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 南宋,一个被误读或被妖魔化的王朝

南宋,一直被误读或被妖魔化,尤其历史课本里一直说南宋“积贫积弱”、“偏安一隅”。但在中国几千年漫长的历史里,南宋153年是一个长历史,是一段“柔弱的繁华,灿烂的文明”。


王刃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新闻学研究生毕业。新闻从业期间,10余部新闻作品获全国好新闻、中国新闻奖等新闻最高奖等。播视网、炎黄视频大型视频网站创始人、董事长,南宋城旅游影视小镇董事长。著《藏•语——西藏人文地理传奇》、《南宋一百五十年》第一卷(建炎至绍兴卷)、第二卷(隆兴至嘉定卷)。



一、为什么选择写南宋

杭州自G20峰会后大有跻身北上广深杭中国超一线城市意味,杭州如果要找根,那就从南宋开始吧,吴越国时代实在不算什么。南宋,一直被误读或被妖魔化,尤其历史课本里一直说南宋“积贫积弱”、“偏安一隅”,南宋的形象当然好不起来。我与丛亦冰写的《南宋一百五十年》有点南宋正史孤品的感觉。

中国人喜欢强汉、盛唐、大清,宋朝写的不多。写宋朝,写到北宋就写完了,南宋一笔带过。南宋似乎在岳飞死后,就不存在了。其实,南宋一共存在了153年。在中国几千年漫长的历史里,南宋153年是一个长历史。就像今天的中国,新中国建立至今还不到70年,就已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了。我前段时间向总局申报一部南宋题材电视剧,为我们南宋人民、杭州人民传递正能量,结果被驳回,批了4字:杀伐太重。可能因涉及宋金战争,历史民族问题,被否了。电视剧讲南宋好像有点难,可能需要新角度。

我一定努力,还南宋以自信、人文和辉煌


我不是科班研究历史出身的,也不知道南宋历史。我是新闻出身的,我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新闻系读研究生,我们新闻系读书地方在人民日报社院内。

人民日报社对研究生的基本要求是,你的最低写作水平要达到人民日报社论发表标准,否则你就不合格,就不能毕业。按这样训练,一般出来的人,哪怕不搞历史,写新闻的,转行去写历史也是靠谱的。

我原对南宋没有概念,有一件事确实深深触动了我,是我为什么会写南宋的缘由。

好像大事件需要有偶然和细节的。我床头有套书,是台湾作家柏杨写的《中国人史纲》。柏杨,上年纪一点的人都知道,一篇文章《丑陋的中国人》,让中国人知道自己有多么地不堪。柏杨可以说是中国当代最伟大的历史学家,书写得特别好。他不是大陆人,是台湾一位历史学家。这本书我先翻过一遍,其中一段话讲到南宋,讲到杭州,计413个字,让我触动,陷我深思。2年后,我在床头随便翻时,又翻到这一段,让我感慨万千。

这段话大致内容是,蒙元丞相伯颜率大军逼近临安城,谢皇太后要求讲和。蒙元第一支和谈使团来了。到哪里?到独松关。独松关在杭州余杭百丈以北,安吉境内的一个山口。独松关,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小关隘,改变了中国历史,改变了中国人的命运。

如果说,崖山之后无中华,源头出在独松关。

守关的将领一爱国,把廉希贤带领的500人使团给屠杀了。谢皇太后很慌张,赶紧说好话。南宋人会讲话,说下面人执行不力,朝廷会惩罚肇事将领。竟然说服了蒙元,蒙元很有诚意。第二次,蒙元就派了张羽一个人,南宋派出类似外交部长一人迎接。两人到江苏平江,即今苏州吴江,守城的将领,一时爱国心切,把使节给杀掉了。伯颜怒不可遏,从此绝对不再谈,战争避无可避。南宋朝已气息奄奄,经这一折腾,三年后,崖山之战,南宋朝就不存在了。柏杨评论到,爱国是双刃剑,如果你用他人的鲜血来显示你自己爱国心的话,这样的爱国在本质上是邪恶的

这次阅读突然勾起了我第一次的联想。

南宋历史,杭州人不知道,全国人民更不知道。第二天,我在公司办公室叫上合作伙伴丛亦冰先生开始商议写南宋正史。

经一年多努力,我们写好《南宋一百五十年》第一卷送到人民出版社。人民出版社社长黄书元看了,让编辑查阅,竟发现南宋无人写过,我们这本书稿差不多是南宋史“孤本”。2017年人民出版社参加全世界最大书展——德国法兰克福书展,一共就带了5套书,我们这书是被带去的五套之一。可以小小骄傲一下,代表中国走向世界

二、南宋初建

既讲历史,多少要让大家知道南宋153年的全貌。但历史是个悖论,每天有内容写的历史,往往是不平静的时代,是坏历史。以唐朝论,盛唐很牛,但我们看见的是兄弟相杀、母亲杀儿子、安史之乱等,290年唐朝也就四十三年和平。

南宋,为什么大家觉得,到岳飞以后,好像没事了。南宋还真没有特别多的事,因为一纸协议几十年甚至100年和平。高宗在临安建都,前二三十年与金战与和,第二次绍兴和议之后,差不多就是和平日子。孝宗、韩侂胄北伐还都是南宋挑起。再后蒙元出现,与南宋打打停停、断断续续几十年。

大家都知道靖康之耻,南宋就从这时开始。金兵把北宋王朝全部掳走,包括皇帝以及他的女人、皇宫财富。现代人重视土地占领,金国由游牧民族建立,没有土地意识。打下汴梁,掳掠大量财富,马上就要撤军。撤军之后,需要有人管理,于是就指定了张邦昌。张邦昌是北宋一个丞相,金军要他做皇帝,他还哭哭啼啼,坚决不干。金兵很厉害,说你不做皇帝,我们就开始杀人了。张邦昌没办法,被逼做皇帝,为挽救人民而做皇帝。他做了29天皇帝,等金军一撤,马上把皇位交还给赵家赵构。金军撤走的理由竟然是开封太热,不习惯。

康王赵构是唯一赵家血统,赵构成了唯一皇位合法继承人。徽宗不简单,很会生孩子,生了56个男孩。赵家血统基因有缺陷,生下皇子易夭折,或有神经病,或病殃殃的。赵构为徽宗九子,他为什么没有被抓?是因为他勇敢和担当。金军包围京城,要北宋派一个亲王和一个宰相来金营当做人质。赵构主动提出由他去,同去的宰相是张邦昌。张邦昌一路地哭,赵构很看不起他。赵构在金营根本不在乎,每天无事一样,没心没肺。在金营赵构竟然能够挽起一个强弓(据说,除岳飞外,赵构挽弓力量是南宋朝第二强)与人家比箭,把金营将领比赢了。金人开始怀疑,说这个家伙肯定假的,弄一个将门之子,来哄骗我们,要求换一个真亲王。赵构因此离开金营。由第五子赵枢顶替,顶替他的赵枢再也没回来。

赵构就有这么大的运气。他回来后,没回汴梁,就在外晃荡,北宋被一网打尽时,他是唯一一个没被抓的皇子,当然是合法性继承人。他在南京应天府(商丘)登基,南宋朝从此有了新主心骨、新核心。

赵构很快在扬州安顿下来。扬州时发生一件事对赵构影响特别大。赵构毕竟是20岁小青年,没有理政经验。他十辈子都想不到,皇帝座位会砸在他头上。扬州离汴京远,风花雪月,过过日子蛮有幸福感。两个宰相黄潜善、汪伯彦显然是坏人。他们诓骗赵构,你过好每一天吧,这离金兵远得很。一天金兀术领500金兵突然追到扬州,那是大白天,赵构正与嫔妃在寻欢作乐,一听金兵来了,立马就逃。严重的是这一惊,赵构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央视一解说很精彩,赵构受惊往南奔走,中国历史的重心在这一奔走中完全改变了。从此后,一直由北方主导的政治经济中心开始南移,移到长江以南

赵构先逃到建康(今南京),继续逃;逃到杭州,还不行。再逃到绍兴,觉得不安全。金兀术部队一直在追。又到明州(宁波),宁波也觉不安全,就上了一艘船。这艘小船,载着南宋的江山在海面上晃啊晃,苦啊。我们在书里面特别优美地写一段,这天出现一艘船,刚好是正月十五日,原以为是金兵,后发现是一个台州人卖桔子的船。赵构就把两船的橘子买下,请大家吃橘子,过了一个很幸福的海上春节。晚上将橘皮做成一个个小桔灯,放在海面上飘啊飘,海面上万盏橘光,星星闪闪,壮丽辉煌。

这个年轻的皇帝,这是第一次感受到江山美好和希望。

南宋江山在海里漂了一阵子,到温州,很快发生反转。宋与金的战争能力差距并不是那么大,勤王的部队陆陆续续赶过来护卫赵构,金兀术仅是5000人的追兵,北方平原金兀术的骑兵部队冲击力特别强,但是到南方水网地带,优势就没有了。江南水乡是一个什么概念呢?我早年做记者到嘉兴嘉善西塘采访,西塘镇连个自行车都没有,汽车也没有,坐船进镇。江南水网地区,金兀术的骑兵力量根本没办法施展。到宁波想上船,马上晕船,金兀术就回撤了。尽管如此,金兀术,也是金国最了不起的将领,是金国立国一百多年唯一能够跨过长江的将领。

金兀术在撤回途中遇上南宋强力阻击。一个著名人物出现了:韩世忠。在镇江黄天荡,韩世忠的水军围困金兀术43天,差点把他干掉,书上说金兀术哭了,尽管我不相信。金兀术总算脱逃。韩世忠黄天荡一战成名。这是南宋第一次给金军重大打击,黄天荡之战。

这一阶段南宋历史上发生如下事件:

一、苗刘兵变

高宗在扬州受惊逃走,后来失去生育能力。但高宗是有一个亲儿子的,杭州太子湾很漂亮的一个公园,它葬了两个太子,其中一个太子就是高宗儿子赵旉。杭州时发生苗(傅)刘(正彦)兵变,太子年幼,受惊吓致死。高宗失去生育能力,南宋内廷发生继承人危机。

二、定都临安

高宗南逃后很快就回来了,先到绍兴,再到杭州,主流意见要到建康(南京)去建都。高宗到杭州后说什么也不干了:“吾舍此何适?”,“西溪且留下”。杭州最适合不过,其它地方,我不去了。杭州相比南京,与金军离得远。高宗的临安城、南宋朝就立在杭州了。为展示坚强的抗金意志,都城建在杭州,是临时安顿一下,还要打回北方故都的,所以叫临安。

三、刘豫伪齐政权

刘豫不像张邦昌,一个月就放弃权利把皇位交给高宗。金朝发现后火了,扶刘豫建立大齐政权。刘豫全心全意做汉奸,军队规模不少。后来,南宋很多仗是跟刘豫在打。南宋发生淮西兵变,与岳飞想接管南宋刘光世淮西军队,导致一支5万人部队投降了刘豫。

四、南宋朝初建

第一阶段是稳定住,第二阶段关于战与和。金军初始冲击力很强,渐渐终于觉得吃不掉南宋,开始和谈。第一次绍兴和议,南宋朝占便宜,原被金占领的江山,是赔了一点钱,就归还了。协议后,金朝内部有反对意见,但觉得字已签,不赖账。过了几年,觉得亏大吃了,第二次宋金战事再次打起来。

第二次绍兴和议,涉及到岳飞和秦桧,战争与和平,是个中国人相对最熟悉的部分。中国人有个逻辑或惯性,抵抗外辱是爱国主义,你要跟人家和谈,绝对是汉奸行为。中国人心中,秦桧太坏,岳飞伟大。岳飞用生命去捍卫民族尊严,确实伟大;但秦桧主张和谈,结果未必那么不堪。秦桧与金达成宋金第二次和议后,一纸协议,换来几十年和平甚至百年和平。协议的经济代价是南宋人每人一年捐了一个烧饼,如果选择战争,就是100个烧饼问题。当然,这事不能完全按经济账来算,国家尊严更重要。北宋时澶渊之盟也是,高考要填是一个屈辱协议;但实际是,一纸协议,百年和平。

五、完颜亮侵宋

宋金和平日久,金国出了个篡位的完颜亮,完颜亮有大一统的心,第三次宋金开启。因金国出现政变,完颜亮被叛军杀死,第三次宋金战争才开启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