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害怕再看到，親密少年太過於像他們，沒勇氣再心動卻為某個動作慌神。
——《意難平》
01
後來再看到穿著白襯衫笑容乾淨的男孩子，我還是會想起小高。
小高是我媽媽單位同事的孩子，比我小一屆，長著一對明亮的星星眼，渾身上下散發著乾淨純粹的少年氣。
彼時他高一，站在他媽媽身後拎著包，衝我燦爛一笑，後來再想到這一幕，腦海裡只剩下夏日的蟬鳴。
我作為高二的學姐帶他去報到，一路上交待他一些注意事項。他高高的個子，溫順地彎腰聽我說話，眨著星星眼，甜甜地喊我姐姐。
我肩負著雙方家長的重託，把他送到班門口，看著他找到座位坐下來把書攤開以後才回去上課。
那天放學後我恰好有事拖延了好久，走在校園裡已經不見幾個人影。
北方城市的夜晚，月朗風清，路燈把我的影子拉成長長的一道，然後我就看見小高了。
他推著自行車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看見我，便高興地朝我揮手，熱情地邀請我坐他的自行車後座。
我心下訝然，雖然知道我倆回家是順路的，但也不過是剛認識的不熟的朋友，看他的樣子應該是等了很久。
他就是那樣溫柔的少年，善良有教養，好得無法用常理解釋。
他騎得飛快，路上黑漆漆的樹影向後掠去，我聞著他身上清爽的洗衣液味道，心跳漏了幾拍。
02
從那以後，晚上他載我回家成了固定項目，就這樣慢慢熟絡起來，他媽媽很忙，有時好幾天沒空給他做早晚飯，就變成了我媽在家做好，由我給他送去。
高一和高二的教室隔一層樓，我仍然能想起那些匆忙跑下樓梯，趁他們班老師沒來之前把他叫出來，把懷裡揣著的熱乎乎的一個飯盒塞給他，又匆匆趕回去上課的日子。
他笑得甜甜的，禮貌地道謝，我只知道我想起這些事的時候，仍然會彎嘴角。
小高成績好，次次月考榮登年級第一，他的照片被貼在一樓大廳的光榮榜上，在我清晨踏入教學樓時，剛好可以看見溫柔的朝陽摩挲照片上他清秀的臉龐。
和我一起走的小姐妹笑著起鬨，誒呀你弟弟好厲害，長得帥學習還那麼好。
我往往會笑著打趣回去，但心裡還是掩蓋不住的驕傲。
青春期小女孩的虛榮心太容易滿足，放學以後小高站在樓下等我時，我會感覺倍有面子。
那時我們高中附近的小混混很多的，喜歡在放學時對著落單的女生吹口哨。
有了小高在我身邊，我只是覺得暖洋洋的踏實又安心，微風拂起少年柔軟的髮絲，回憶定格在此處，泛黃了卻依然雋永。
03
有一次晚上我倆不謀而合地翹了晚自習，我買了一大堆他愛吃的零食，他邊吃邊沒心沒肺地笑著，路燈的光亮映在他的星眸裡，流轉著迷人的光彩。
我看著他的側臉，那時很確定自己喜歡上他了，並且非常胸有成竹地覺得他也喜歡我，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
從那一秒開始認定的呢？
我也說不好，也許是他對我說話時總是溫柔地看著我吧，也許是小姐妹們羨慕又略帶酸味的玩笑吧，也許是他站在校門口等我下課的身影吧...
他拿起一片薯片餵我，手指擦過我的嘴角，那觸感對現在的我仍有餘震，那晚夏風沉醉，差點出賣了我青澀的心動。
他是我在校慶當晚滿天煙花時悄悄回頭看的人，我在人群中找他，有時候能對上他的眼神，那可能是我荒唐的少女時代最開心的事了。
他是我在看到有趣段子時第一個想要分享的人，我們的口味和笑點重合得令人驚訝。
我看到雲會想到他，聽見下雨聲會想到他，舔一口甜絲絲的冰淇淋還是會想到他。
我悄悄地把他納入了我對未來的構想裡，我要和他去同一個城市讀大學，我要和他一起看同一片天空下斑斕的晚霞，要一起為同一場電影而流淚，要和他一起養只貓。
我把甜蜜的心事寫進日記裡，打算等他高考完再告訴他。
04
好多年後，我仍然會夢迴高二高三的暑假，那些帶有少年氣息的夏夜，可夢見也只是夢見，沒有後文。
因為後來七夕那天，他和另一個女孩子表白了。
他們順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他把她介紹給我，星星眸裡止不住的笑意。
那個女孩子笑起來有小巧的酒窩，他倆站在一起，說不出的般配。
原來他喜歡的不是我呀。
在坐過一整年他的自行車後座以後，在我的姐妹們看到他都會起鬨以後，在一起吹過那麼多次讓人沉醉的晚風以後，才明白他不是喜歡我。
他就是那樣溫柔深情的人，我做了好久好久的少年綺夢，驟然醒轉了，像盛大開放卻一夜凋零的花。
我大笑著推他的肩膀：“臭小子，怎麼整得跟見家長似的。”
她被逗笑了，他也笑著看了我一眼，眼神又重新落回到他的女孩身上，密匝匝說不出的溫柔。
我鼻子酸了，抬頭看天，想把快要抑制不住的眼淚生擠回去，所以我看了好久好久，那天的雲白軟得像棉花糖。
05
從此以後，他的自行車後座不屬於我了。
他們倆騎車經過我的時候，兩個人都開開心心地和我打招呼，他是那麼好的人，她亦然。
再後來我就在備戰高考了，和他的聯繫變得更淡了。
在那個沉悶的六月，我考上了一所離家不遠的師範院校，從此過上穩定踏實卻能一眼望到頭的生活。
後來聽說他上了北京的一所很厲害的985，再後來，我們就變成那種朋友圈的點贊之交，會在評論區聊幾句。
也挺好的，於我於他都是。
只不過想起高中的那段時光，依然會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一起吹過晚風的人，大概會記得久一些吧。
以上。
作者：驚蟄，大二中文系在讀，孤身行走江湖二十載，快意瀟灑，賣字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