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圖 / Amy Friend
還給他們……
還給他們那些在他們身上不再現身的事物,
他們將重新看見豐收的穀粒在麥穗中包藏並在麥稈上搖曳。
教會他們，從墜落到起飛，他們面容的十二個月份，
他們將珍惜他們心靈的空白直到下一種慾望誕生；
因為絕無一物葬身海底或沉迷灰燼；
而誰若會看出大地終將結滿果實，
沒有挫敗能讓他動搖即使他已失去一切。
作者 / [法] 勒內·夏爾
翻譯 / 張博
選自 /《憤怒與神秘：勒內·夏爾詩選》，譯林出版社
Redonnez-leur…
Redonnez-leur ce qui n’est plus présent en eux,
Ils reverront le grain de la moisson s’enfermer dans l’épi et s’agiter sur l’herbe.
Apprenez-leur, de la chute à l’essor, les douze mois de leur visage,
Ils chériront le vide de leur cœur jusqu’au désir suivant?;
Car rien ne fait naufrage ou ne se plaît aux cendres?;
Et qui sait voir la terre aboutit à des fruits,
Point ne l’émeut l’échec quoiqu’il ait tout perdu.
René Char
失去，是最重要的生命事件之一。畢肖普甚至將失去視為一門藝術，即便她在《一門藝術》中反覆寫到“掌握失去這門藝術並不難”，但整首詩依然在“反話正說”中縈繞著失去帶來的悲傷和無奈。
失去難以避免，強求某些事物永存，可能會讓我們失去更多，所以問題就在於：人該如何面對失去？
夏爾的這首詩，或許可以作為對這一問題的回應。夏爾對這首短詩應是珍愛有加，在他八十歲時的自選朗誦中，他就將這首詩列在首位。我不清楚這首詩的寫作背景，不知詩中的祈使語氣是否有現實所指，是否是對某個事件的憤慨回應，所以我就圍繞著“面對失去”這一主題簡單談談。
詩中的“他們”是遭受“失去”的一群人。而他們失去的是什麼，又是因什麼而失去，我們不太清楚。或許是一場交通意外，或許是一場山火，或許是一場瘟疫，讓他們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家園，失去了原來的安定生活；或許是一條令人絕望的新聞，或許是災難發生時不周全的決策，或許是整個社會對某件事做出的反應，讓他們失去了對他人的信賴，失去了對生活的信心，失去了對自我價值的肯定和追尋……就像詩中所講：某些東西在他們身上“不再現身”了；時間在他們的臉龐上模糊了；他們的心靈被空白佔據了。
詩人不願這一切持續下去，所以他用祈使語氣要求——“還給他們”。這一“還給”所帶來的，是讓他們“重新看見”，看見麥谷成熟在風中搖曳；接著是“教會”，讓時間在他們的臉上顯現，並呈現出秩序，能夠流轉；隨後他們將接納當前自己心靈的空白，並期待著“生之慾”的再次誕生。這幾句簡潔有力地道出了從喪失的失望中逐步走出的可能過程。
詩人相信，無論遭遇了怎樣的失去，每個人內心深處都存在著巨大的生命潛能：沒有一艘船本來就渴望葬身海底，沒有一團火本身就享受成為灰燼。只要每個人能看到萬物生長的規律：在海難之處依然有帆船駛過，在灰燼之中依然會有嫩芽冒出，在蕭瑟的土地上依然會累累的果實成熟，那麼即便在一無所有之時，這樣的人也無法被挫敗。
願這首詩中堅定有力的希望感，能支撐我們面對生命中的無數次失去。
薦詩 / 冬至
2020/04/15
第2594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