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澀的愛情初體驗

青澀的愛情初體驗

2004年的夏天,畫室內,上晚自習學生們圍著場中央的男模特坐成一圈進行著速寫練習,其他學生的目光都在模特與筆尖交替遊移,只有一個坐在馬紮上的男孩用軍綠色的畫夾擋著臉,不時將腦袋探出畫夾,偷眼望一下坐在自己左側對角梳馬尾辮專心作畫的女孩。

女孩感覺到有一雙屬於異性的眼光在某處熾熱的注視著自己,她的心不由之主的狂跳起來,白淨的臉龐不知不覺染上了緋紅。下課的鈴聲響起,女孩才緩緩的舒了一口氣。男孩手忙腳亂的將畫紙塞進畫夾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讓我看看。”女孩邊說邊把手伸到男孩面前。

“看什麼?”男孩明知故問。

“你剛才畫的。”

男孩將畫遞給女孩。

“你把我畫的太醜了,還給你。”女孩將畫還給男孩便走開了。

男孩聽到女孩的評語深深地低下頭。

兩天的專業課之後便是三天的文化課,男孩坐在女孩的後排,上文化課的三天男孩都可以貪婪的從後面欣賞女孩的倩影。

有一天男孩終於鼓足了勇氣。下課後,男孩侷促不安的走到女孩座位旁,男孩感覺好像整個班裡同學們的眼睛都在盯著他,還未張口,已經臉紅耳熱,男孩羞答答的問女孩:“你可以出來一下嗎,我想跟你說點事兒。“女孩問:“不能在這裡說嗎?”“這裡不方便說。”“好吧。”得到答覆後,男孩故作鎮定的走出教室,在走廊的窗邊站住,兩隻手扶著窗臺,好像要把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兩隻手上,眼睛漫無目的的看著窗外。女孩也有些不自然,快步移出教室,走到男孩身旁。

青澀的愛情初體驗

女孩看著男孩,“有什麼事兒嗎?”

“放學後可以一起走嗎?我想和你說個事兒。”

“現在就說吧。”

“現在——現在——不——不好說。”男孩變得結巴了。

“好吧。”

“那——那放學了我在——在那邊等你。”男孩指著一處窗口,那個窗口的走廊放學時經過的學生少,同班的同學更是少有從那走的。

“嗯,還有什麼事兒嗎?”

“沒有了,你先回去吧。”女孩走了之後,男孩真想引吭高歌一曲。

最難捱的是約會前的上課時間,男孩時不時的朝女孩的座位望一眼,“她是不是已經猜到了我的用意,她的臉那麼紅,她是不是已經覺察到我在看她……”上課的內容男孩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層出不窮的想法已經牢牢佔據了他年少的心,男孩只希望早點放學,腦海中無數遍構思著開場白及如何進入主題的場景。

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終於響了,男孩覺得約會不能讓女孩等自己,於是快速的收拾停當去了約會的地點,這是他第一次和女生約會。男孩很享受這種等待女孩的時間。男孩既不希望女孩快速的出現,也不希望女孩讓他等得太久,更不希望女孩出現的時候碰到熟人,女孩在男孩的心神慌亂中款款走來。

“我們現在走嗎?”

“等一會兒吧,現在人太多。”

“……”

女孩看著男孩半天不吱聲,“今天天氣不錯嘿呦!”女孩感嘆著。

“是啊,我給你講個故事怎樣?”

“什麼故事?”女孩有些好奇。

“你知道梵高嗎?”

“我只知道他是個畫家,我喜歡他的向日葵。你要講他的故事。”

“梵高還沒有從事繪畫的時候,他在法國巴黎的畫廊做銷售員,然後他租住了一套房子,他喜歡上了房東的女兒厄休拉,但是當梵高向厄休拉表白的時候,厄休拉拒絕了,梵高心裡很難過——”男孩嚅囁的講著故事,講著講著直到自己都覺得故事講得索然無味,和自己想象得一點都不一樣,於是停住,注視著女孩的表情,女孩的臉龐泛著紅暈,《人與自然》中產卵時的北美大麻哈魚的畫面在男孩的頭腦中一閃而過。“她大概懂我的意思了。”男孩心想。

從一個學校每天兩次的放學的景象,就能看出這個學校學生未來的樣子。校門的兩側,一側是一馬當先擠出校門的學生如脫韁的野馬放浪不羈,一側是爭先恐後堵在校門的學生卻如戴腳鐐的囚犯舉步維艱。學校的秩序就是社會秩序的縮影,而男孩覺得自己不應該與那些不文明、缺乏秩序的人同流合汙,所以他總是放學後先在操場上溜幾圈或者在教室裡看會兒書,等到校門口人群散去,男孩才不緊不慢的將自行車從車棚推出校門,男孩覺得這樣很酷。

男孩和女孩對話的功夫,學校門口的喧囂歸於平靜。

女孩沉默良久,將望向窗外的視線收回,“我們下樓吧。”

男孩努力想做到與女孩並排而行,男孩覺得自己走快了,於是放慢腳步,女孩卻走到男孩前邊,男孩加快腳步,女孩又到了男孩後邊。男孩覺得既然故事開了頭,就要有頭有尾,於是邊走邊繼續自己的故事,雖然他並不確定女孩能時刻在他身旁聽到故事的全部。

“梵高被厄休拉拒絕後,他辭掉了畫廊的工作,因為他覺得顧客並不能真正欣賞自己購買的畫作,他們只是有錢的臭皮囊而已,梵高不屑於與他們為伍,然後梵高選擇成為一名牧師,他自願到最艱苦的礦區傳教,目睹了生活在水生火熱中的窮人,梵高同時開始了繪畫之路,因為同情窮人而與教會發生衝突被教會解僱,接著他愛上自己離婚守寡的表姐,但是表姐一樣拒絕了他。”

女孩聽著男孩味同嚼蠟式的故事,但女孩沒有打斷男孩,直到男孩自己停了下來。

“我是不是講得挺沒意思的,你還想聽嗎?”

“goon,繼續!”

“梵高離開家,他又愛上了一個懷孕的妓女,並且與妓女同居,期間梵高開始繪畫,接著他去了浪漫之都法國巴黎尋找靈感繼續繪畫造詣,但是當時沒有人欣賞梵高的畫,所以梵高特別窮,只有他的哥哥提奧一直鼓勵他,後來梵高去了普羅旺斯,在那裡他結識一個後來很有名的畫家高更並且成了朋友,可能是因為周圍人的不理解,和自己壓抑的太久,梵高得了精神病,有一天他和高更就藝術問題吵了一架,梵高就砍掉了自己的耳朵,並且把耳朵當成禮物送給了他的情人。”男孩頓了頓繼續講:“梵高被送進了精神病院,他每天都會出去野外寫生,在一次寫生的時候,他朝自己的太陽穴開了槍,自殺死掉了。”

男孩的故事講完了,夏日的馬路上女孩和男孩騎著各自的自行車在車流中穿行,男孩覺得著在車來車往的街上並排騎自行車不適合聊天,尤其是對於自己這種生性靦腆的男孩來說,因為費了半天勁才想好的話,剛想說,前邊準會出現擋路的車子,所以並排騎行的兩人不得不分開,等再並排到一起的時候,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終於男孩鼓足勇氣問女孩:“你能感覺到我喜歡你嗎?”

“我沒感覺到啊。”

男孩在拋出那個詢問句的時候反覆預想的的是另一種回答,一種每個童話故事都有一個完美結局的回答。他只是在想女孩是否能體會到自己的多情,卻沒有認真思考一下女孩回答中暗含的懷春。

男孩和女孩騎車到了分岔路口,男孩停下車,望著女孩遠去的背影,心裡暗暗有了另一個計劃。

男孩認為女孩已經懂得了自己的心意,而且女孩沒有拒絕,說明女孩對自己也是有意思的,於是男孩計劃下一步約女孩週末出來玩。

第二天上午課後,女孩和閨蜜到操場的小賣部買零食,男孩在樓道外扶著窗臺裝作看風景,當他看到女孩和閨蜜向自己方向走來的時候,男孩上前將女孩單獨邀到窗邊,

“你明天上午有空嗎?”

“有啊,怎麼啦。”女孩大概猜到了男孩的心思。

“我倆一塊出來玩吧?”

“去哪玩兒呢?”

“你想去哪玩?”男孩覺得讓女孩決定去哪裡玩,女孩就會說出自己的真實的想法,這樣問是體貼女孩的表現。

“我也不知道去哪好,不如我們軋馬路吧!”

“好啊,我想問一下什麼是軋馬路?”男孩很認真地問。

女孩莞爾一笑,“軋馬路就是你和我騎自行車在街上各處溜達。懂了吧,老夫子!”

男孩被女孩俏皮的稱作老夫子,雖然不是很明白這個老夫子的原型是什麼,但肯定不是指孔老夫子。男孩覺得被自己的愛人取了暱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那麼是不是也要給女孩取一個暱稱呢,“小寶貝兒”是第一個蹦出來的名字,但男孩沒有叫出聲。

“8點我在上次我們分開的路口等你,怎麼樣?”

“太早了,我還沒起床呢。”

“9點呢?”

“我還得洗頭呢。”

“10點可以嗎?”

“好吧。”

晚飯的餐桌上,男孩並沒有把自己約會的事情告訴父母,其實男孩很想把自己和女孩約會的事情告訴雙親的,他很想讓父母幫自己出謀劃策,但這一切完全是自己的臆想罷了,現實情況是他能想到家人的反應,父母是傳統的人,可能天下大部分的正常父母是不能接受孩子早戀的,男孩只能這樣安慰自己。早戀有害身心健康這條公理,從上學時起就在男孩腦中被反覆灌輸,但此時顯然青春迸發的荷爾蒙佔據了上風。

週末的早晨,男孩很早就起床了,在挑選衣服的時候遇到了難題——男孩的衣服全是母親幫著買的,男孩也沒有和母親一起去買過衣服,男孩並不挑剔,母親買什麼衣服,男孩就穿什麼衣服,男孩並不是沒有自己喜好的衣服,男孩只是害怕自己的喜好不合母親的眼光而招來母親的數落,更害怕母親洞察出自己的內心——男孩覺得沒有一件衣服適合自己赴約時穿,男孩只好從現有的衣服中找出看上去比較酷的一件穿上。男孩告訴母親要出門,母親有些意外(因為男孩以前每逢週末都是呆家裡看電視,父母總要嘮叨男孩在班裡要多交朋友,週末一起出去玩),男孩一想到要和女孩約會,自己都感到難為情。父母問男孩去哪裡,男孩撒謊說找同學玩去。

男孩提前一個小時出了家門,騎在自行車上男孩心情無比愜意,男孩邊騎車邊自言自語:“藍天你好、白雲你好、鳥兒你好、小樹你好、橋樑你好、河流你好、汽車你好、高樓你好…”男孩念起了最喜歡的一首詩,“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餵馬、劈柴、周遊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告訴他們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我將告訴每一個人。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男孩在約好的地點停了車,他騎在鞍座上,一隻腳踩著腳蹬,另一隻腳踏著路牙支撐身體,男孩以為這種等待的姿勢會顯得很帥氣。男孩沒有手錶,更沒有手機,以男孩的家庭條件,本來這些需求家長是能夠滿足的,可是男孩一方面不想被同學發現自己的富有,另一方面男孩內心卻享受著自己製造的優越感。男孩不知道的是在班裡比他經濟條件好的同學大有人在。

男孩不知道女孩住在哪裡,也沒有女孩的號碼,更不知道此時此刻的時間,女孩遲遲沒有出現,男孩胡亂猜想起來:是不是女孩變卦了;是不是女孩故意耍他;是不是女孩正在某個角落看著他;是不是女孩在考驗他…難道女孩成了《等待戈多》裡一個遙遙無期的等待了嗎?”男孩覺得自己現在是世界上最不幸的男孩,“計劃太不周全了。”男孩心想。

男孩以為女孩不會來了,然後悻悻地離開。男孩害怕回家太早被母親盤問,於是去了書店,消磨餘下的時光。

週一的早晨,男孩在走廊迎面遇見女孩,男孩裝作對女孩視而不見,女孩主動快走兩步到男孩跟前。

“昨天你來了嗎,我怎麼沒見你呀!”

“我去了,我還等了半天,我也沒見你!”

女孩沉默了一下,“我們還約嗎?”

“不約了。”男孩用笑掩飾著自己尷尬,但話一出口,男孩便後悔了。

女孩沒有說什麼,安靜的走開了。

男孩感覺到眼前的這個女孩將要離自己而去,而自己只是眼睜睜的看著,沒有伸手去挽留。男孩將自己想象成《大話西遊》裡的至尊寶,在戴上緊箍咒之後,看著紫霞離自己而去,卻不能伸手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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