真不容易啊,這媳婦不發話,就是不敢回啊!”媽一見他們進院,這話就脫口而出。摁著豬的幾個人愣了,抬頭看著王大力。

“不是,是盧燕她……”

“快進屋,這外面冷,進屋上炕,炕裡暖和。”爸爸的尖刀上還滴著血。盧燕一看到血,身子一軟,就要癱下去,自己一把抱住了盧燕往下滑的身子。流產的時候,盧燕大出血,現在,她一看到血就害怕,犯暈。

“她怕血。”自己的解釋,老媽根本就不聽。

“這可真是嬌小姐呀,一個殺豬就嚇成這樣,這不是添亂嗎?”媽抱怨著。

“我去奶奶屋呆會兒。”盧燕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這傻媳婦,不知道在媽的院子裡說奶奶是忌諱嗎?

“去吧,去吧,你們老的小的好一起謀劃謀劃怎麼對付我,去吧,去吧。”媽端著裝血的盆進了屋。媽就有這本事,不管嘴上說什麼,都不耽誤她幹活。

盧燕站在院子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一會兒,腿就凍透了。

“大力啊,站著幹什麼,把盧燕送到你奶奶那兒,告訴你奶奶,今天人多,就不讓你奶奶過來吃了,一會兒讓二力給你奶奶把飯送過去”爸爸提醒了自己,這樣站著的確不是個事。

盧燕的到來,讓奶奶格外高興,奶奶拉著盧燕的手,稀罕了半天,才想起讓盧燕上炕。

“奶奶,盧燕剛流產,怕涼。”

“啊?什麼時候的事?”

“不到一個星期呢。”

“胡鬧呢,這才幾天啊,你就讓她出門,你不知道這女人坐小月子更傷身子啊,到底是年輕,啥也不懂。”奶奶說著,從被垛裡扯出褥子,鋪在了炕頭,“燕啊,別嫌奶奶髒,將就著躺躺。”看著盧燕躺下,又取了一條被子蓋上,“這才是坐月子的樣。”回頭,“杵著幹嘛,趕緊回家,一會兒你媽又該嚷你了。”

盧燕後來說,那是她在婆家呆得最舒服的半天,奶奶和她說了很多話,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大力給奶奶送過來飯菜,順便接盧燕回去吃飯。

盧燕還在炕上睡覺。奶奶給她擺了擺手,“別叫了,剛睡著。”

“那這飯……”

“在奶奶這兒,還能餓著她?”奶奶拉著自己的手,“大力啊,人這一輩子,窮不長窮,富不長富,最要緊的是找個知冷知熱的人過日子,燕子這孩子樸實,對你也好,你可得好好待她啊,啥事,你心裡得有個數。不然,最後遭罪的還是你。”

盧燕沒有回家吃飯,這讓媽的心裡很不舒服。等到人都走了,大力才說出盧燕流產的事。

“現在的媳婦也真是的,養個肚子也養不好。”媽擦著鍋臺,“男孩還是女孩?”

“還看不出來呢。”

“肯定是個男孩。”媽扔了抹布,出了會兒神。

“我這是前輩子造了什麼孽了,連個孫子也保不住。”媽好像是哭了,好像也沒哭,自己沒敢看她的臉。

“那她還有臉擺譜?我那時生下你三天我就下炕幹活了,現在,不也啥事都沒有,她就金貴了?我當時就說她個小,不能生孩子,你就不信啊,非得要和她結婚,我要不是看在她一分錢不要的份上,我才不答應這親事呢,你看,現在,是不是連個孩子都懷不住?”

“媽,這次是她摔倒了,意外。”

“什麼意外?我懷二力的時候,從馬車上掉下來,也沒啥事,她就不是個能生孩子的主,養只雞還能下蛋呢,你說,你養她,能怎麼樣?”

“不能怎麼樣。”盧燕的聲音一下子冒了出來。

娘兩個都呆住了。

“你不是在奶奶那睡覺呢嗎?”

“我是在奶奶家睡覺呢,耳朵根子燒醒了。”

“喲,看不出來,還會偷聽。”

“還用偷聽,院門口就能聽到聲了”,盧燕不甘示弱,“我生不生孩子,關你什麼事?你有兒子養老就得了唄。”

“這還反了天了,學會頂嘴了,什麼叫不關我的事,我的孫子不關我的事,你這說的是人話嗎?”媽的身子顫抖著,這個家還沒人敢反駁她呢。

“和人說人話。”盧燕脫口而出的剎那,忽然明白自己說錯了話,雖然是話趕話趕到這兒了,這麼和長輩說話也是不應該的。

果然,一記清脆的響聲過後,盧燕的臉上多了幾個手印,那是媽的手印,上面還有抹布的味道。

盧燕一轉身跑了出去,自己也跟著追了出去。

如果事情就此為止,也許盧燕還不會和自己離婚。

天都快黑了,班車早就停發了,盧燕能往哪跑,還不是得去奶奶家,這一宿,自己也住到了奶奶家,盧燕哭了半宿,奶奶長吁短嘆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二力來請哥哥嫂子回家吃飯。

“哥,嫂子,你倆小心點,舅來了。”出了奶奶的院門,二力迫不及待地提醒著。

“是我不好,我給媽陪個不是。”盧燕低著頭。

一聽說舅來了,自己就知道沒好事,他不來,這事還大不了,他一來,芝麻大的事也得整成鍋蓋大的事。

果然,一進屋,飯菜已經擺好,爹和舅舅坐在炕裡,舅舅正端著酒杯要往嘴裡送呢,看他們進了屋,舅把酒杯一放。媽扭過了臉,不看他們。

“人都說,識文斷字的人架子大,還真是呢,吃個飯,還得人去請,是不是有個轎回來得就快點了。”

盧燕緊緊抓著自己的手,感覺出盧燕害怕得哆嗦了。

“舅。”王大力努力擠出一絲笑。

“別叫我舅,我可不敢當,你們都不把你媽放在眼裡了,哪還有我這個舅啊?”舅陰陽怪氣的語調透著冷意。

“他舅,你說什麼呢?”父親小聲地勸著,“讓孩子們先吃飯吧。”

“別充好人,今天我要是不把這事整明白,我姐以後在你們家誰都能拿她當尿壺了,拿我姐不當回事,你也沒好果子吃。”舅舅一番話就把父親給噎了回去。

“媽,我錯了。”盧燕眼淚汪汪地對著媽,哀求著。

“我可承受不起,你這大學生知道的事多,懂的道理也多,我一個鄉下老婆子,讓人看不起呢。”媽還是沒把臉轉回來。

“媽,盧燕知道錯了,你原諒她這一回吧。”自己求著情。

“就是,媽你就看在我哥的份上,原諒我嫂子這一回吧。”二力哀求著。

“原諒?人家眼裡哪有我這個婆婆,人家就只有個奶奶。”媽擦了把眼睛,“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了一群白眼狼啊,人都說大公雞尾巴長娶了媳婦就忘了娘,還真是的。”說著,放聲哭號了起來。

盧燕傻了,自己也傻了,連吃瓜落的二力也傻了。

“還愣著幹什麼?還不給你媽跪下!”舅舅一聲斷喝。

自己和二力習慣地膝蓋一彎就跪下了,剩下盧燕愣在當地。

“看見沒,不服呢,這是賠哪門子的不是?”媽哭著對舅說。

“這就不是你家的人!”,舅舅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酒杯一個高蹦起來又落下,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

“少說兩句,少說兩句,別跟孩子一般見識。”父親和著稀泥。

“孩子?你看那眼神,這一次要是不給她改過來,下一次她就敢騎在你們脖子上拉屎!”舅舅氣憤地連拍了幾下桌子。

僵了一會兒,盧燕開了口:“不用擔心,我想好了,我不和王大力過了!”說完轉身就走。

自己呢,當時是起來想追出去的,可是舅舅說“小大力,今天你要是敢追出去,你就以後別回這個家,這次她把你們都拿住了,以後,你也別想有什麼好日子過。”

就這樣,自己和盧燕的婚姻結束了,領完離婚證,盧燕說:“以後我有女兒要出嫁,我一定得先看看公公婆婆啥樣!”自己呢,羞愧得無言以對。

盧燕走了以後的那段日子,自己是怎麼過來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從那以後,即使他竭盡全力去愛雪飛,他給雪飛的也只是半個心了,另半個隨著盧燕的離去死掉了。

雪飛是別人給介紹的,雪飛也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那個男人家暴。

這次婚姻,也不順暢,媽依舊不接受雪飛,嫌雪飛是離過婚的。為了讓媽同意自己和雪飛的婚事,自己給媽下了跪,不光是自己給媽跪下了,二力也跪下了,求著媽別再拆散哥哥這次的婚姻,哥兩個被媽罵得抬不起頭來,懷著孕的二力媳婦秀麗嚇得躲在西屋不敢出聲,最後還是父親以搬去和奶奶同住相威脅才讓媽答應了這門婚事。雖然那時媽和雪飛一面也沒見過,卻好像上輩子註定媽和雪飛就是仇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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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妹進城

日子過得真快,轉眼就快到年根了。

二力和秀麗來了。

秀麗是來檢查身體的。

秀麗閒不住,住在哥嫂家裡,也不把自己當客人。雪飛下班的時候,秀麗已經把飯菜做好了。

“檢查了沒有?醫生怎麼說的?”雪飛關心地問著。真是奇怪,雪飛和婆婆是能不見就不見,對這個妯娌,倒是親熱得很。

“醫生說看不出男孩女孩,我估計是人家看出來了不說”,秀麗扶著腰坐下。

大力和冰玉還沒回來,二力下樓買菸去了。

“那你這次回去,怎麼交待?”雪飛替秀麗擔心起來。

“不知道呢”,秀麗一臉的茫然,“嫂子,說真的,我真佩服你。”

雪飛苦笑了一下,她知道秀麗說的是什麼。

那還是她剛生下冰玉的時候,婆婆一聽說是生了個女孩,氣得當天就回了。回就回吧,反正自己的媽在這兒,雪飛才不生那個氣呢。

“嫂子,和你說個事,”冰玉快滿月的時候,一天,她忽然接到秀麗的電話,秀麗的聲音裡透著慌張,“昨天晚上,舅來了,和媽商量了半宿,說是要把冰玉抱回來,對外就說冰玉死了,讓你們再生一個兒子,不說了啊,媽進屋了。”啪,電話掛斷了,雪飛拿著聽筒傻了。

她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晚上,她把這事給丈夫說了,丈夫的反應著實讓她驚訝,丈夫一下子緊張起來,“雪飛,出了月子,你帶著孩子回她姥姥家吧。”

雪飛的倔脾氣上來了,“她奶奶還真敢這麼幹?我不信。”

丈夫苦笑著,“她說得出做得出。聽話,出去躲躲。”

“我的家,憑什麼我躲?難不成,她還能動手搶?”雪飛沒理丈夫的話。

冰玉出滿月的第二天,婆婆來了,帶著二姨婆婆,二姨婆婆還拿了個空編織袋子。

雪飛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她不相信婆婆會真的抱走自己的孩子。

“雪飛,和你說個事。”婆婆逗了一會兒冰玉,就急著和自己說話,語氣是少有的溫和。

“雪飛,你看秀麗呢,生了個閨女,你呢,也生了個閨女,我這兩個兒子都沒讓我抱上孫子,我這是上輩子造的什麼孽呢?”婆婆說著說著還掉了眼淚。

雪飛終於體會到什麼是五雷轟頂。半天晌,她才緩過來,“媽,這孩子你抱回去咋辦?”

“我都想好了,你二姨家的明子媳婦不是不生養嗎?給她,她不得當親生的給養著啊,這孩子這麼小,誰拉把就是誰的,咱們不說,外人誰知道?”

“就是,就是,說起來,這孩子也沒離開咱們家不是?”二姨還在逗弄著孩子,剛出滿月的孩子,什麼也不知道,瞪著水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看這兒,看看那兒,全然不知將要發生什麼。

雪飛氣得渾身發抖,秀麗那天只說是婆婆要把孩子抱回去,把孩子送人的事不知是秀麗不知道還是沒來得及說,總之,這太出乎雪飛的想像了。

“親家母,你們這樣做也太過份了吧?”雪飛媽忍不住從廚房出來,“你們這不是剜我閨女的心嗎?”

“親家母,說句話你可別不愛聽,你閨女生了孩子是不假,可是你閨女是我們老王家的媳婦,她得聽我們老王家的,哼,不聽話的媳婦,我們老王家可是不要。”婆婆終於恢復了本來面目。

“雪飛,給孩子餵飽了奶,喂完奶,我們就走了,家裡人還等著呢。”婆婆連瞅自己一眼都沒有,就直接下了命令。

雪飛一把把孩子抱了起來,“媽,給大力打電話,就說家裡出事了,讓他趕緊回來。”

“打啊,我自己的兒子,我還怕他?”婆婆一邊說著,一邊動手收拾孩子的衣服、尿布和玩具,“買這些幹嘛,這麼小會玩個啥?”婆婆把歸置好的東西一古腦地裝進了二姨帶來的編織袋裡。

雪飛這才醒過腔來,二姨婆婆帶來的大編織袋子是幹這個用的。

“你喂不餵奶?”婆婆看看牆上的時鐘,“再耽擱就趕不上回去的班車了!”

“算了,不喂拉倒,反正兩個多小時就到家了,明子媳婦一早就去打牛奶了。”二姨婆婆急著要走。

婆婆就去雪飛的懷裡搶孩子,雪飛和婆婆撕把著,雪飛媽看見了,要過來幫女兒,被二姨婆婆給抱住了,雪飛媽哪裡掙得開二姨婆婆呢,眼睜睜地看著外孫女從閨女懷裡被搶走了。

得了手的婆婆和二姨婆婆摔門而去,雪飛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雪飛媽拉開門,一邊往下衝一邊喊“有人搶孩子啦,有人搶孩子啦!”拖鞋跑丟了都不知道。小區里正在遛彎的老頭老太太都聽見了,“哪呢,哪呢?”雪飛媽指著前面抱著孩子跑的兩個人,說不上話來。

“光天化日之下,還敢搶孩子?”一個老頭隨著話音衝了出去,靠近小區門口的幾個人也衝了出去,有人拔了110。

一輛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眼瞅著那兩個人就要上車了,人們伸出手將這兩個人攔了下來。

幾分鐘後,警察也來了。

雪飛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幾個好心人把她扶了起來。

“我是孩子奶奶,憑什麼說我是搶孩子?”面對眾人的指責,年紀大一點的老太太頗不服氣。

“警察還管家務事嗎?”另一個老太太也不服氣。

等到警察問明瞭情況,警察直搖頭“法盲,典型的法盲。”

此事之後,雪飛和婆婆斷了來往,說斷也不確切,雪飛不回婆家倒是事實,婆婆來她這兒,她是來不歡迎走不留,而且婆婆來的時候,她就帶著冰玉躲出去,要麼是去閨蜜家,要麼直接找個小旅店住幾天。她給幼兒園的老師打過招呼,除了她,誰來接都不能給。就這樣,一直到了冰玉上完小學,雪飛覺得婆婆應該死了領走冰玉的心了,才在婆婆來的時候不再帶著孩子躲出去了。

每到換季的時候,雪飛早早就把給公公婆婆的衣服準備好,要麼讓王大力送回去,要麼等王二力來捎回去。禮節上,她不差什麼,心裡上,她對婆婆沒什麼感情,如果非要有,那就只有奪女之恨了。王大力對她的這種心理看得一清二楚,他不能指責妻子什麼,相反,他為把妻子拖進這樣的家庭而愧疚,許是有了盧燕的教訓,他現在儘量迴護著妻子。

“還說呢,她讓你流產你就流產,你不要命了?”雪飛往桌上端著飯菜。

“沒事,我皮實。不過,這次醫生說了,我不能再流了,再流以後就不好懷孕了”,秀麗的眼睛跟隨著雪飛,沒有男人在場,可以說點女人之間才能說的話了。

“要是這次她奶奶還讓你流產呢?”雪飛又繞回了秀麗頭疼的問題。

“不知道!”秀麗是真不知道萬一婆婆再讓自己流產自己該怎麼辦。

“要我說,這次你就把孩子生下來,男孩更好,女孩也給她姐做個伴不是?男孩女孩都是咱自己的孩子,咱這次就給自己生個孩子。”雪飛出著主意。

“二力也是這個意思。”秀麗不好意思地笑了。

說話間,大力哥倆回來了,最後進屋的冰玉,摟著老嬸的脖子撒著嬌,“離你老嬸遠點,這孩子沒輕沒重的。”雪飛嗔怪著。

飯桌上,哥兩個你給他倒著酒,他給你倒著酒,喝得是有滋有味。

“媽快給你打電話了?”二力含含糊糊地說著,嘴裡的菜還沒嚥下去呢。

“打吧,她願意打就打吧。”王大力也含含糊糊,喝得有點大了。

“不想知道啥事?”

“沒好事。”

“說對嘍,小雨的事,你不管,媽生氣了,舅也生氣了,姥姥更生氣,說你……別說了,這麼和你說吧,換了我是受害人家屬,我得去把他劈了。現在,舅和姥姥他們就總是覺得自己的孩子關進去了可憐,咋不想想人家孩子將來怎麼過呢?”

“我小雨舅怎麼了?和人打架了?”冰玉好奇地插嘴。

“吃完了寫作業去。”二力一揮手,冰玉吐了吐舌頭,緊扒拉了兩口把最後的飯吃完了,回屋了。

“這回,六姨給找了個人,說是能辦成無罪釋放,說是得十來萬呢”秀麗接著說,“估計姥姥又該給閨女們開會了。”

“姥姥開會,有力度。上次開會,一家拿三萬,給小雨買樓房,哥,你不是出了三萬嗎?你那是替媽出的,別指望著還了。還有上上次,小雨結婚那次,你們是不是出了一萬五,要說姥姥這老太太可真是精明,一個子不出,就給孫子娶了媳婦買了樓房。”二力搖著頭。

“姥姥倒是想不開會,架不住咱舅會哭啊,咱舅一哭,姥姥就得找閨女開會,一找閨女開會,啥事都解決了。”秀麗一臉的無可奈何。

雪飛沒有插話,婆婆家的事,她已經無奈了。

小說:孃親舅大(中)

(圖片來自於網絡)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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