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西樓
我坐在陽臺上攪豆豉
白衣素手
整個陽臺都是
酵發黃豆、鮮花椒、杏仁、花生米
和西瓜汁的味道
有仙女的味道
有月亮的味道
先是一個客觀場景,“我坐在陽臺上攪豆豉/白衣素手”,接下來就是對感覺中味道的呈現。從豆豉裡,“我”嗅到“酵發黃豆、鮮花椒、杏仁、花生米/和西瓜汁的味道”。感覺,詩的源頭。沃倫說,肉體的感受就是詩的含義,你要有肉體感受才行。感覺有快感和痛感之分,桑塔耶納認為,只有快感,才有審美價值。實用事物如果和快感聯繫到一起,它就會受到審美關注。藝術就是快感的客觀化和形式化。“我”從豆豉中嗅到的那些味道,它們給“我”帶來快感,自不待言。僅僅是生理上的快感,也還不夠,在克萊夫.貝爾看來,快感分為兩種,一種是感官上快適所引起的快感,二是欣賞客體對美的形式所引起的快感。前者喚起生理慾望,此類快感不屬於審美領域,而後者全然不受物質世界中的事物的制約,讓我們擺脫當下環境和日常情感的羈絆,陷入迷狂。現在是夜晚,“我”在陽臺上攪豆豉,月上西樓,月光溶溶,豆豉的味道讓“我”飄飄欲仙,“我”把陽臺比作月宮,把自己當成仙女,還不夠迷狂嗎。
月亮和仙女本無味道,這裡的味道,指的是陽臺像是月宮,“我”像是仙女。月宮和仙女帶給“我”的快感,顯然不是生理快感,它是由生理快感刺激出來的畫面和形象,是對生理快感的轉換和昇華,屬於審美快感和藝術快感。 這種轉換和昇華是如何實現的?人,生而具有聯想的能力,聯想像是人的無形的器官,它對事物有一種無需感官的感覺,它具有直接性,客觀事物和非客觀事物藉助聯想直接進入人們的意識。
人人具有聯想能力,但只有詩人和藝術家才能很好地完成從生理快感到審美快感的轉換。因為他們足夠敏感,因為他們養成了對日常生活的審美傾向,因為他們常常用審美的眼光對待日常生活。那句老話說得好,生活中不缺少美,缺少的是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大友
2020.1.14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