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時期,如果想成為霸主,需要具備哪些條件?

春秋紛紛擾擾數百年,“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能從中脫穎而出、成長為大國的國家屈指可數,而能夠成為霸主號令群雄的更是寥寥無幾,嚴格算起來不過晉、楚二國,由此可見成為大國的不易,成為霸主的條件更是苛刻。

霸主必須講道義、守信用,還得有明確的態度

就自然條件而言,能夠產生大國的地區,就是要在適合氣候下有大平原,有大片耕地,有豐富的水資源,這樣才意味著有足夠的人口承載力和國家財富創造力;從地緣條件上看,在有足夠的平原之外,想要成為大國還需要擁有險要之地,如平原與山地間保持一定比例,從而形成一定的防禦條件,這樣才能保護國家的財富不被掠奪。

有了成為大國的底子,在崛起發展的時候必須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機會,形成足夠的力量威懾,拓展自己的勢力範圍,才能成為真正的霸主。所以孟子言:“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如果不言力而光說仁,將會落入像宋襄公那樣愚蠢、給國家帶來巨大災難的境地。

《東周列國·春秋篇》宋襄公劇照

道義的力量是有限的,軟實力需要建立在硬實力的基礎上。但是光有硬實力是不夠的,僅憑壓制,那麼壓制的力度越大,反彈的傷害也越大,賈誼曾在《過秦論》中總結過不可一世、獨步天下的秦帝國“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主要原因,就是“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的確,如果霸主在建立自己勢力範圍之後,不能提供某種道義、信仰、價值觀,並且在這種道義、信仰、價值觀下,百姓能安居樂業、生活富裕,那麼他的管轄就是脆弱的。

如果將國家比作身軀,那麼硬實力如同骨骼與肌肉,軟實力如同神經與血管。沒有骨骼和肌肉,軀體無法立得起來;而沒有神經和血管,也不過是一個沒有生氣、無法活動的殭屍而已。

要引導其他國家,必須要有一個比較完善的秩序,為更多的國家所接受,如齊桓公的“尊王”。這不是簡單藉助周王室的權威,而是維護其背後的政治文化體系不被破壞。如此一來,霸主也必須在一定程度上遵守道德的原則,才能維護這一套文化秩序的穩定性。

《東周列國·春秋篇》齊桓公劇照

王權需要以道義為基礎,霸權需要以信譽為基礎,如果不這樣,國家就會滅亡。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雖然整個春秋時期“禮崩樂壞”,各國縱橫捭闔、綿裡藏針,但是“百圍之木,不以枝葉取憐”,小國可以左右逢源,可以朝晉暮楚,可以玩弄智慧,不過如果想成為大國,是不可能像小國一樣“惟強是從”的。

是以,大國若要在政治地位上獲得突破,還是得有明確的態度;特別是霸主,還必須有對外政策的可持續性而非朝夕令改,也就是說,霸主必須講道義,守信用。

“人和”——霸主軟實力博弈的核心

以德制勝的核心在於得人,道德仁義是霸主籠絡諸侯國的一面旗幟。早在西周初期,就有了這樣的認識,如《六韜》言:“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道者處之。”

周王室的開國功臣姜太公以為只有行仁義,才能順應天下,而得天下人者才能掌控天下。有人可能會誤以為“仁義”只是空洞的口號,其實行仁義是霸主主導局勢最適宜的手段,只有施行仁義,才能攻佔他國,才可停止戰爭,否則戰爭永不停止。

姜太公畫像

我們可以看到窮兵黷武、一時打遍天下無敵手、先後打敗楚國齊國、在會盟中搶走晉國霸主之位的吳國,雖然在吳王闔閭和伍子胥的主導下攻破了楚國國都郢,但不實行仁義,霸佔楚國宮殿,鞭楚平王之屍,結果不到一年時間就不得不退出楚國。

相反,楚國以仁義對待原屬周王室的姬姓國隨國,隨國因而沒有對落難的楚國趁機發難、落井下石,反而堅定地與楚國站在一起,可見行仁義、得人心的重要性。

重劍無鋒,大道至簡,孟子所謂的“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簡單地解釋起來,就是打贏一場戰爭容易,征服一個國家很難,而讓一個國家的人民心甘情願地納稅、服兵役更難。這就需要得到人發自內心的認可。

正因如此,佔據了心臟地帶的周王室可以連綿有八百年國運,雖然東遷實力大降,卻在諸侯國中仍有威望,即便是霸主,也不得不以“尊王”的旗號號召諸侯;相反,秦國卻二世而亡,滅亡的火種,恰恰是被征服之地的陳勝、吳廣,以拒絕服徭役的名義點燃,最終星星之火燎原,一舉葬送了秦國基業。

《東周列國·春秋篇》伍子胥劇照

因此,對於霸主來說,軟實力中最重要的因素不是土地而是“人和”。如何更好地贏得人心,是晉、楚兩位霸主在爭霸中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重信”——無信則無法立足

霸主主導體系如建設團隊,最重要的是避免任何形式的內耗,方能創造最大化的外部價值。而避免內耗的前提是霸主“言而有信”,如此,小國才能效忠於霸主。

晉國的稱霸就從“重信”開始。晉文公的大臣狐偃直言“重信”才能籠絡諸侯,而且為了塑造晉國“重信”的國家形象,晉文公寧願放棄唾手可得的原地,最終得到原地的真心歸附。

在霸主以會盟確定地位與權利的時候,“重信”是會盟生命所在,故《左傳》言:“君子謂是盟也信,謂晉於是役也能以德攻”。正因為晉國的霸主地位由會盟確定,所以會盟的核心不在形式,而在信用,換言之,晉國只有“重信”,才能得到諸侯擁護。這讓晉國在處理各類事務時,非常謹慎,不去做貪圖一時而破壞霸主“重信”形象之事。

《東周列國·春秋篇》楚莊王劇照

與晉國相比,楚國顯然不把信用當回事,如公元前577年楚剛與晉國結盟,第二年就破壞了這個聯盟,向晉國盟國發動進攻。楚國這種唯利是圖、不講信用的做法,讓諸侯國始終視其為夷狄,且無法在內心深處真正地認同。

所以說,在晉楚爭霸中,晉國和其他諸侯國有著天然血緣與文化的認同,這一點讓晉國在爭霸中有天然的優勢。這種文化上的不認同,也是靠近楚國的陳、蔡本應天生是楚國附庸,卻屢屢援引晉、吳等外援背叛楚國的原因之一。所以,孔子說“人無信不立”,霸主也是如此,無信而無法在社會中立足。

“擔當”——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俗話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霸主需要具備敢於擔當的意識,因為如果想要維護好霸主的地位,除了有一定的軍事實力能在爭霸中取勝之外,還要在實際事務中為小國提供安全保障和經濟發展的秩序,這樣小國才能心甘情願地讓出自己的一部分利益和主權。

晉國作為諸侯的保衛者,為小國提供安全保障和爭霸戰爭是緊密聯繫在一起的,所以擁有強大的動武能力,是晉國作為霸主的義務,也是維護霸權的基礎。

所以在《左傳》中,我們經常可以看到諸侯國被楚國侵犯時向晉國求援,並且晉國也認為向盟國提供軍事援助,是自己無法迴避的責任,如“楚子重救彭城,伐宋,宋華元如晉告急……晉侯師於臺谷以救宋……不恤亡國,將焉用之。”

《東周列國·春秋篇》華元劇照

​由此可見,小國受到楚國侵略,會優先向晉國告急,而晉國也深知自己想要維持住霸主的地位,必須擔負起保護同盟國安全的責任。晉國一旦退縮,同盟國就會瓦解,而霸權也會被他國所奪。

除了軍事方面的義務,霸主還有主持公道的義務,如晉國與同盟國約定不囤積糧食,不壟斷利益,不庇護罪人,不收留壞人;要救濟災荒,安定禍患,統一好惡,輔助王室。如果有人觸犯這些命令,則會受到滅國的處罰。

我們還可以看到,若諸侯之間發生糾紛,晉國就成了最主要的調停人。晉國必須以較公正的態度處理糾紛,如邾人、莒人向晉國控訴魯國的侵略行為,雖然魯國和晉國在血緣、文化上更接近,但晉國還是秉持公正的態度譴責了魯國,結果魯國因為害怕晉國的力量,選擇遵從晉國的命令。

與楚國相比,晉國更加“有擔當”,更能以德統領諸侯。因此,面對晉國後期腐化無道,魯國季文子仍舊建議魯成公依附晉國而非楚國,其言:“晉雖無道,未可叛也”,可見在硬實力相對對等的情況下,軟實力會起到很大的作用。換言之,正因晉國更有“德行”,才讓諸侯們有更加明確的傾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