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孫鳴遠
出品｜虎嗅汽車組
題圖 | Quatz
有人會嫌自己錢太多麼？
有人會嫌自己的公司股價太高麼？
還真有，這個人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馬斯克，一個既招人崇拜又招人憎恨的“瘋子”。
事情是這樣的，前幾天特斯拉發佈了2020年Q1季度的財報（發佈財報在美股收盤後），隨後特斯拉盤後股價爆漲近10%。
然而在第二天就因為馬斯克在財報電話會議中的幾句話，特斯拉股價高開低走，暴跌近9%。
這還沒完，第三天馬斯克又發推特說：“Tesla stock price is too high in my opinion”，話音未落，特斯拉股價僅在一個小時內應聲再度暴跌10%。
那麼這一系列魔幻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出人意料的財報
全球疫情襲來，汽車行業幾乎沒有一家倖免，供應商關閉、工廠關門、銷量不好、降薪、裁員、股價下跌……一系列連鎖反應使得原本就走入車市寒冬的車企，雪上加霜，大多數車企都遭受了嚴重的打擊。
巧合的是，經歷了瀕臨破產、產能地獄、做空者“轟炸”等各種絕境的特斯拉，此時也才剛剛完成“鹹魚翻身”。2019年末連續兩個季度實現盈利、上海工廠開始量產、現金儲備充足……大量利好消息促成了特斯拉股價連續飆升，從年初的400美元/股一度漲至900多美元/股，儘管後來受到美股熔斷的影響，股價一度下滑至361美元/股，但僅一個月後就恢復到了740美元/股，市值仍然保持在全球車企第二。（第一是豐田）
雖然表面上看此時的特斯拉正處於“風光無限”，但實際上特斯拉依然處在剛剛起步的階段，資本和市場對它的未來表現仍存在質疑。所以特斯拉2020年Q1季度的財報不僅關乎著資本對其的認可程度，也影響著市場對其的信心。
然而，稍懂汽車的都知道“第一季度”對於汽車行業而言本來就是銷售淡季，再加上新冠疫情對於生產端和銷售端的雙重打擊，特斯拉很難實現什麼驚喜。所以大部分股票分析機構都不看好特斯拉2020年Q1財報，即便是相對樂觀的投資者也認為特斯拉大概率會虧損。
然而在4月30日凌晨5點（北美時間4月29日下午4點），特斯拉正式公佈了2020年Q1財報，結果出人意料的好。
首先是特斯拉在該季度再次實現了盈利（GAAP淨利潤1600萬美元，Non-GAAP淨利潤2.27億美元），雖然環比下降了很多（意料之中），但相比於2019年Q1季度的鉅額虧損（GAAP淨虧損7.02億美元，Non-GAAP淨虧損4.94億美元），結果非常不錯。
（GAAP淨利潤；圖/Hyperchart）
該季度總營收為59.85億美元，環比下降19%，同比上漲了32%；毛利潤為12.34億美元，環比下降11%，同比上漲118%；營業利潤為2.83億美元，環比下降21%，同比上漲154%。
（總收入、毛利潤、營業利潤，圖/Hyperchart）
總營收中汽車業務貢獻了51.32億美元，太陽能屋頂（及儲能）業務貢獻了2.93億美元，服務和其他部分貢獻了5.6億美元。
（收入組成：汽車業務、能源業務、服務和其他；圖/Hyperchart）
營業利潤率為4.7%，環比下降0.2%，同比上漲16.2%；總體毛利潤率為20.6%，環比上漲1.8%，同比上漲8.1%；淨利潤率為
0.26%，環比下降1.16%，同比上漲15.72%。
（毛利潤率、營業利潤率，淨利潤率；圖/Hyperchart）
其中單車利潤率別為25.5%，環比上漲3%，同比上漲5.3%；汽車業務收入中，包含有“碳排放額度”收入（3540萬美元），不過即便去掉這部分，單車利潤率也在20.0%，同比上升4.7%。
注：“碳排放額度”是美國政府為促進車企加速節能減排制定的政策，如果某車企的碳排放成績不符合要求，則需要購買像特斯拉這樣車企的“環保分”來平均自己的碳排放成績。例如FCA去年宣佈未來三年將花費約18億美元向特斯拉購買“碳排放額度”。
即便在疫情影響下，特斯拉弗裡蒙特工廠和上海工廠共交付了88496輛車，環比有所下降（21%）是正常，但同比上漲40%。
（特斯拉季度交付數量，圖/Hyperchart）
但同時因為疫情影響下，該季度生產數（102672輛，環比下降2%，同比上漲33%）大於交付數，從而使得庫存增加，庫存時間上漲為20天，雖然同比下降33%，但環比上漲82%。導致加上歐洲工廠建設等投資和營業花銷，自由現金流減少8.95億美元。
（營業現金流、資本開支、自由現金流圖，/Hyperchart）
對於公司而言，現金彌足重要，不過好在特斯拉在年初進行過一次增發股票（以每股767美元的價格發行了265萬股新股，共籌得23.1億美元），現金儲備增加至80.8億美元，環比上漲29%，同比上漲268%。也就是說特斯拉目前資金儲備十足，即便保持目前Q1的經營狀況程度，也能撐過近9個季度。
（特斯拉現金儲備，圖/Hyperchart）
在車市淡季和疫情的雙重壓力下，對於特斯拉來說，這份“答卷”已經遠超預期；然而馬斯克在電話會議中的幾句話就讓這份驚喜“付之東流”。
語出驚人的馬斯克
電話會議進行到Q&A階段時，摩根·士丹利的研究員Adam Jonas問到關於特斯拉近期“變現能力（Liquidity）”時，馬斯克提到了“復工復產”的問題，便隨即提了一個敏感的“釣魚問題”——你會對美國的法律制定人說什麼。
（在Adam Jonas問出“釣魚”問題後，直播間裡幾乎所有人都在說“停！停！馬斯克別說話了”“完了，馬斯克肯定被帶偏了”“這樣的釣魚問題，完蛋了”“這個分析員在幹什麼？”“媒體頭條肯定要利用這些內容了”）
鉤直餌鹹，奈何馬斯克一向都是“大嘴王”，絲毫沒有察覺問題裡埋下的炸彈。
馬斯克說：“我們有些擔心無法恢復灣區（弗裡蒙特工廠）的正常運營，這是我們目前最棘手的問題。特斯拉一共只有2個核心工廠，弗裡蒙特工廠和上海工廠，且大部分的車輛是由弗裡蒙特工廠生產的，包括所有的Model S/X、大部分的Model 3和全部的Model Y。所以‘延長封閉在家’的規定（或者說是強迫囚禁在家的規定）違反了憲法，我認為妨礙百姓的自由是糟糕和錯誤的。”
注：3月份時，特斯拉弗裡蒙特工廠被要求“維持最小程度運營”，最終工廠員工從1萬人減少至2500人。
Yeah we are a bit worried about not being able to resume production in the Bay area and that should be identified as a serious risk, um we only have to two core factories right now, one in shanghai and one in the bay area. And Bay area produce the vast majority of our cars, all the S/X, and most of the 3 and all of the Y. So the extension of the shelf-in-place or frankly I would call it improved forcibly imprisoning people in their homes against all their constitutional lines, my opinion. And raising people’s freedoms in ways that are horrible and wrong.（筆者聽記）
“這樣不僅是會對特斯拉，還有很多其他公司造成巨大的衝擊，即便特斯拉能夠撐下來，但是有很多小公司難以應對，由此將會摧毀很多人的生活和工作。有不少供應商，尤其是小供應商瀕臨倒閉，連帶著一樣會使得很多人無法生活。”
It will cause great harm not just the Tesla but many companies and while tesla will weather the storm, there are many small companies that will not and all people’s everything people work for the whole life against going to get is being destroyed in real time. Many suppliers and our suppliers that having super hard times especially a small one and it is causing a lot of strife to a lot of people. （筆者聽記）
“如果人們想呆在家裡，那沒問題，他們應該允許待在家裡。但如果他們被強迫待在家裡且不能離開，一旦出門會被逮捕，這樣與法西斯有何不同呢？這不是民主，更不是自由，請歸還美國人民的自由。”
注：關於這部分不作過多解釋，簡單來說就是“防疫手段”和“生存下去”之間的平衡，取哪個極端都是錯誤的，自己體會。
If somebody wants to stay in the house that’s great, they should be allowed to stay in the house and they should not be compelled to leave but to say they cannot leave their house and they will be arrested if they do. This is fascist, this is not democratic，this is not freedom. Give people back their goddamn freedom.（筆者聽記）
當馬斯克說出“This is fascist”時候，筆者就斷定他又要“席捲”各大媒體的頭條了。隨後果不其然，各大海內外媒體抓住這一句話“大做文章”和“斷章取義”。
（新聞標題：馬斯克說新冠疫情期間“待在家裡”是法西斯主義）
消息一出，人們紛紛站出來指責馬斯克的冷血和貪婪，稱馬斯克就是一位血腥資本家，只考慮到自己公司的盈利、自己的財富，完全不考慮美國人民的死活。還拿出之前同樣“斷章取義”的推特作為輔證，“新冠傳染病是愚蠢的（The coronavirus pandemic is dumb）”，來證明馬斯克對於人民生命的冷漠，然而原文並不是如此。
（翻譯過來為“新冠病毒引發的恐慌是愚蠢的”）
甚至還有人認為是馬斯克想要儘快復工，以保證特斯拉的股價上漲，從而獲得鉅額的期權獎勵。
注：馬斯克在特斯拉無工資、無分紅，當年簽訂了一份期權獎勵，當特斯拉的市值六個月平均水平達到1000億美金，將觸發12擋期權中的第一擋，每檔允許馬斯克以350.02美元價格購買169萬份特斯拉股票，如果以700美元的股價計算，第一檔期權獎勵約5.9億美元。
事件在一系列媒體發酵後，財報電話會議次日（4月30日，北美時間）特斯拉的股價直接暴跌近9%。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馬斯克在5月1日（北美時間）接連發布多條推特，除了繼續解釋自己關於“強制待在家裡”規定的看法之外，還有“我認為特斯拉的股價太高了”“我將會賣掉所有有形資產，包括自己的豪宅”“買我這套豪宅只有一個要求，這是Gene Wilder的故居，不允許被破壞拆掉或者丟失它原本的樣子（靈魂）”。
一時掀起千層，特斯拉股價非常“聽話”，一個小時暴跌10%，且在盤後交易毫無回暖的跡象。
特斯拉才剛剛開始
馬斯克為什麼要說這些話。
那麼答案很簡單，他一直都是一個想到什麼說什麼的人，並且特斯拉短時期的市值和期權獎勵對他來說，不重要。首先他自己堅信特斯拉將來的規模和發展遠比現在要好很多，其次對於他來說屬於個人的財產仍然是用於“飛向火星艦隊”，他並不在乎眼前這點。
（Mary詢問馬斯克關於“特斯拉股價太高了”的問題，馬斯克回答道：“我不需要錢，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財產只會拖累於我”）
另一個原因應該是不想被資本市場“玩弄”，不想被這些“無聊”問題所打擾。早在2年前，馬斯克就發推文說“想以400多美元價格回收特斯拉公司，變為私人公司”（彼時股價在300多美元），後來因為被SEC懷疑操縱股價，不但被罰款，還被迫“讓出”了CEO一職。
況且，以特斯拉的潛力，這才剛剛開始。
我們以三個維度分析：產能、市場需求、盈利能力。
首先是產能。
特斯拉弗裡蒙特工廠年產能目前達到40萬輛/年，將在2020年提升至50萬輛/年；上海工廠目前能夠達到4000輛/周，預估年底將實現6000輛/周；柏林工廠在建，美國新的超級工廠將會在一個月內宣佈選址地點。
此外，上海工廠的Model Y廠房正在建設、電池包廠房和生產線已經開始運行。
（右側為Model Y廠房）
（電池生產廠房）
除了這些基礎硬件設施，設計和生產技術的優化提升，也使得量產速度得以快速提升。例如上海工廠國產Model 3的極速量產和Model Y提前量產。
其次是需求。
在中國市場，特斯拉國產化不過幾個月時間，然而Model 3不僅在新能源車型銷量中遙遙領先，還能夠在包括燃油車的同級車型中佔一席之地。（第一季度，特斯拉還未降價時）
（新能源車型銷量，圖/乘聯會）
（高端轎車銷量，圖/乘聯會）
（所有轎車銷量，圖/乘聯會）
在美國市場就更不用講了，新能源領域毫無對手，包括燃油車的同級市場中是霸主地位，所有轎車車型銷量中也不弱。
（第一季度中型豪華轎車銷量排行）
（第一季度轎車銷量排行）
此外，Model Y的量產交付才剛剛開始。根據目前的車主反饋以及現有的市場用戶偏向，Model Y大概率會按照馬斯克預期成為“特斯拉史上銷量最高的車型”。
最後是盈利能力。
根據幾份特斯拉行業報告，特斯拉國產車型即便再出現降價，其毛利潤在量產規模提升後，有望達到30%以上。且特斯拉無時不刻在對生產進行改進，即便在弗裡蒙特工廠，隨著生產工藝的改變和提升，雖然成本不如上海工廠低，其毛利潤也將能保持在較高水平。
在電話會議中，馬斯克提到Model Y帶來的驚喜除了提前實現了量產能力，更重要的是Model Y才剛剛量產不久，其毛利潤已經為正值，這意味著從設計到生產，特斯拉掌握了較為成熟的體系，在新車型伊始就實現正毛利潤，之後隨著國產Model Y下線，其利潤將進一步增幅。
（採用壓鑄技術一體成型的後半段車身，保證強度情況下大幅降低成本）
此外，Q&A環節，有人問到關於FSD目前計入收入情況問題。馬斯克回覆道：“現階段根據GAAP規定，FSD的收入只有一半算入利潤，約6億美元。”斯克還提到，未來可能推出FSD訂閱服務，也就是如果想要使用自動駕駛功能，可以像購買會員一樣按“包月”來計費。
以100萬輛特斯拉估算，7000刀的FSD選裝費，意味著僅有17%的用戶購買了FSD軟件，那麼意味著如果FSD按照馬斯克所說，今年年底實現“無須介入即可完成上下班通勤”的能力，潛在的用戶購買潛力（價值）高達53億美元。且這還未計入諸如速度升級包、流量費，以及未來可能出現的收費升級服務。
（近期北美推送的紅綠燈識別和自動停止）
還有像特斯拉保險、太陽能屋頂（儲能）等業務，其市場潛力也是無法估量的。
綜合來看，特斯拉在今年很可能是爆發的一年，並且Q2季度很大概率仍能實現盈利，那麼一旦連續四個月實現盈利後，特斯拉將能夠進入標普500（S&P500），那時股價會出現暴漲的機會。
結語
前一陣，大眾汽車首席執行官赫伯特 · 迪斯（Herbert Diess）表示，特斯拉在電動汽車領域具有競爭優勢，而其超前的軟件系統對大眾已經構成了威脅。繼日本工程師讚歎特斯拉超前行業6年的技術後，傳統車企也終於漸漸承認了特斯拉這些年來做出的成果，而不是一味地輕蔑。
特斯拉公司的坎坷，就是馬斯克自己經歷的縮影，從無人相信，到被質疑，再到被人貶低，當最後想盡一切辦法實現了“諾言”後，最終逐漸被認可。
但這份諾言不是許給別的人，那份認可其實也不需要別人給，當阿姆斯特朗也嘲笑他時，他應該就明白，真正理解他的人，不多。
關鍵字: Hyperchart 工廠 環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