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同和弘一法师:前半生的俗人,后半生的高僧》

李叔同,即人们常称的“弘一法师”。

他是众多佛徒敬仰的得道高僧,享誉国内外,在遁入佛门之前,他是世家翩翩少公子,踟蹰流连于红尘情爱和功名,他也是伟大的画家、音乐家、书法家,是最早将西方知识引入国内的知识分子之一。

佛说,一念起,万水千山皆有情,一念灭,沧海桑田已无心。李叔同从生活优渥的“俗人”,到正统的“高僧”,这中间的经历是怎样孕化了这些变迁?

《李叔同和弘一法师:前半生的俗人,后半生的高僧》

《李叔同和弘一法师:前半生的俗人,后半生的高僧》

苏泓月的著作《李叔同》,根据详实的考据,客观地向读者展现李叔同各个阶段的精神肖像。苏泓月先后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和北京大学哲学系。

她没有因为李叔同出家成为弘一释演音后,取得巨大佛学成就,而拔高他的世俗情操和作为。她的文字感性,充满女性的柔美,与李叔同升腾跌宕的人生和细腻的情感,有着某种惺惺相惜,相得益彰的美感。文字里有肯定有疑惑,有谅解有猜测,这些反倒使她笔下的李叔同显得更加真实有血肉。

《李叔同和弘一法师:前半生的俗人,后半生的高僧》

1.出生

据说,李叔同出生的那天早上,有一只喜鹊衔着一根松枝放在李叔同母亲的床头,这根松枝伴随着李叔同经历所有的沧海桑田白云苍狗,直至灭度,似乎意味着,他生来就会有着不一样的人生。

李叔同的祖上经营布料起家,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在盐业、榨油业等领域经营,而李叔同的父亲李筱楼,在同治年间考得举人和进士,曾在朝廷为官,后辞官经商,并开创了钱铺生意,三四百年下来,李家财产富足,成为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

李筱楼六十七岁时,其长子离世,后在耄耋之年娶了李叔同的母亲——王凤玲,成为他的四姨太。在凤玲生下李家三公子——李文涛(字叔同)后,李筱楼几乎再也没有和凤玲同房,每天“做佛事,修佛经,喝禅茶。”

李叔同的母亲是封建家族的四姨太,虽然在钱财方面比普通百姓要阔绰,但在家庭关系里地位较低,需要面对很多微妙的家庭关系,李叔同虽是望族少子,但并不是被溺爱地长大,不似寻常富家公子那般无忧无虑,他是母亲在深宅大院里唯一的希望。

李叔同五岁时,李筱楼去世。当时,李家举办了盛大的佛教超度法事,法事场面梦幻恢弘,僧人们念得经文更如天籁般,钻进年幼叔同的耳朵里,被刻进了年幼的李叔同记忆里。不知道这些和李筱楼有关的佛事,是不是有为几十年后李叔同的出家,埋下了些许伏笔。

就这样,二十五岁的凤玲成了寡妇,她带着年幼的儿子住在深墙大院里,日子一天比一天灰暗,,心里愈加暗淡。而生活富足的李叔同的童年,在苏泓月的笔下,并没有被绚丽的笔调晕开,只是像一湖阴天的池水,偶尔被吹起一些波澜,就如叔同母亲的生命基调和精神底色。

2.爱情

正如所有的言情故事那样,年轻贵公子必定会有很多风花雪月。拜伦曾说,没有青春的爱情有何滋味?没有爱情的青春有何意义。前半句不一定对,后半句却可能是真理

二十岁不到的李叔同,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风采俊秀,青春洋溢,他注定要陷入爱情的沼泽。他爱上的第一个女人是天仙园的一名戏子,名叫杨翠喜。杨翠喜生的一副婉转妙音,容貌出色,是风月老手。情窦初开的李叔同很快拜倒在杨翠喜很有分寸的调情技巧里,欲罢不能。

叔同的母亲凤玲看着儿子这样沉沦,焦急万分,不想让儿子被杨翠喜这样的女人耽误了,也不想李家的门风被她玷污了,于是,她给李叔同寻了一名端庄的妻子俞氏,李叔同死活不愿意,于是母亲对李叔同说,先娶俞氏为正房,后再纳杨翠喜为妾。

可是温顺的妻子得不到李叔同的怜爱,热情并善于调情的杨翠喜,已经满满占据李叔同的心。

后来,因为政治事件,李叔同被迫带着母亲和俞氏去上海避难,李叔同和杨翠喜约好,“避完祸就回来,娶你。”

再后来,李叔同确实回来寻杨翠喜了,但杨翠喜已经跟了别人,据说是跟了某位王爷的儿子,风光无比,后又听说她后台倒了。

柏拉图有句话是,为着品德而去眷恋一个情人,总是很美的事。而此时的李叔同心如痛绞,她是他当时唯一爱过的人,但她玷污了他的爱情。

张小娴说,有些人注定要等待别人,有些人注定要被人等。而错过了,从此就是平行线,天涯各一方。

在这之后,李叔同回到上海,重振精神。他凭借着卓然文采,口袋阔绰,自然又与其他女人摩擦出别样的暧昧,甚至与男人(苏泓月的书里没有清楚指明是否发生过关系)。

他在不停地探索什么,却又没寻着什么,反正再也寻不到第一段感情带给他的刻骨铭心

而他家里的妻子,顺从无趣,更是不值得他去探索什么了。

但是他开始思索肉体爱和精神爱这些概念,在经验里逐渐沉淀出最初的禅悟,在暴风飓风里开始寻找澄澈的平静。他在探索别人的过程中,开始思考自己。

之后,李叔同的母亲怀着对人生和儿子的失望,去世了,李叔同非常伤心,他将母亲的灵柩运回老家,按照反传统的方式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将妻子和孩子留在家里,只身前往东京求学,他在那里为自己编造了新身份,“父母健在,没有成婚”。他在那里学习音乐,学习油画,并和自己雇佣的模特雪子相爱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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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苏泓月在书中的描写,李叔同和雪子的确拥有过美好的爱情和记忆,雪子的青春和温柔都深深温暖过他。

后来李叔同把雪子带回中国,让她独自居住在没有亲人和朋友的上海,他自己在外地工作,再后来,李叔同剃度出家,没有直接告诉雪子,而是让好友代为转告。张爱玲说,用一转身离开,用一辈子去忘记。李叔同转身的似乎毫无留恋,而雪子估计是要花一生的时间去抚平破碎的回忆。

王菲的歌词,走完同一条街,回到两个世界。大概就是这种意境。

李叔同的爱情,从炽热的情欲,变成了沉入水底的岩浆,他在花丛中沉迷,又在花丛中醒来,发现身边的一切都填不满他对生命的欲求。

3.出家

李叔同回国后,他把雪子安排在上海法租界后,回天津老家探望。不久因为金融市场的的不太平,李家破产了,不复往日的繁华和奢靡,能分给李叔同的家产寥寥无几。于是李叔同找了一份图画教员的工作,养活两个家庭。

后来他离开天津,辗转从事了几份工作,他对这些工作也曾满怀希望,但都没有让李叔同等到他想要的机会。他不再意气风发,不再享乐主义。他需要为生活奔波,他有两个家庭需要养活。他没有带俞氏在他身边,也没有让日本妻子雪子陪着他。之前交友虽广泛,但知交是零星,且现已散落在天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一个离群寡居的人。

没有雅致情趣的各种集会,没有鲜衣怒马的美丽年华,他在空洞的时间里徘徊、反省和寻找。从色彩斑斓里,坠落在空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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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的一份工作是教员,他将西式的知识灌溉给贫瘠的时代,他作为摆渡人,勤勤恳恳地摆渡他遇见的每一张青稚的脸。 后来他教出了两个得意门生:丰子恺和刘质平。

值得一提的是,李叔同当时的薪水大部分都分给了上海和天津的家,留给自己的零用钱非常少,后来刘质平去日本留学,出现经济困难,李叔同愣是想办法,每月从薪水里“克扣”了一部分寄到日本,直至他辞职出家。

莎士比亚说,爱所有人,信任少数人,不负任何人。李叔同虽辜负了他的家人,但他似乎是爱所有人。

只是,李叔同教着书,表面越来越沉寂,但灵魂却越来越不安分,他渴望逃离他心中的空虚和困顿。最后他决定去虎跑寺断食,希望通过断食,让他的心身得到修复。

在断食的过程中,他做了笔记。根据他的记录,他的生理机能和精神状态,确实有了不一样的新生,但是他的向佛之心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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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了种种人生角色后,幸福也好,困顿也罢,他都细腻探索感受过。但最后,俗世的精神和物质于他而言,似乎已经是一种负担。

他看清了种种虚妄纷扰,他很难再融入红尘,他最终决定皈依佛门,剃发修行,青灯古佛木鱼,李叔同不再,弘一释演音从虚空中逃离出来。

他不断寻找适合念佛修行的地方,他孜孜不倦研修失传的佛学经典,传承南山律。所有的俗尘欲念在佛学经典里沉淀成虔诚,在澄澈里寻找到大智慧。

但对家庭的愧疚,似乎很长时间困扰着弘一。发妻去世和儿子成婚等事宜,他都不再卷涉其中,而另一方面,他在伦理纲常上,将佛学和儒学进行比较,并询问他敬重的得道高僧,最后,他悟出自己做的并不圆满。

然而,晚年的弘一,大开大悟,接受一切的不圆满,认为只有不圆满和失败,才知道自己更需要精进,因为不完美,才能完整。尔后,在战乱的大时代里,他坚持奔波弘法,直至圆寂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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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句经文,可以说是弘一的写照。之前的他,完全浸透在尘世,南怀瑾说,莫名其妙的生来,无可奈何地活着,不知所以然的死掉。这种作为人的悲怆,李叔同似乎都思考过。

之后,他逃离的清清静静,红尘万丈,仿佛也霞光潋滟,但最后的弘一,肃清尘世纷扰,回归他寻找的宁静。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正如李叔同自己写的词,他的人生开始清丽婉转,但暗含凄凉,但在凄凉过后,却是广阔壮美的山外山。

苏泓月笔下的李叔同,感性柔软,时代的冲突,和他自身性格的冲突,都集中在他瘦弱的肉体身上。他的思想在虚空中游离许久,时而孤独,时而高涨,时而低迷,时而沉稳有力。但也正因为有这样最接近人的李叔同,最后才成全了最接近佛的弘一啊!因为,人是未醒佛,佛是已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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