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沒有運動鞋，但並不影響我運動。打著一雙赤腳在村裡亂跑，山上、田間、地頭、河裡，除了大冷天，其他時間我想怎麼跑就怎麼跑。
難忘沒有鞋的3次經歷
下雨天，是打赤腳的黃金時間，捲起褲腿，專找溼泥巴去踩，張開腳丫子對準那團泥巴往前一搓，然後這道泥巴像一道閃電從腳丫縫裡鑽出來，並在空中展開360°轉體，綻放成一朵花兒然後瞬間消失，最後平穩落地。
到了上學年紀，我還是打赤腳為主。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有點不真實，但我印象很深刻的有3次打赤腳的經歷。
第一次是星期六放學（那時候一週還只放一天假），我們走在路上，突降暴雨，我們正好處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趕緊把書包抱在懷裡（怕淋溼書本）一路狂奔。
狂奔的過程中慌不擇路，尖石頭、磚頭、杉樹、刺等，不斷地試探著我腳底的堅硬程度，等我躲到一個屋簷下，才發現腳底踩了一腳的刺，但好在刺並不硬，而腳底偏偏還不軟，所以並不覺得痛。
第二次是放學回家路上，與村裡夥伴在山上玩，一腳踩到一條蛇，當時沒發現，當我感覺腳底冰涼的時候，本能地往旁邊跳，回頭一看才看到一條蛇，可能也沒踩得很厲害，否則以蛇的反應速度，我肯定會被咬一口，但即便這樣還是讓我心有餘悸。
第三次是我讀小學一年級，那時候我們很少見過汽車，而我又特別害怕車子，在一個路口轉彎時，我聽到汽車鳴叫，嚇得趕緊跳到路邊，結果一腳踩到一塊玻璃，血流了一路，被當地一個農民發現，趕緊幫我用菸草止住了血，將近30年過去了，至今腳底還有一個疤。
從那次開始，家裡終於給我準備了一雙布鞋，但我好了傷疤忘了疼，這雙布鞋並不受我待見，平時穿得很少。
打著補丁的雨鞋
相比軟和的布鞋，小時候穿得更多的其實是雨鞋，但也只有在冬天下雨和下雪的時候穿，因為冬天如果不穿鞋，那是要凍出凍瘡的，凍瘡又癢又痛，癢起來的時候像隔著衣服搔，越搔越癢。只有在火爐上烤，才會覺得痛苦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爽勁兒來。
我穿著雨鞋在下雪天追過兔子，下雨天撿過螃蟹，到土裡拔過魚草、豬草，還上山摘過野果子，到田裡捉過魚，到池塘裡摸過田螺……
雨鞋穿得多，就破得多，但破了不能去買，那時候家裡都比較窮，所以每次破了，就得補。
父親會在某個農閒的日子，拿一個銼子，把破了的地方銼薄點，然後從爛單車內胎上剪下一塊稍微大點兒的胎布，也銼乾淨，倒出一點專門補鞋的膠水，用單車胎這塊大的布蓋住那個破口，這樣雨鞋就不會進水了。
時間一長，雨鞋上大大小小各種補丁，像乞丐的衣服。好在那時候大家都這麼穿，所以並不覺得有多難堪。
一雙臭皮鞋
到了讀初中，學費越來越貴，家裡經濟越來越拮据，有時候連一雙布鞋都要補了又補，那時候我已經住校，每次都要走幾十里路，肯定不能像小時候那樣打赤腳，一旦遇到下雨天，一雙布鞋就像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到了學校還沒有火烤，只能靠體溫把它烘乾。
就在這時候，不知誰給我們家裡送來了一些舊鞋子，我看中了一雙皮鞋，但很明顯這是一雙大人的皮鞋，並不適合我。只是我並沒有什麼選擇，而且從來沒有穿過皮鞋，所以想穿一雙皮鞋給自己壯壯臉面。
不巧的是，那天又趕上大雨，等我走到學校後，皮鞋還是溼了。恰逢冬天，天氣寒冷，上晚自習時，我只好把雙腳從鞋裡抽了出來，一邊瑟瑟發抖著，一邊撕了很多紙放進去，這樣能快點吸乾水分。但沒過多久，我就看到身邊的同學在吸鼻子，一邊吸一邊皺眉頭，還有人罵："他媽的什麼臭味？"
我剛開始沒意識到是我的腳臭，等發現身邊人都在尋找臭源時，我趕緊把一雙腳塞進了溼冷的皮鞋。
好不容易熬到下晚自習，我趕緊跑到宿舍去，但到宿舍並沒有熱水，只能脫了襪子塞到被子裡。等到第二天醒來，我發現不只是腳臭，連鞋子都臭了。再仔細一看，這並不是真皮鞋，經雨水一泡，已經開始腐爛發臭了。好在那天趕集，母親來學校的時候，我把鞋子給她看，希望她能給我買一雙新皮鞋來。
母親看了看，摸著我通紅的腳趾，心疼地說馬上買，然後給我買來了一雙新布鞋。
穿了10年的運動鞋
我考上市重點高中的重點班時，已經凍出了嚴重的鼻炎，母親給我買了兩件新襯衣，和一雙新皮鞋。兩件襯衣伴隨了我高中三年，正好換洗穿。而皮鞋倒是一年換一雙，上課、晨跑、鍛鍊甚至上體育課都是這一雙。
讀大學時，也以穿皮鞋為主。那時候很多同學都開始穿運動鞋，我們那叫波鞋，我只能望"鞋"興嘆，穿不起。終於熬到了大學畢業，賺到工資了，我去北京西單街頭逛，看到安踏運動鞋打折，一口氣買了兩雙，一共196元。
之後上班、打球、跑步都是這鞋子，到了後來，我的運動鞋越來越多，而且會按跑步、籃球、羽毛球、休閒等各種需求購買不同的鞋子。
到後來，我已經記不清有多少雙運動鞋了。等我工作差不多10年，從北京回到南方定居時，我才發現10年前北京西單街頭買的一雙運動鞋還像新的一樣，躺在鞋盒裡呢。
父母的鞋
某年過年前，我和姐姐陪父母趕集置辦年貨。父親要買一雙皮鞋，他執意買那雙50元的，姐姐沒看上，就拉著他去試了另一雙更好點的皮鞋，試完後覺得不錯，一問價格要150元，父親嫌貴轉頭就走，姐姐悄悄地買了跟上去，結果被父親知道了，立即沉下臉訓斥了一頓，姐姐很難過。
我得知此事後特意與父親說了下，我說姐姐一片孝心，你不但不感謝她還罵她一頓，這樣會讓姐姐很難受。父親聽了，沒說話。
去年，父母過來幫我帶孩子，我給他們各買了一雙300多元的運動鞋。母親接受不了這價格，我跟她說："穿上這雙鞋就要多鍛鍊，你們在農村裡做事比較多，到城市裡來勞動少了，就要多走路，300多元買的不是鞋，是健康。"
母親聽進去了，從此每天晚飯後都出去走，不到一萬步不回家。而父親，我乾脆沒跟他說實話，我說只要100多元錢，他穿著也挺開心。
但後來我才發現，母親穿得更多的還是一雙25元的鞋子，那是她看到一個店子貼著"店面搬遷，賠本清倉"時候買的；而父親更多時候也是穿一雙從家裡帶來的舊鞋。他們都說穿著這樣的鞋子更踏實。
（寫於2020年4月16日星期四）
文：穀子 圖：來源於網絡我是穀子，出身農村，曾謀職帝都，做過媒體，現居南方某城市，經常寫點鄉村文字，如果你對鄉村故事感興趣，歡迎關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