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震上將時隔60年重回界首渡口,憑弔當年戰友,情難自禁幾度落淚

1934年11月25日,在接近湘江時,中央軍委下達了作戰命令:紅軍分兵兩路渡過湘江,渡河地點選在界首和鳳凰嘴之間。另外,以一軍團為右翼,三軍團為左翼,五軍團為後衛,八、九軍團為側應。從後衛和兩翼掩護中央縱隊和軍委縱隊渡過湘江。但其實李德和博古也明白,這個任務是非常艱鉅的。因此,在下達這個命令的同時,又發佈了一道政治命令:為勝利地進行這次戰役,紅軍各縱隊全體人員要堅決、不顧一切地行動!進攻部隊應果斷地粉碎前進路上一切抵抗,並征服一切天然的和敵人設置的障礙;掩護部隊應不顧一切阻止及部分地撲滅尾追之敵。根據這個命令,為掩護中央縱隊過江,紅一、三軍團設了三個重要的阻擊戰場,灌陽的新圩、興安的光華鋪和全州的腳山鋪,而這三個地方也正是這次湘江戰役的主戰場。只有這三個戰場把敵人阻擊在外面,中央縱隊和軍委縱隊才能順利地從界首一帶渡過湘江去。而界首渡口的安全,將直接關係到中國革命的命運!

張震上將時隔60年重回界首渡口,憑弔當年戰友,情難自禁幾度落淚


英勇的紅三軍團由此首先打響了灌陽新圩阻擊戰。紅三軍團的任務是堅守界首、新圩等要地,阻擊南面來的桂系白崇禧第7、15軍,保證紅軍的左翼安全,保護中央、軍委縱隊過江。軍團長彭德懷深知此次任務的艱鉅。為此,他對全軍下達了鐵的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全力堅守三至四天!為了確保阻擊任務的成功,他命李天佑率紅五師進至敵人來犯的必經之地——新圩,阻止由南面北上的桂軍;命6師(29日到達)在河東岸石玉村一帶建立阻擊陣地,掩護五、八軍團通過;同時又命張宗遜、黃克誠率領的4師,加入到一軍團方面的作戰,在界首以南的光華鋪阻擊由全州南下的湘軍。此時的彭德懷心中不無憂慮,雖然無數次的戰鬥已經把紅軍戰士們鑄造得鋼鐵般堅硬,但此次敵人在數量上佔絕對優勢。紅5師要抵擋桂軍兩個師的進攻,紅4師同樣也要阻擋湘軍的一個師外加一個獨立團的進攻。敵人除了人數上佔優外,裝備上也遠比紅軍要好,且還有空軍助戰。這次,三軍團是在地勢開闊的平原地帶進行防禦作戰,既無險可守,又來不及修築工事,也只有靠廣大戰士們的血肉之軀和頑強的毅力來抵擋國民黨軍的進攻了。

就在何鍵派劉建緒到湘江佈防的同時,還不忘向蔣介石告了白崇禧一狀。蔣在得知湘江無兵防守的這一情況後,知道上了"小諸葛"的當,氣得火冒三丈,馬上給他發了封斥責電報:"匪先頭已於兩日前,在勾牌山及山頭與上米頭一帶渡河。迭電固守河流,阻匪竄渡,何以全州沿至鹹水之線並無守兵,任匪從容渡河,殊為失策。竄渡以後,又不聞我追堵各隊有何處置,仍未集結部隊,待機截剿。匪已渡河,尚不當機立斷痛予夾擊,不知所待何機?可為浩嘆。為今之計,惟有一面對渡河之匪,速照恢先、健生所商夾擊辦法,痛予除殲;一面仍擊匪半渡,務使後續股匪不得渡河,並照芸樵預定之計劃,速以大軍壓迫。匪不可測,以遲滯匪之行動,使我追軍得以追擊及兜剿。總之,剿匪一部漏網,已為失策,亡羊補牢,仍期各軍之努力,殲匪主力於灕水以東、四關以西地區。前頒湘水以西地區剿匪計劃,已有一部之匪西竄,並望即按計劃次第實行,勿任長驅西或北竄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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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電報後,白崇禧算計著,他的部隊放棄興、全、灌一線已經有4天時間了,紅軍的大部隊應該已經過了湘江。按照"不攔頭,不斬腰,只擊尾"的方針,這時也應該有些動作了,不然在蔣介石那裡實在交代不過去。隨後,他便給親信夏威打電話:"老蔣指責我們把共軍放跑了,現在不有所行動恐怕日後難以交待。你馬上帶部隊追上去,務期有些戰果,要讓老蔣看看我們桂系是賣了力的!"夏威在接到命令後,馬上率兩個師向新圩方向奔來。他們本以為要和紅軍的後衛部隊交火,但沒想到遇到的卻是打阻擊的紅軍主力部隊。一場硬仗便這樣開始了。

11月28日晨,紅5師陣地剛部署完畢,桂軍7個團沿著通向江邊公路向5師陣地撲來。紅軍的指揮所裡,紅5師師長李天佑不無擔心地對政委鍾赤兵和參謀長胡震說:"都說桂軍作戰一向勇猛,我們用兩個團對付桂軍的兩個師,兵力過於懸殊。再加上部隊一個月的長途行軍已是非常疲勞,況且這個地方也無險可守。我估計堅持兩三天應該有把握,再打下去恐怕就不好說了。""為了保衛黨中央,我們的戰士會創造出奇蹟的。"政委鍾赤兵充滿信心地說。參謀長胡震把拳頭往桌子上一砸,大聲說道:"我們只要還剩一個人,敵人就別想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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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敵人已經上來了,他們憑藉數量和裝備上的絕對優勢,發起了瘋狂的進攻。雖說桂軍勇猛,但在紅軍頑強的阻擊下,頭一天他們只佔領幾個小山頭。在得知戰況後,"小諸葛"白崇禧大罵夏威指揮無能。夏威具實稟告:"紅軍部隊是彭德懷的三軍團第5師,從師長李天佑到團營連長,很多官兵都是廣西人,對這一帶很熟悉,有的原來是我們部下。他們很能打仗,非常難以攻克。"於是,白崇禧不得不又投入新的兵力,並加派飛機參戰。

到了第二天,戰鬥更加激烈。敵人的各種野炮、山炮一起向紅軍陣地集中猛烈射擊。敵人的飛機又不時投下重磅炸彈,並俯衝掃射,和敵地面部隊一起向紅軍發起猛攻。一時間,彈如雨注,聲若雷鳴!紅軍的陣地上頓時砂石橫飛,煙塵遮天蔽日,血肉橫飛。紅5師指戰員拼死堅守陣地,與敵軍反覆爭奪山頭,進行著白刃戰。不少戰士以一敵十,以一敵百,發瘋似的衝向敵人。當敵人發現對手只有一人時,就像一群餓狼似的衝向紅軍戰士,英勇的紅軍戰士頓時成了血人,怒視著敵人,雖仰面倒地,但死不瞑目!無數的英雄就此長眠在這裡!就這樣,在來來回回的拉鋸戰中,紅軍擊退敵人數十次進攻。戰至下午,整個戰場被彈頭彈皮鋪了一寸多厚,而一條幹河渠,被敵人的炮彈打落的大小樹枝填滿,踏下去,連腿都拔不出來。激烈的戰鬥使得紅5師的傷亡在逐漸增多。14團向師部報告,團政委負傷。15團也報告團長、政委雙雙負傷,兩個營長犧牲。營、團指揮員都這樣了,部隊的傷亡可想而知。但紅5師仍然在頑強地堅持著。從軍團指揮所發來的電報裡不時傳來中央機關的渡江情況:"紅星正在向江邊前進。""紅星已接近江邊。""紅星先頭已開始渡江。"在每一份電報的最後,軍團首長彭德懷都要求紅5師"繼續堅持"。部隊的傷亡在不斷增加,陣地卻在逐漸縮小,師長李天佑心急如焚,"我們的後方機關太龐大了,行動過於遲緩"。現在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讓中央縱隊走得快一些,他們走快一步,部隊就可以減少一分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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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進行到下午,李天佑與政委鍾赤兵簡單商量了一下,對師參謀長胡震說:"15團團長、政委都負了傷。你去指揮15團,組織他們頂住,在黃昏以前,一個陣地也不許丟掉!"胡震點了點頭,起身向15團陣地跑去。李師長又電告14團團長黃冕昌,適當收縮兵力,把指揮所向師部方向靠攏。這時敵人的炮火也快要打到師指揮所來了,黃冕昌團長冒著彈雨來到了師指揮所。他還未來得及說話,這邊電話鈴就響了。李師長抓起話筒,是15團報告:"胡震參謀長在指揮部隊反擊時犧牲了!"李天佑放下電話,含著熱淚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了政委鍾赤兵和14團團長黃冕昌。之後,又對黃冕昌說:"中央縱隊正在渡江,我們無論如何也要頂住。只要還有一個人,就不能讓敵人闖過新圩!"在下達完命令後,為了師部的安全起見,師指揮所隨即向後轉移了。就在李天佑、鍾赤兵剛剛趕到新的指揮所,即接到前方報告:"黃冕昌團長也犧牲了!"這時,紅5師處於前所未有的險境之中。據李天佑後來回憶:"這時是下午了,我們已整整抗擊了兩天,中央縱隊還在過江!現在兩個團的團長、政委都已犧牲或負傷了,營連指揮員也剩得不多了,負傷的戰士們還不斷地被抬下來。但是,我們是紅軍,是打不散、攻不垮的。我們的戰士在'保衛黨中央'這個鐵的意志下團結得更緊,傷亡的指揮員有人自動代理了,帶傷堅持戰鬥的同志越來越多……我們以拼死的戰鬥,堅持著第三天更險惡的局面,陣地仍然是我們的。敵人被攔在這幾平方里的山頭前面,不能前進!"

就在此時此刻,距前沿陣地不遠的軍團指揮所裡,彭德懷何嘗不著急!他意識到此時已經進入萬分危急的關頭,有全軍覆滅的危險。為了穩住陣地,掩護軍委縱隊和中央縱隊的過江,彭德懷決定親自前往前沿陣地指揮戰鬥。臨行前,他向朱德總司令發出了一封十萬火急的電報,希望軍委縱隊和中央縱隊加速渡過湘江。在界首臨時司令部裡,朱德接到了彭德懷的電報,不禁捏了一把汗。朱德知道,如果不是情況十分危險,他彭德懷是不會叫苦的。本來,27日在紅一、三軍團佔領渡口的時候,中央紅軍的大隊人馬離渡口不過一天的路程,加快步伐是可以過去的。但是,由於部隊的輜重過多,幾萬人在山間的羊腸小道上行進非常緩慢。忙中出錯,紅八軍團又走錯了方向,前面的部隊還要等他們一天,本來一天一夜的路程,卻走了三四天。這就更加大了作戰部隊的壓力。朱德意識到問題的嚴重,遂電令全軍:十萬火急,迅速渡江!要知道,每分每秒,都是用紅軍戰士們的鮮血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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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懷來到前沿陣地,給紅五師的戰士以巨大的鼓舞,穩定了形勢,使處於劣勢的紅五師在新圩堅守了三天兩夜,為後續部隊的趕到贏得了時間。12月1日,紅軍的各路縱隊終於趕至湘江岸邊。而這時,國民黨軍的進攻也更為激烈了,桂軍和隨後趕到的中央軍"追剿"主力,向紅軍發起了全面進攻,企圖一舉奪取渡口,封住紅軍渡過湘江的道路。

在這犧牲越來越大,戰鬥越來越艱苦的時候,指戰員們多麼希望中央、軍委縱隊快點渡過湘江呀!可是被輜重所累,紅軍中央、軍委縱隊的速度就像是蝸牛一樣,實在是讓人心急如焚!

就在灌陽新圩方向打得異常激烈的時候,11月29日光華鋪阻擊戰也打響了。光華鋪為一片寬廣的丘陵地,坡度較小,視野開闊,根本不適合作為一場戰爭的防守陣地。但是,三軍團紅4師卻別無他選。為了阻擊由全州打過來的湘軍和由灌陽追過來的桂軍,保證中央縱隊順利過江,只有在這裡背水一戰。這是一場名副其實的硬仗!兵力上依然是敵眾我寡,裝備上依然是敵強我弱。連續的作戰早已讓紅4師的戰士們疲憊不堪了,傷員無人照顧,更無法補充兵員。在這裡承擔阻擊任務的紅軍一個團,卻要迎擊桂軍四個團的猛烈進攻,戰爭的慘烈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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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日晚,桂軍四個團全部出動,在漆黑夜裡同紅軍展開了激戰。隨著戰鬥開始,大地猛然震動了,天空被一群群烈焰映紅。無數的炮彈向紅軍的陣地飛來,剎那間天崩地裂,地動山搖。火光中,磚頭、木塊、鐵絲網、死了的人和活著的人一齊被熱浪拋向空中,又重重摔了下來。炸開的塵土粘著血而成了糊狀。

擅長夜戰的桂軍憑藉熟悉地形的有利條件,繞過紅軍在光華鋪的陣地,直插界首渡口。紅軍發現這一情況後,急令3營營長張震率部堵擊。

1994年9月,已任中央軍委副主席的張震,重來這裡,憑弔60年前犧牲的戰友,講述了當年激戰的情景。他情難自禁、幾度落淚:"光華鋪地勢比較開闊,一面臨江,在桂(林)全(州)公路旁邊,距界首隻有幾里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因中央機關、軍委縱隊和兄弟部隊都要從界首渡江,所以,我營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堅決扼守光華鋪陣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29日深夜,我營對面發現密集的手電燈光,有部隊沿湘江邊運動。我即令加強前沿警戒,同時將情況報告了團長,沈團長認為,湘江邊是一個空隙,遂令一營部隊進至江邊防禦,果然,敵軍利用我防禦結合部還在逐步滲入,在夜暗中與我們交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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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從俘虜口中查明,敵軍是桂軍第7軍獨立團和第15軍45師一部。我當即派8連出擊,但敵人越來越多,雙方激戰後形成對峙。30日凌晨,國民黨桂系第7、15軍各一部又向我光華鋪陣地發起猛烈攻擊。能否堅守住光華鋪,關係著中央機關、軍委縱隊和後續部隊能否順利地渡過湘江。在黨中央和中央紅軍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我們自30日凌晨到12月1日,不惜一切代價,在光華鋪與敵展開了殊死搏鬥。

團長沈述清率領一營在與敵反覆爭奪中,戰死在湘江畔。上級決定由師參謀長杜中美代理10團團長。他趕到指揮所不久,也在下午的一次陣前反衝擊中飲彈犧牲。團政委楊勇聞訊便馬上接替指揮。他打仗從來奮勇當先,幾度危急之時,都是他帶領全團堅決實施反擊,守住了陣地。我營也打得非常艱苦,全營指戰員前赴後繼,視死如歸,因傷亡過大,一度被轉為團的第二梯隊,稍事休整後又投入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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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敵我雙方都沒有工事作依託,在江邊來回'拉鋸',反覆拼殺。晚上,我5師部隊趕到,但桂系的增援部隊也陸續到達。面對優勢的敵軍,5師也打得非常英勇,付出了沉重代價。就這樣,我們和兄弟部隊一起,完成了掩護中央機關和軍委縱隊在界首渡江的任務。湘江一戰,我們團共傷亡100多人,幾乎接近全團人員的一半,有我的老上級,有我的好戰友,我深深為之痛惜,時常念及他們。"

老將軍身經百戰,卻對這次戰鬥記憶猶新,可見其慘烈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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