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妙常—說什麼王權富貴,怕什麼戒律清規

陳妙常—說什麼王權富貴,怕什麼戒律清規


松院青燈閃閃,芸窗鐘鼓沉沉,黃昏獨自展孤衾,欲睡先愁不穩。

一念靜中思動,遍身慾火難禁,強將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轉盛。


我一直在想,像我們生活在這城市裡,連偶爾到清寂的山中小住些時日,都覺得寂寞難耐,無聊至極。那些靈音妙竹,鬢釵錦繡的女子是如何有勇氣挽鬢成尼的?她們既然下定了這樣的決心,看院內青竹矮矮,聽蓮音渺渺,守著寂靜的蓮燈經卷,任春光消逝,黃花凋落。又為什麼會有人在一次不經意的回眸裡淪陷,甚至比當年踏進寺門時更加義無反顧,勢不可擋?


就在我百思不解的時候,看見了這樣一段話:“想你的時候,你卻總是不能陪伴在身邊,一段晚來的情,一個遲到的人,愛上你,其實並不是你有多好,而是你給了我別人給不了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又說不出來。總之看到你的時候,就會心情很好,看不到你的時候,就會情緒恨低落,跟你在一起, 就覺得整個世界都是自己的,沒有你的時候,就感覺整個人都被這個世界所遺棄。愛你,想著你,卻不能擁有你。”


恍然,也許是我真的不曾深愛過吧!又或者,早已將往事埋藏,心涼如水,不想再去觸碰,只在文字這一江波濤裡,走走停停,趕往生命的終點。是的,曾經我也以為離佛很遠,直到有人在相逢的渡口提前散場,消失無蹤的時候,我才明白,原來我離佛也就轉瞬的距離。跨出腳去,就走進了靈山;收回手來,就關閉了紅塵的院門。只是,我還缺那個接引我的高僧,斷不會只為一段感情,拋棄親人,遺忘詩文,絕跡凡塵;但有人,一定會為了一段刻骨的愛戀,背叛佛門的誓言,重返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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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燈閃閃,靈煙寒妙,她從想過她這沉寂的一生,還會再次前往紅塵掀起波瀾。但未曾想過,不代表不會發生意外。這凡塵,無論我們怎樣安分守己,不思淫慾望,總會有人抵擋不住超凡的氣質,清妙的容顏,撩撥你我本就不夠禪定的內心。


他是錦衣歸來的官人,進士出身,奉派臨江縣令,夜宿鎮外山麓貞觀。她是庵內清秀的女尼,容光煥發,秀豔照人。青燈冷院,孤禽獨展,欲睡難眠。就算他開啟的方式錯誤,也會在恣意遊蕩的少女心裡,撥開第一道漣漪,然後靜待下一個有緣人開啟。


唐風宋月,這兩個浪漫的朝代,也是佛教盛行的朝代,廟宇庵堂隨處可見,男子出家為僧,女子入寺為尼,似乎已是大勢所趨。但那些走進庵堂之人,並非真的心如明鏡、大徹大悟,多是體弱多病、命犯孤魔,才不得已舍入空門。如果此生遇不見那扣開心門的人,也許他們真的會在佛前清寂一生。只可惜唐時的庵堂廟宇,常有詩客文人來往,但凡心生一絲妄念都會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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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劫,不是張公,而是潘郎。


清秋時節,月白風清,張孝祥步月花間,忽聞琴聲錚錚宗宗。尋聲而往,見一妙齡女尼正焚香彈琴,眉目如畫,姿態秀逸,好似瑤池仙子。許是他見慣了城市的胭脂俗粉,對這樣清妙的女子難以抵擋,一時心生妄念,有失儀態,才會吟出“瑤琴橫几上,妙手拂心絃.......有心歸落浦,無計到巫山的淫詞豔句。”


妙常雖是妙齡芳華,也在等那個細水長流的男子。但畢竟從小舍入空門,研習佛經,參禪煮茶,定力自然非比常人。況且女兒家的心事向來靦腆,需要慢慢開啟,豈可如此直截了當?故而對於張孝祥莽撞的行為,不僅沒有動心,反而表現得定力非凡。並警示張孝祥,清淨堂前不捲簾,景悠然,湖花野草漫連天,莫胡言。


張孝祥是飽學之士,自知有失儀態,很是慚愧,便不再久留,趕赴上任。但對秀豔照人,風姿綽約的妙常,一直念念不忘。時常回想起那個黃昏,青燈閃閃,靈音妙妙,瑤琴橫幾,妙手拂弦,清瘦孤冷的身影。又逢張孝祥的同窗好友潘必正遊學來到臨江,故人相見,對酒當歌,剪燭西窗。張孝祥對潘必正講起青石鎮女貞觀之事,感嘆身在官場,身不由己,聽得潘必正心生搖曳,也想一睹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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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必正認為,女子削髮為尼,妙齡女郎伴青燈古佛,必定有著一段不同尋常的經歷,便藉故住進女貞觀中。他說“自古非經大事大難,不入空門,姑娘如此年紀,才貌過人,卻是為何?”她說“人思病時,塵心自減;人想死時,道念自生。何須大劫大難?”殊不知對,對任何一個人來說,生死病痛,七情六慾,都是劫難。倘若投身禪門,能保一世安穩,無災無痛,生死無憂,又有誰會拒絕這百年孤獨呢?


潘必正自是比張孝祥更懂人心思,聽了妙常這樣的回答,更加肯定了妙常修行的初衷。而妙常恰好也正在等這樣一個知她心意的男子。既然佛門是避劫的聖地,那麼劫難過後,勢必會反身紅塵,輕點硃砂,淡抹桃紅,以補償空門這麼多年的寂寞光陰。


唐時的魚玄機、李治都有過空門偷情的風流韻事。她們本就不是心甘情願的遁入空門,又怎麼耐得住空門的寂寞,又何況還要抵擋無數風流才子的深情撩撥?她們入空門驅災避劫,卻不知,在空門內還有更大的劫難在等著她們,一不留神,就是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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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潘必正拿著昨夜新填的詞去找妙常,妙常接過花箋,只見上面寫著:“清風明月女貞觀,方外地,無我兩忘好修行,活神仙。絕世容顏瓊姬態,傾城國,淡妝全無半點俗,荊山玉。”詞一半寫佛門淨地,一半寫人,用辭典雅,字跡秀逸,妙常大為欣賞。二人從此談詩論文,弈棋品茗,情根深植。


一日,潘必正去找妙常,見屋門未鎖,便進入屋內,卻無意間發現妙常妙常填的一闕豔詞:“松院青燈閃閃,芸窗鐘鼓沉沉,黃昏獨自展孤衾,欲睡先愁不穩。一念靜中思動,遍身慾火難禁,強將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轉盛。”只待潘必正回去填下“未知何日到仙家,曾許綵鸞同跨的詞句。那個松風夜靜,青燈明滅,孤衾難眠,欲睡先愁的女尼,勢將覆水難收,墜入情網。


從此,神女觀成了巫山廟,女貞觀化作雲雨榻,幾度春風過後,陳妙常已是珠胎暗結。但妙常與魚玄機、李治不同,她們本就出身風塵,縱然有幸遁入空門,也難得圓滿,況且往來詩客,多是逢場作戲,聚時不易,散後尋常。而她與潘郎是真心相愛,又怎麼能被佛門的清規戒律阻擋呢?

陳妙常—說什麼王權富貴,怕什麼戒律清規


後潘必正求助於好友張孝祥,張孝祥要他與陳妙常到他所管轄的臨江縣衙投遞狀紙,說自己與妙常是從小指腹為婚,後因戰亂被迫分散,不得已舍入空門,如今破鏡重圓,希望縣令大人成全。


張孝祥為官清正,通情達理,又與潘必正是同窗好友,接過狀紙,問明原委,當即判二人有情人終成眷屬。


從此,她再不用一個人忍受女貞觀的閃閃青燈。她有潘郎為她添衣加被,她可以靠著他的臂膀,安穩的睡到天明,可以醒來就聞到撲鼻的飯香。市井深處,財迷油鹽,衣食同庚,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曾經所有遙遠的幻想,此刻都化作現實,伸手可得,歲月靜好,細水長綿。

文、閒花

圖片來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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