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邊的擦鞋者(小小說)

馬路邊的擦鞋者(小小說)

為了刺激受疫情影響的經濟,眼下地攤經濟一下火熱起來。公路邊多了許多小攤小販,這其中就有幾個擦皮鞋的人。擦皮鞋的大部分是中年婦女,當然偶爾也能見到一兩個擦皮鞋的男人。

其實不僅是在疫情過後,這幾年來那夥擦皮鞋的一直就盤踞在馬路邊那段空闊的廣場上。每天上班在路邊等車的時候,我都會見到他們。

擦鞋的人坐在一張小板凳上,眼前擺放著一把塑料膠椅,旁邊是一個木匣子,裡面裝滿了鞋刷、鞋油、抹布和瓶裝水之類的傢什。他們坐在那兒,守株待兔,有行人從跟前經過,不忘了大聲向人兜售他們的服務。

“擦鞋啵?擦一個吧!”言語急切而誠懇。

行人大多快步走過,面無表情,並不拿正眼瞧一眼低過膝蓋蜷坐著的擦鞋的人,對那撞進耳鼓幾乎摔打在臉上的話兒更是置若罔聞,無動於衷。客氣一點的會擺擺手,或從胸腔裡擠出兩個字——“不擦!”這樣的結局未免讓擦鞋的人感到一絲失望,但他們並不氣餒,面對著新一波走來的人群,懷揣了希望,開始新一輪的吆喝。

早晨七點多鐘,我照例來到馬路邊,一位年紀稍大的擦鞋的女人見了我,忙不迭地兜售她的服務。這位女人顯然是新來的,不像其他的兩位表現沉著。對於我們這些上班一族,“老油條”們早已司空見慣,混了個臉熟了。

一位高個兒的臉龐有些瘦削的擦鞋女人,握緊了拳頭,有些誇張地原地跑著步。她的兩隻扎著的辮兒在跳動,頭上的一朵梔子花彷彿隨時要掉下來。高抬腿,輕落足,她顯然是在鍛鍊身體呢,只是那動作看上去有些機械而滑稽。

一會兒女人停止了跑步,手裡多了一份碩形耳機般的玩具。那淺藍色的東西看上去有些古怪而異樣,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把微型的風扇。這玩意兒商場裡倒不多見,大約只有在淘寶網上才能覓見它的身影。

一個老男人走過來擦鞋了,女人將那把風扇交到男人手中,男人微笑著接過,捏在手裡。癯瘦的女人便問,“有風吧?”

男人並不搭言,臉上依然漾著笑,好奇地瞅著手裡的玩意兒。這讓人很是疑心他是被眼前的這玩意兒招睞而來,這才有了擦鞋的衝動。女人的小妙招倒也收穫了一點奇效。這女人是個話嘮,人來熟。你不理會,倒也罷了,朝她的小攤多瞅了兩眼,她會向你推薦擦鞋,要不發表一下她觀察到的見聞。有一次他對我說,“你和你那位同事長得很像呢,我還以為你倆是兄弟,老是弄混!”

這話顯然扯遠了,我和那位同事從來沒有聽說過類似的說法。我們的賈科長很有女人緣,見了女人,不管是陌生的還是熟悉的,他總能很輕鬆地搭上訕。他有時會同那擦鞋的女人聊一些家常,女人會喋喋不休地嘮過不停。但當賈科長被要求擦鞋的時候,他總是侷促而不失風度地擺擺手說,“改日吧,今天沒時間,趕著上班,車就要來了!”

有一個擦鞋的男人也經常來這兒出攤,男人個子不高,留著光頭,頭上有一點瘌痢。他看上去精精瘦瘦的,五十出頭的年紀。這男人很少安分地坐在他的小板凳上,時時跑向一邊與人拉呱。他的生意很清淡,他來這兒出攤,也是三天打魚,兩天上網,這讓人疑心他是否還有別的職業。

有一個頭上同樣有些瘌痢的老女人經常會出現在這一帶街面。她個子矮小,頭髮有些稀疏,穿著不合時宜的舊長褂。她塌鼻樑,尖下頦,嘴巴扁平,她經常枯著在一張小板凳上,目光呆滯,顯出疲憊的苦態。

她偶爾會向熟人談起她的韻事,更多的是宣洩她的委屈。有一段時間,光頭的擦鞋的男人同她好上了,他們在一起睡覺,可是後來他卻不要她了。他先前會照顧她,給她買些吃喝。離開了他,她覺得自己吃飯都成了問題。他脾氣火爆,兩人吵起架來,他甚至會對她動粗。她一籌莫展,不知道今後到底該怎麼辦。

這男人的脾氣有多怪,我倒是親眼見識過。一天早晨,同事老楊坐在一張擦鞋的小板凳上,我後來才知道那是光頭男人的攤位。看到離廠車來還有幾分鐘,我一時心血來潮地坐到老楊對面的塑料膠椅上,翹起二郎腿,擺出讓人擦鞋的姿勢。

這時候我很快地發現了不遠處的那名光頭男人,他看上去有些激動,身子來回快速地走動,嘴裡嘰裡呱啦地說著什麼。於是我很快地從座椅上站起來,走到一邊,老楊也跟著識趣地離開。光頭男人迅速地衝過來,忽地搬起那把座椅,一把摔倒在地上。我這才發覺,他是在發洩對我們的不滿呢。這讓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男人的大發光火有些無厘頭。

第二天男人顯然將這事忘了,他大約也認不出我來了。一早我路過他的攤位時,他竟然熱情地招呼我擦鞋。我沒有理會他,心想這人真的有點兒古怪呢!

馬路邊的擦鞋者(小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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