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皇帝》給了我們什麼啟示,為什麼說它是同時期最好看的電影

《末代皇帝》是我的電影啟蒙之一(同期還有勇敢的心、與狼共舞、野戰排、雨人),9年來從未重溫,閒時聊聊音樂、聊聊人物,直到有一天,我意識到自己並未看過它,就像我從未了解貝託魯齊。

這個意大利導演是左派,當然亞平寧盛產左派,維斯康蒂、帕索里尼都是,或許這是他可以進入紫禁城的通行證。他的另一張通行證是人如何成為歷史的人質,在龐雜的背景中起伏跌宕。

1908年慈禧太后歸西,溥儀成為中國最後一任皇帝。在20世紀除全球君主制行將謝幕之際,他的個人命運已註定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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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細節符合史實,也為後來孫殿英盜東陵溥儀大怒埋下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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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圖,民國沒有兌現承諾,沒有保護皇陵以及保衛滿洲,我要復辟我的帝國。注意攝影的底光照明和幽藍色調

電影前半部溥儀是個痛恨生在帝王家的懵懂孩子,東陵被盜事件激發他復國夢想,這在《我的前半生》裡有過描述。囚禁到冒險只是兩種被擺佈的狀態,電影傾向於人物的被動,個人主觀被隱藏。

開畫後的一幕,時間是1945年關東軍被擊敗,溥儀淪為蘇聯紅軍階下囚被移交給中共當局。使命感的終結在這裡表現得相當剋制,熱水池裡汨出的血流並不猩紅,畫面的灰綠色與腐爛、幽禁建立起某種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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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撫順戰俘營的畫面基本統一,斯托拉羅的色調基準法

接著就是不斷閃回的段落,從三歲入宮開始,紫禁城被賦予兩種色調:赭色和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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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源從右邊來,事實上全片側光幾乎都是右邊

斯托拉羅在本片的照明是沒有硬光的,自然光為主,補光為輔,避免高對比度,追求色溫的過渡和漸變,在溥儀入宮覲見慈禧太后這一幕裡,氤氳詭異的氣氛主要靠光線實現,服化道並不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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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右側打光,有意模糊景深

多次被提及的門的應用第一次來自這一幕,這個頑劣孩童坐不住龍椅,父親急的說:快完了,不想一語成讖。但是門外是個什麼世界?是山呼萬歲、群臣叩首。使命感非由心生,而是黃袍加身的恓惶,它建立在某種圖騰之上,所以現實抽空之後必然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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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色調,而且是明黃,這顏色後來也埋下了和溥傑的兄弟之爭,引發少年溥儀我究竟是誰的人生第一個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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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一張明黃色,逆光攝影,城闕之下是被逐出的太監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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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暗過渡,色溫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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匯聚線構圖,奔跑追逐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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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遠景,人物的渺小,不知道1987年的紫禁城是不是這樣荒蕪,但這個細節非常凌厲

溥儀終生不育(清後三帝全不育,所謂氣數已盡),鴉片是一個誘因,對乳母的羈戀也是重要原因。前朝朱見深、朱由校即有前車之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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髮式是亮點,不知出於哪位髮型師之手。小皇帝的寄情是母愛和性愛的雙重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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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戀足之癖是標準的貝託魯齊畫風,幽藍色調則出自斯托拉羅,婉容的移情也佐證了溥儀的性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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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一張藍色調,有沒有《同流者》的味道?這種色調往往凸顯人物心緒,暗藏不平靜的潛流

坂本龍一的配樂非常出彩,文繡出走一幕的頓弓弦樂如海潮迭起,片頭小提琴則完全是旖旎的民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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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君梅接拍本片才剛剛17歲

陳沖飾演的婉容過於成熟嫵媚,歷史上的滿族后妃姿質平平,川島芳子倒是姿色不俗。三人室內戲更是貝託魯齊風格,川島撫著溥儀大腿,然後雙腿分岔仰臥床上情慾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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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角有疏漏,注意人物臉部條狀陰影,黑色電影的標誌,以此將人物心理外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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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有的左側打光,半明半暗的面部區分象徵著內心掙扎

介紹幾個出場人物:莊士敦,蘇格蘭人,溥儀宮廷教師,彼得奧圖爾扮演。他在溥儀幼年塑造了小皇帝相對西化的知識水平和儀容儀表,但是他顯然並未走進人物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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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識別度的藍眼眸不再,倒像是軍情六處特工

戰俘管教所長,英若誠扮演,時任文化部長,英語極好。溥儀後半生最重要的人,他的命運反差和溥儀一致,才有同病之惜。事實證明,某國對本族本國才是零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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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尼克楊才是真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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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歌,露了一小臉。斯托拉羅拍攝本片前拜訪了北電78屆諸導演攝影,這次會面影響巨大,前者討教了光線與置景的平衡,後者則在後來的作品裡顯露出《末代皇帝》的巨大影響,如《霸王別姬》和《活著》

教授這麼帥,演個反派都有型。坂本龍一配樂的成功實際上也影響了後來的華語電影人,日本配樂大師多次出現在華語作品裡,梅林茂《花樣年華》的絃樂幾乎和教授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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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鬚的教授和香港武指林迪安相似度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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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迪安亂入

上幾張圖看看斯托拉羅的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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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廓光+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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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側底光,口鼻陰影在面部的佈局,此刻溥儀就任偽滿洲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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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有兩處光源,左前和右後,右後的補光打到脖頸處,目的是表現僵硬的背部

電影投入的大製作全部落到實處,故宮實景拍攝空前絕後,在時代風貌的還原上幾無瑕疵。由於斯托拉羅稍顯笨拙的影像表現,這一切散發著緩慢古舊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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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玉祥的國民革命軍,綁腿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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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忠字舞,想想《霸王別姬》的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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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的人潮,灰黑一片,連交通指示燈都是原樣複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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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的喇嘛,滿蒙一家,他們信仰的是藏傳佛教

《末代皇帝》有個超現實的結尾,真實的溥儀1967年,即文革第二年與世長辭。他的人生彷如夢一場,貝託魯齊關注的始終是人物個體命運的沉浮,只是溥儀的獨特身份將這種捉弄倍數放大。他沒有看到身後中國以一種更為乖戾的方式掀起巨浪,他的身影消失在昔日的紫禁城。一個王朝的落幕,幕布上鐫刻著2000年的咒語。

玉京曾憶昔繁華。萬里帝王家。

瓊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花城人去今蕭索,春夢繞胡沙。

家山何處,忍聽羌笛,吹徹梅花。

《末代皇帝》給了我們什麼啟示,為什麼說它是同時期最好看的電影

此時胸中翻江倒海,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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