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罗马拜占庭帝国王朝史(33):上帝的召唤——第一次十字军东征

中介绍了拜占庭帝国历史重大转折的曼齐克特战役,东罗马精锐部队惨败给了蒸蒸日上的塞尔柱帝国。战役后帝国危机四伏,帝国因为战败造成了内斗。虽然米海尔七世作为杜卡斯家族的正统重获大权,但地方军阀不断叛乱挑战挑起内战。尼基弗鲁斯三世在76岁的年纪逼迫小皇帝退位,他还获得了突厥人的支持。

阿莱克修斯一世

然而伊斯兰势力已经利用帝国的混乱与防线真空渗透进小亚细亚内部。在苏莱曼的带领下在尼西亚建立起罗姆苏丹国,并于塞尔柱帝国分道扬镳。可是由于 ,即便是阿莱克修斯一世在1081年成功夺取皇位,然而拜占庭帝国已经无力通过自己的力量收复小亚细亚的故土。

阿莱克修斯一世(Alexios I)取得政权时,拜占庭帝国仍旧处在边境危机中。首先是诺曼人在占领拜占庭的意大利首长区后,其领导者阿普利亚伯爵罗伯特·吉斯卡尔(Robert Guiscard),从1081年开始向拜占庭在巴尔干的领土发动袭击。巴尔干西部的底拉西乌姆(今都拉斯)和克基拉岛先后陷落。

阿莱克修斯一世很快通过向盟国威尼斯承诺贸易优惠获得了军事帮助,在两国的舰队合力围攻下,诺曼人逐渐无力对拜占庭领土展开大规模入侵。另外东罗马皇帝还联络了神圣罗马帝国进攻南意大利,加之诺曼人占领的意大利当地贵族叛乱。拜占庭的诺曼危机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

诺曼人罗伯特·吉斯卡尔

此后,阿莱克修斯一世还成功阻止了佩切涅格人对巴尔干内部的入侵,后者与罗姆苏丹国少主基利杰·阿尔斯兰的岳父扎卡斯(Tzachas)联盟夹攻东帝国。作为突厥人的扎卡斯控制了士麦那和周边,并自立为拜占庭皇帝。阿莱克修斯通过出色的军事外交手段瓦解了佩切涅格人在色雷斯的肆虐,1093年还借刀杀人让基利杰杀死了自己的丈人。

在初步解除了周边的紧急危机后,阿莱克修斯一世开始将眼光放到了被突厥人侵占的小亚细亚地区。

十字军建立的背景( )

1081年当33岁的阿莱克修斯一世上位时,拜占庭帝国的主要核心领土之一——小亚细亚(另一块是巴尔干),就已经被突厥人几乎完全控制。皇帝很快将训练的新军派遣到亚洲,并在沿海地区赢得了一系列胜利。

11世纪末的欧洲形势图

帝国虽然重新夺回了小亚细亚西北的一些沿海地带,但突厥人仍旧主宰者安纳托利亚大部分地区。由于拜占庭经过连年内外战争,以及丧失小亚细亚导致的人口锐减,严重限制了帝国军队的规模,阿莱克修斯一世开始将恢复昔日山河,着眼于西方的天主教势力的帮助。

1065年梵蒂冈大公会议后,罗马教会与希腊正教会互相绝罚,从此东西基督教会正式分裂。1090年,阿莱克修斯一世借着希望恢复东西教会关系的理由,想罗马教宗(教皇)乌尔班二世示好,希望双方可以和解。1095年拜占庭皇帝派遣使者与教宗会面,并说明了希望他能帮助帝国招揽士兵以恢复被异教徒占领的小亚细亚乃至圣地耶路撒冷。

1095年末的克莱芒会议

结果乌尔班二世很快就在1095年年底在法国克莱芒会议里,向西欧的天主教徒(主要是日耳曼人)发表演说,在痛斥突厥人和伊斯兰穆斯林的种种恶行后,号召这些讲拉丁语的日耳曼人前往东方进行“圣战”,“为上帝而战”去“赎罪”。隔年初,以西欧平民(或者说贫民)组成的十字军就集结完毕开往拜占庭境内。

招募十字军

克莱芒会议之后,乌尔班二世很快与图卢兹当地的诸侯国伯爵商议,并获得了他们和当地主教的支持。在1095年余下的时间里,乌尔班二世命法国、意大利和德国的等地区主教参与到圣战士兵的招募,很快得到了强烈反响。教宗原本不希望妇女、僧侣和有伤病的人加入,但后来他们也成为了十字军的成员。

结果,大多数接受号召的人并不是战斗力最强的封建骑士。而是贫苦的农民成为了主力,他们并不富有,也没有什么战斗技能,他们流露出一种新的情感和个人虔诚,这种虔诚不容易被教会和非宗教贵族所利用。加入到十字军的士兵还得到一个十字架,通常被缝在衣服上。

不同于一些传统认为十字军贪婪东方的财富的目的说,英国当代中世纪历史学家、伦敦玛丽王后大学学者托马斯·阿斯布里奇(Thomas Scott Asbridge)这样评价第一次十字军参与的目的:

“贪婪不太可能是西欧基督徒参加十字军的一个主要因素,因为远征旅行的成本非常高,因为几乎所有的十字军战士最终都是在完成朝圣后回国的,而不是试图在圣地为自己谋取财产。”


一名十字军战士

十字军的故事通常由僧侣或神职人员复述,很难了解每个人甚至某些人切实的想法。由于世俗的中世纪世界与教会的精神世界是如此根深蒂固,个人对基督教的虔诚很可能是许多参与十字军的人的重要因素。

不过除了战斗力平庸的平民组成的十字军,显然十字军需要更加正规的军事武装力量。教宗乌尔班二世设法让法兰克当地的贵族组织了一支骑士部队。后来,这支较为精锐的武装还迎接了其他几个西欧天主教政权的骑士,包括了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南意大利塔兰托伯爵国、诺曼底公国等西欧封建诸侯国的支持。

对于贵族阶级参加十字军的动机,也分为正反两个流派。一些传统观点同样认为西欧的拉丁贵族因为贪婪金钱和权利而来,譬如英国历史学家伦西曼(Runciman)。而新流派的史学家如瑞利·史密斯(Riley-Smith),则表示贵族原本在西欧就是既得利益者,并不需要为钱财而如此付出。就像诺曼底公爵将自己的领地借给了他在英格兰的兄弟威廉二世。十字军中很多贵族事实上是亲戚或者远亲关系,这也反映了西欧的政治融合。

十字军围城

整个十字军的规模很难估计;当时的一些人给出了各种数字,现代历史学家也给出了许多不同的估计。十字军历史学军事专家大卫·尼科尔认为,这支军队由大约30000到35000名十字军士兵组成,其中包括5000名骑兵。雷蒙德拥有最大的一支由8500名步兵和1200名骑兵组成的特遣队。

平民十字军的覆灭

教宗乌尔班二世一直希望法兰克人为主的贵族精英骑士团整装待发后开赴东方,不过不知何种原因,在原定的出发日期1096年8月15日圣母升天节这日,只有纪律松散的平民十字军出发。这支队伍由一个名叫彼得的传教士作为领袖,虽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目不识丁的莽夫,不过也有少数骑士在队伍里。

阿莱克修斯一世原本意图教宗帮助帝国招募一些雇佣兵,但十字军的号召却让他措手不及,因为这些质量良莠不齐的西欧人不受帝国管理和控制。果然,这些西欧的穷人组成的部队缺少物资甚至起码的武器装备,沿途更是化身强盗无恶不作。进入到东欧后他们与匈牙利人为食物曾经发生过战斗,在拜占庭境内给沿线的百姓带来了不少麻烦。

平民十字军的进军

眼见这支纪律糟糕的部队靠近帝都君士坦丁堡,阿莱克修斯一世赶快命人将他们摆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来到小亚细亚后平民十字军的强盗作风仍旧没有改善,在拜占庭帝国亚洲残存的土地上为非作歹,后来也就来到了塞尔柱突厥人占据的尼西亚等地。

然而在遇到真正的突厥士兵后,这帮乌合之众暴露了自己的真正实力,很快就被这些穆斯林屠戮。虽然残存的平民十字军坚持到了10月,但还是在海伦波利斯(尼西亚以北的海边)被突厥的弓箭兵彻底摧毁。彼得的副手沃尔特在战役中战死,彼得自己则在逃亡后回到了正规的十字军部队中。

首次大捷:攻克尼西亚

1097年上旬,残存的平民十字军与他们的领袖彼得一同加入到了正规的十字军。阿莱克修斯一世派遣两位将领伯托米特斯和塔蒂吉奥斯协助他们,基督徒们将十字军对突厥人的首次真刀真枪交锋锁定在了尼西亚(今土耳其伊兹尼克)——这里是罗姆苏丹国的第一个都城。

此时罗姆苏丹国的苏丹基利杰·阿尔斯兰,正在忙于攻打安纳托利亚中东部的另一个突厥政权——达尼什曼德王朝。由于此前平民十字军的低劣表现,所以基利杰对于十字军的战斗力不屑一顾。在得知西欧人再次联合拜占庭军队进攻首都尼西亚,他仍放心地离开。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初期行进路线

不过苏丹很快接到新的十字军消息,尼西亚经过了数日的持续围城向基利杰求援。5月16日,驰援的基利杰在围城的十字军背后袭击了他们,但两边迅速展开了拉锯战,伤亡都十分严重。由于尼西亚的地形十分特别,城池西侧的尼西亚湖(今伊兹尼克湖)可以成为对外通道,十字军迟迟无法封锁湖上的补给航道。

最终阿莱克修斯一世派来了拜占庭的舰船,帮助十字军从水上登陆尼西亚城。6月18日,守卫尼西亚的突厥人终于投降。尼西亚城很快被交还给拜占庭帝国,由于此前十字军的不光彩行为,罗马人很可能不允许其部队进入城内,只能在周边进行保护。

拜占庭皇帝对十字军的首次大捷赞赏有加,他向西欧人保证他们会获得丰厚的奖赏。十字军历史学家阿斯布里奇曾写道:“收复尼西亚是十字军和拜占庭紧密合作策略的成功的产物。”在占领尼西亚后,十字军继续向他们的圣地耶路撒冷进军。

多里留姆之战与埃德萨伯国

6月底,十字军开始深入到安纳托利亚内陆行进。由于此前愉快的合作,拜占庭仍旧派塔蒂吉奥斯跟随十字军,十字军也相信阿莱克修斯仍旧会帮助自己。为了便于管理,十字军不久被划分为两支队伍,分别由诺曼人和法国人统领。

多里留姆之战

两军相约在弗里吉亚地区的多里留姆城(今土耳其埃斯基谢希尔附近)会师,基利杰·阿尔斯兰在尼西亚陷落后就在重新集结部队,并寻求对十字军展开复仇。他在多里留姆附近发现了诺曼人领衔的十字军,并利用机动性优势将他们围困。可法国人的部队很快也赶来,基利杰·阿尔斯兰见势不妙选择撤兵。

此后重新统一行动的十字军继续向东南移动,但由于舟车劳顿他们受到了补给的困难。虽然沿途的希腊基督徒能够为他们提供一些帮助,不过仍导致了十字军的一些掠夺,可是仍旧有很多十字军士兵死在了路上。缺粮少水也引起了军中的争权夺利,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统领这支成分复杂的基督徒军队。

好在突厥军队没有在沿途伏击到残破的十字军,在穿过托罗斯山脉南段最重要的奇里乞亚山口后,法国贵族鲍德温一世选择带领一部分人向东前往埃德萨,而不是耶路撒冷。此时的埃德萨仍旧被突厥人围困,鲍德温帮助其解围后,将埃德萨城的地方长官索罗斯认作义父。

鲍德温一世来到埃德萨,获得当地牧师的欢迎。

不过鲍德温一世的野心远不仅此,他利用城内居民对索罗斯的不满引发了暴动。索罗斯最终被乱军所杀,鲍德温一世于是成为了新的主人,并建立了第一个十字军地方国家——埃德萨伯爵国。

围困安条克与安条克公国

在鲍德温一世前往埃德萨的同时,其他的大部分十字军在叙利亚北部平原来到当地中心城市安条克城下。布卢瓦的伯爵斯蒂芬二世,将安条克描绘成“强大到无懈可击”。对于大部分攻城者来说,攻克这座城市是困难重重的。十字军并没有足够兵力强攻,不过他们可以参考1087年塞尔柱突厥人收买内应的手段。

1097年10月20日,十字军正式对安条克展开围城战。在围城期间,十字军还需要面对突厥人的援军。围点打援也是古代就有的传统军事策略,十字军成功击败了杜卡克和拉德万的两次援救。安条克城市太大造成了城内守军仍可以见缝插针获得补给,而十字军自己的主要补给则来自萨克森驶来的“十字军舰队”。

19世纪画家Gustave Doré描绘的博希蒙德爬上安条克城墙的作品

围困安条克一直持续了8个月。1098年5月,摩苏尔地方藩王科博加(Kerbogha)领兵企图解围。但第二个月,塔兰托的博希蒙德通过收买内应成功进入到城内,并将城内的穆斯林几乎全部屠杀。而在城外,科博加因为指挥不力没能阻止十字军进入安条克。

但没过多久,科博加的穆斯林援军就抵达了城外,外围的十字军被他们狠揍了一顿,剩下的西欧人则退缩到城里成为了被围困者。但科博加再次昏招频出,他的援军在6月底被十字军彻底击败,基督徒们暂时得以安稳控制安条克。

可是,残存的十字军上层贵族因为权力争斗产生了巨大矛盾。而更糟的是因为得不到有效补给,拉丁士兵的处境开始变得无法控制,瘟疫蔓延到军中。因为饥饿他们不得不到周边的乡村扫荡食物,在攻占了穆斯林城镇迈阿赖努阿曼后,因为没能得到想要的粮食,饥饿下还引发了欧洲历史记载的首次“人吃人”惨剧。

参与十字军的人员、卡昂的拉道夫(Radulph)在其撰写的编年史《Gesta Tancredi》中写道:

“一些人说由于缺乏食物,他们把成年异教徒放进锅里煮,还把他们的孩子们切碎,然后烧熟吃。”

另一名随从人员、来自沙特尔的富尔彻(Fulcher)则这样记载:

“我不寒而栗地告诉大家,我们的许多人被饥饿疯狂折磨,从已经死在那里的撒拉逊人(阿拉伯人)的屁股上切下一些碎片,他们把这些碎片煮熟了,甚至肉还没被烤熟时,人们就用野蛮的嘴把它们吃掉了。”

在饥荒过后,塔兰托的博希蒙德带领部分十字军留守下来。1099年初,正式在这座被摧残破败的安条克城内,建立起安条克公国

占领耶路撒冷与屠杀

从安条克离开的十字军部队眼里只有一个目的地——圣城耶路撒冷。在他们到来之前,埃及的法蒂玛王朝刚刚从塞尔柱帝国手中夺回了她。但当十字军来到传说中的基督圣地时,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想象的人间仙境,反而到处充斥着干旱和贫瘠。

描绘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攻打耶路撒冷的作品

但这些基督徒别无选择,疲惫不堪劳师远征的他们必须尽快拿下耶路撒冷,一旦陷入苦战对于他们来说将会凶多吉少。1099年6月13日开始,十字军就发动了对圣城的进攻。但苦于没有现成的攻城武器,穆斯林仍旧在城内安稳坚守。

6月17日,热那亚水手们从意大利带来了工程师,他们带来的木材还帮助十字军建设了很多工程器。军中的一位牧师彼得·德西德里厄斯根据《圣经》中的说法,命士兵们斋戒后光脚围绕城墙行走,城墙自然会倒塌。这让疲惫的十字军们士气大振。

7月13日开始,十字军开始从耶路撒冷南北两侧城门进攻,苦战到15日终于从北侧率先突破。受到鼓舞的十字军倾巢而入,终于占领了梦寐以求的圣城。之后就是一场基督徒对于穆斯林的大屠杀——这场屠杀确实存在,但双方对于屠杀的人数有不小分歧。如今已经很难判定事实如何,究竟谁在夸大。

这场屠杀持续了一天,穆斯林们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杀害,在犹太教堂避难的犹太人,被十字军烧毁教堂时死亡。第二天,被坦克雷德关在清真寺里的穆斯林士兵囚犯统统杀掉。不过,城内的一些穆斯林和犹太人在大屠杀中幸免于难,他们要么逃跑,要么被囚禁起来接受赎金。这个城市的基督徒在围困之前就被总督驱逐了,从而逃脱了大屠杀。

戈德弗雷

在圣墓教堂里,十字军开始讨论谁来掌控耶路撒冷的基督教政权。戈德弗雷(Godfrey)最终“战胜了”另一位“推脱”的热门雷蒙德,建立了耶路撒冷王国。但后者似乎只是为了装作虔诚而拒绝权利。在戈德弗雷当选后,雷蒙德便率军离开,在北边的的黎波里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伯爵国。戈德弗雷在8月率领仅剩的十字军,在亚实基伦袭击了法蒂玛王朝的大军,暂时巩固了统治。

后续

1100年,在耶路撒冷王国建立仅仅一年后,戈德弗雷便因病辞世。王位交予其兄弟鲍德温一世。大部分存活下来的十字军,后来都返回了西欧老家。他们完成了光复圣城的使命,而很多十字军把生命永远留在了途中。

12世纪的近东-中东形势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最大的意义便是基督徒重新控制了地中海东岸,

埃德萨伯国安条克公国耶路撒冷王国的黎波里伯国,四个十字军国家先后建立。此外还有流亡到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王国。虽然这些地区十分狭小,但他们建立起了联系让穆斯林十分头疼。十字军还间接帮助拜占庭帝国争取收复小亚细亚的时间,突厥人除了面对拜占庭军队的打击外,还要面对他们基督教盟友的袭击。

无论怎样,处于何种目的,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开创了中世纪历史的新篇章,改变了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在近东和中东地区的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