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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金雅茹打來電話的時候，關敏正在閨蜜柳夏的陪同下看房子。她看中了女兒小學附近的一套商住兩用的房子，想把它租下來，做成輔導機構。
“小敏，你到金和大廈來一趟，我一會兒把地址發給你。”金雅茹的聲音乾淨利索，關敏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電話就掛了，隨即微信上就傳來了婆婆的消息，地址傳了過來。
“怎麼了？”柳夏見關敏拿著手機發愣，湊過來問她。
“我婆婆讓我現在去金和一趟。”關敏嘆了一口氣，然後對領她們來看房子的物業工作人員說：“不好意思，今天就先看到這吧。”
柳夏嘆氣，說：“你家那位可真是太后老佛爺，她要召見，你就一刻都不能耽擱。”
關敏苦笑，可不就是這樣？！
1
“太后老佛爺”的說法雖然有點誇張，但金雅茹在家裡的地位，確實也是說一不二。
關敏的公公是個大學老師，每天只關注自己的學術，其他事都是婆婆一手操辦，關敏的老公聞高野畢業後沒多久就進入婆婆的公司，學著打理企業，但大事也還是婆婆做主。
至於關敏自己，就更不用說了。她結婚後沒多久就辭職回家做了全職媽媽，家裡的事，她更插不上手。
所以，對婆婆的態度，關敏一直是敬畏但又遠之的。
為什麼要遠之？這事就說來話長了。
關敏認識老公聞高野的時候，並不知道他是個富二代。當時，關敏在一家茶葉店裡勤工助學，聞高野經常給店裡來送貨，倆人一來二去就熟悉起來。
關敏一開始以為聞高野跟她一樣，也是趁著學業不忙的時候，出來打工賺錢，直到兩人談起戀愛，聞高野才告訴關敏，他是替自己家開的茶葉店送貨。
事實上，聞家的茶葉店有專門的送貨員，那次是因為關敏店裡要貨要得急，茶葉店裡暫時沒有人去送，這才讓正巧在店裡的聞高野跑了一趟。沒想到，聞高野對關敏一見鍾情，之後的送貨就成了有意為之了。
家裡有個茶葉店，只能說明家庭條件還算可以，關敏並沒有往其他方面想，這個小插曲也並沒有影響她跟聞高野的感情。
直到有一天，她接待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客人是一個看上去非常優雅富貴的太太，老闆點名讓關敏接待。關敏當然很高興，她在店裡也做了快兩年了，什麼樣的客人購買能力強，她也能分辨出幾分，很顯然，這位客人是個優質顧客。
這本來是一件非常尋常的事情，關敏也沒放在心上，直到她在聞家的家宴上，再次見到那位客人。
當時，她就坐在主座上，極其淡然地看著關敏，而站在關敏身邊的聞高野，則小聲地告訴關敏，那是他的媽媽。
即便不用聞高野提醒，關敏也已經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子談戀愛，媽媽要幫著把關，現在既然肯見她，那就說明自己已經過了關。
可關敏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飯桌上，聞高野的媽媽直入主題，不僅詳細問了關敏的家庭情況，就連她談過幾次戀愛，什麼時候談的都沒放過。
關敏的臉色很難看，聞高野見狀不好，幾次想要從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都被她躲開了。
一頓飯吃的彆彆扭扭，結束時，聞高野媽媽的臉色溫和了不少，顯然，她對關敏的情況還算滿意，於是便交代聞高野把關敏送回去，算是承認了他們的情侶關係。
關敏明顯感覺出聞高野鬆了一口氣。
關敏沒有拒絕聞高野送她，在回去的路上，她問聞高野：“你家真是開茶葉鋪子的？”
聞高野答得小心翼翼：“早些年確實是，但後來趕上老批發市場拆遷，我媽瞅準機會，跟朋友一起入股了新的茶葉城，現在她除了做茶葉生意外，也做房地產生意。”
見關敏不說話，聞高野又說：“小敏，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我只是覺得，家裡的是家裡的，反正我也沒打算繼承家裡什麼產業，也就沒必要把這些拿出來說。只是，我媽聽說我要跟你去北京發展，這才堅持想要見你一面。她平時並不這樣，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麼了。”
關敏心裡明白，聞高野說的是實話。只是回想起飯桌上那一幕，她心裡還是堵的難受。
如果她打算跟聞高野走下去，就不得不考慮一個很實際的問題：她未來的婆婆金雅茹是個很強勢的人，她們倆很有可能合不來，並且，家裡的兩個男人還幫不上忙。
關敏並不強勢，她只是比較倔強。
她母親早逝，父親帶著她跟他弟弟過日子，後來，父親再婚，她就帶著弟弟回到老房子跟奶奶生活。
奶奶說她這是傻，怎麼能把屬於她和弟弟的東西，拱手讓給別人？關敏卻覺得，與其跟父親和他的新妻子兩相生厭，不如好好過自己的日子，父親也還能因為心裡的那些愧疚，好好待他們姐弟倆。
後來，同父異母的弟弟出生，奶奶沒多久也去世，父親回老房子來看她們的次數越來越少。漸漸的，爸爸這兩個字，就成了銀行卡里的那些微薄的數字。
關敏跟弟弟要上學，要生活，那些錢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要求，但倔強的關敏仍舊選擇不去找回父親。她把老房子租出去，跟弟弟都住在學校裡。
學校知道她的家庭情況，給他們減免了一部分住宿費。房租加上父親的那點贍養費，倒也讓他們姐弟順順利利地度過了最難的那幾年。
她跟弟弟相繼考上大學以後，父親表示他沒有辦法負擔他們兩個的花費，她便對父親說，自己不用他管，他只要把弟弟管好就行。
大學四年，關敏也確實沒有讓他管。打工和獎學金得來的錢，足夠支撐她的大學生活了。
這種成長經歷下的關敏，註定不是一個溫和聽話的女孩。
關敏很為難。理智告訴她，無論從家境，還是成長環境來看，她跟聞高野都不合適；可這麼多年來，她都把自己裝在一個堅硬的殼子裡，如今好不容易對一個人動了心，又讓她怎麼捨得放棄？
“這有什麼好為難的，”柳夏勸她，“是你變心了，還是聞高野變心了？都沒有吧，聞高野他媽有說不同意你們倆在一起嗎？也沒有吧。現在都新社會了，找對象已經不講究一定得門當戶對了，只要你倆相愛，父母也支持，我看這事就能成！”
“可是......”
“別可是了，”柳夏摟住她，“聞高野遇到你是他的福氣。再說，你看哪個姑娘找對象，不都是要找條件好的，怎麼到你這，有錢反而成劣勢了呢？換成我，我可巴不得能嫁入豪門，好一輩子不用為五斗米折腰呢。”
柳夏的勸慰確實安撫了關敏焦躁的心情，但歸根結底還是不想放棄吧，關敏後來想。所以，儘管心裡仍舊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擔心，她也還是在矛盾與甜蜜的糾結中，跟聞高野一步步地走進了婚姻裡。
其實，按照關敏的規劃，她並沒有想這麼早結婚的。想去北京發展是關敏提出來的，她一早就開始給北京的一些公司投了簡歷，聞高野說她去哪兒，他就去哪兒。
可是，還沒等工作落實下來，關敏的父親就出事了。
這些年，城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幾乎每天都有某個地方的舊樓被推倒，新樓被建起，關敏的父親看到了商機，做起了包工頭。
這生意掙錢是掙錢，但也有風險，尤其像關敏父親這種，不懂給工人配備合規的保險措施的公司，風險更大。
當時，有個工程眼看著要收尾，一個工人在沒有系安全繩的情況下，上了腳手架。誰都沒料到，不過是兩層高的腳手架，竟然會要了人命。那個工人摔下來時，恰好摔在了一個斷裂的水泥墩子上，裡面露出的一截拇指粗的鋼筋，扎進了工人的腦袋裡。
人當場就沒了命，家屬聞訊趕來，拉著關敏父親不依不饒。
即便是意外，可公司不給員工配備安全措施就是公司的責任，關敏的父親面臨的除了鉅額賠償外，還有牢獄之災。
關敏在父親的授意下，把公司賣了，還了該還的錢，又四處追回該收的款，也仍舊不夠賠償的。
沒有辦法，父親還想讓她賣老屋，她同意了。
再婚後他拋下親女兒，欠債入獄時，指望女兒站出來賣房救他。
是聞高野阻止了她。他給了關敏一張卡，並告訴關敏，他找了最好的律師，會盡力幫關敏的父親減輕刑罰。
同樣是即將畢業的大學生，聞高野去哪得來這麼多錢，又有什麼能力能請的動行業內最出名的律師？關敏知道，聞高野一定是去找了他的媽媽金雅茹，而這個人情，自己卻退卻不了，債是無論如何都欠下了。
所以，當她知道，金雅茹其實並不願意聞高野去北京發展時，她就默默地找好了本地的工作，並對聞高野說，她放心不下父親，去不了北京了。看著聞高野舒展開的眉眼，關敏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
畢業一年後，關敏的父親刑滿釋放。看到關敏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來，聞高野向她求了婚。
婚後沒多久，關敏就懷了孕，在連續多次出現流產前兆的情況下，聞高野建議關敏暫時不要去上班了，養胎要緊。
關敏也害怕了。儘管這個孩子並不在計劃內，但他既然來了，作為媽媽就捨不得他有任何閃失。
可是不上班，她的一切計劃就泡了湯。
“你有什麼計劃比孩子還重要？”柳夏問她，看她吐得那樣虛弱，柳夏也站到了聞高野那邊。
“我爸當初還債的錢，是我婆婆的。”關敏沉默之後說。
柳夏瞬間明白了關敏的意思，她看了關敏半晌，問：“關敏，你當初答應嫁給聞高野，到底是為什麼？”
關敏明白柳夏在問什麼。她當然愛聞高野，可讓她丟棄一切規劃，甘願成為聞家溫順又聽話的兒媳的，也絕不僅僅是那份愛。
這就是為什麼她跟婆婆的關係總也親近不起來的重要原因。對關敏來說，金雅茹是婆婆，也是她的債主。
這份債沒還完之前，她總覺得自己這個聞家兒媳婦做的名不正言不順。
2
金雅茹叫關敏去金和大廈，是想要給她介紹一個理財項目。項目是不錯，但關敏沒有那麼多錢。
“小野一個月的流水加租金都比100萬要多，你怎麼會沒有錢？”金雅茹皺眉，“而且，小野說你搞了一個什麼網店，生意也不錯，你們的錢都去哪了？”
金雅茹的氣勢壓人，關敏只好和盤托出，“媽，我剛剛跟人簽了一年的房屋租賃合同，要交一年的租金，而且，接下來還要置辦一些桌椅和床鋪，還要請老師，所以，手頭確實沒有那麼多錢去投這個項目。”
“至於茶城的財務狀況，我一直沒插手過，都是高野在管。”關敏頓了頓，又說。
關敏的話讓金雅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怎麼，家裡的錢不是你在管嗎？”
關敏搖了搖頭，“我們各管各的。”
“這叫什麼話？”金雅茹把身子坐直，“各管各的還怎麼能叫夫妻？”
關敏低著頭，不說話，金雅茹觀察了她半天，心裡大概明白兒子兒媳之間出了事，然後問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關敏心裡想了想，大概就是從聞高野聽見柳夏問她為什麼嫁給他開始的吧。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玩火？”彼時，柳夏聽了關敏的話，非常震驚，她恨鐵不成鋼地對關敏說：“我知道你自尊心強，可也不能這麼個強法啊。你這哪裡是嫁人，這跟賣身救父有什麼不同？你這種報恩的心態我聽了都生氣，更別提聞高野了.”
關敏剛想笑柳夏想到哪裡去了，卻瞥見了站在臥室門口，早就已經變了臉色的聞高野。
他不放心關敏，從公司趕回來看她，卻被迎頭潑了一盆冷水。
當晚，聞高野喝的醉醺醺的回家，質問關敏白天跟柳夏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不是真的？問她如果她父親沒有出事，她還會不會嫁給他？
彼時，倔強的關敏還不懂，感情裡不能只走直路，必要的時候，也要學會拐彎。
她坦誠了自己的真實想法，確實有要還錢給婆婆的計劃。
“然後呢？”聞高野紅了眼問。關敏被問得發愣，還了錢，她就去了心病，就可以安安心心地過日子了，這有什麼好問的？
可她的發愣在聞高野看來卻成了另外一種回答：還了錢，她就成了自由身，再有多少然後，也已經跟他沒有了關係。
從那時候起，兩人的關係便開始急轉直下。
關敏最終還是辭職回了家，她不能不顧寶寶的安全。好在孩子最終是平平安安地審了下來，但由於身子較弱，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生病，關敏心疼，只好放棄重新找工作的打算，安心留在家裡，做了全職媽媽。
金雅茹託關係給找了一個非常妥帖的保姆，慢慢地，關敏也可以騰出手來做一些自己的事。她先是利用自己的特長，在網上接一些設計的兼職訂單，後來柳夏給她出主意，讓她不如利用自家茶城的優勢，開一個網店。
女兒兩歲半的時候，關敏攢夠了當初那筆錢。她把錢給了聞高野，只是結果卻已經跟她當初的設想南轅北轍了。
聞高野的生意越來越忙，他在家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有時候應酬回來，身上還會混雜著各式各樣的香水味。
關敏知道，有些東西已經變了。
這幾年，她在柳夏的教導中，也曾嘗試跟聞高野去解釋，解釋她愛他，即便沒有那筆錢，她也還是會選擇跟他結婚，只不過就是早晚的問題。
只是，他們兩個人能夠面對面交流的時間越來越少，等好不容易有機會說上話時，又會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而讓談話的氛圍變得緊張無比。
漸漸地，聞高野開始躲避這種場合，而關敏也失去了解釋的慾望。在她看來，如果相愛的兩個人，連這點了解和默契都沒有的話，那解釋也就沒有了意義。
女兒上了幼兒園之後，關敏決定真正開始創業，她覺得教育輔導行業很有前景，選了一個教育機構做加盟。
“錢都已經還完了，你還這麼拼做什麼？”柳夏不解，“難道你也想做你婆婆那樣的女強人？”
關敏苦笑，“我哪有做女強人的體質，像我這樣跟職場脫離太久的全職媽媽，太不好找工作了，自己給自己幹，反而還能有點機會。”
柳夏意味莫名地看了她一眼，說：“你確定不是在給自己找退路？”
關敏沒說話。
聞高野知道她要自己創業後，跟她大吵了一架，他也同柳夏一樣，認為她在給自己找退路，她在為離開他做準備。
有些事說一遍就夠了，再說就失去了意義。關敏想。
3
聞高野被金雅茹從公司叫回了家，自打上次出差離家，他已經有八九天沒有見到關敏了。
那天，他們因為關敏要創業的事吵架。聞高野覺得，如果關敏想創業，可以去公司幫他，甚至，金雅茹交到他手裡的那些店鋪和資產，都可以歸她來操作，但關敏不同意，她堅持做自己想做的事。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聞高野冷笑，“既然這麼不願意，當初何必要答應？就算你不答應，憑當時我對你的感情，我也一定會幫你。這會兒又著急想撇清關係，反倒像是我逼你就範，好沒意思。”
這話說得有真有假，有氣話，可關敏卻一句話都沒有解釋，她只是平靜地望著他，眼裡有他說不清的情緒，那情緒讓聞高野煩躁不堪，於是，他摔門離去，直到今天被金雅茹叫回來。
“小野，我不管公司你是怎麼管理的，但家裡的財務大權，要交給小敏。”金雅茹見兒子回來，開門見山地說：“小敏是你的妻子，你不該這樣做。”
“我不該？”聞高野哼一聲，說：“我倒是想都給她呢，可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啊！”
關敏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把頭低下去，聞高野臉上的冷意更濃了。
“小野，你這是什麼態度？！”金雅茹呵斥他，“作為丈夫，從精神和物質上呵護、體貼妻子，是你的責任和義務，什麼叫看不上？那還是你沒有做到位！你要是態度主動誠懇，我相信小敏不是那樣的人。”
“媽，你到底是誰媽？”聞高野不滿地說，“別人家都是媽向著自己兒子說話，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
“誰是裡，誰是外？”金雅茹坐直身子，拍了拍桌子，“你要是這個態度的，也怪不得小敏會生你的氣，有你這樣把自己妻子當做外人的嗎？”
“我是你親媽不假，可小敏嫁過來，也要喊我一聲媽媽，我就有責任一碗水端平。”金雅茹看了一眼關敏，“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聞高野跟關敏互看了一眼，誰也沒說話。
金雅茹看看他倆，開口道：“既然你們都不說，那我就說說吧。”
她看了看關敏，說：“小敏，你還記得你在老杜那裡打工時，我曾去考察過你的事吧？”
關敏點了點頭，聞高野詫異道：“媽，你說的是啥時候的事？”
“別插嘴！”金雅茹瞪了聞高野一眼，然後繼續對關敏說：“當時，小野說自己談了一個女朋友，死活不肯見家裡給介紹的姑娘。我擔心他被有心機的小姑娘騙了，恰巧，你在的茶樓是我一個老朋友開的。他說你是勤工助學的大學生，人很踏實，品行很好，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放心，於是，我就讓老杜陪我演了一場戲，裝作顧客去試探你。你當時儘管有機會賣給我更多、更貴的產品，但你還是根據我的需求，推薦了性價比更高的產品給我。我覺得你確實是個實在姑娘，這才同意了小野跟你談戀愛。”
這件事，關敏早就知道了，所以，她的表情並沒有多少變化，可聞高野是第一次知道，他看著關敏平靜的面容，表情逐漸凝重起來。
“我以為，咱們再見面後，你會把我曾試探你的事告訴小野，但你竟然沒有說，這說明你是個識大體，顧大局的姑娘，我對你的印象就更好了些，但那時候，我仍舊沒想過要讓你做聞家的兒媳婦，你知道為什麼嗎？”
關敏搖了搖頭，她確實也疑惑，金雅茹為什麼會接受自己這樣一個揹著大累贅的姑娘做兒媳婦。
“我就只小野一個兒子，聞家的所有一切都是他的，我肯定不願意讓他離開我的身邊，可他不喜歡我安排給他的一切，吵著鬧著要跟你去北京發展。你跟他才認識幾年？卻已經可以動搖我在他心裡的位置，我怎麼可能會願意這樣的你嫁給我的兒子？”
金雅茹說完，看了看聞高野，聞高野略帶歉意地喊了一聲媽。
“但後來，你知道我為什麼又同意了嗎？”
“當然是因為你看到了小敏身上的堅強跟你如出一轍，”聞高野搶著說道，“你不也說，她家裡遭遇了那麼大的事，換成其他女孩子，早就哭得稀里嘩啦了嗎，所以你欣賞她，喜歡她，所以才同意我娶她！”
金雅茹看著兒子著急的樣子，淡淡地笑了笑，說：“小敏，你看到了沒，我這個傻兒子對你是一心一意，到現在還不肯讓你知道真相，生怕給你帶來心理壓力。”
“真相？”關敏迷惑地看了看著母子倆。
“是的，我當時確實很欣賞你，覺得你有同齡孩子裡少有的堅強，但最終讓我接納你的原因，還是因為小野。他說，只要我接納你，他就接受我的安排，放棄自己喜歡的攝影，回來打理聞氏。”金雅茹意味深長地看著關敏，“他把你看的比自己還重要，我還怎麼捨得不答應？”
這樣的真相，令關敏始料未及。
她還記得當初聞高野對攝影的痴迷，為了拍一朵花綻放的瞬間，他能不吃不喝地舉著鏡頭待一天。他說他最大的理想，是自己的作品能出現在世界級的攝影期刊上，他還設想過，要去頂級的藝術中心開自己的攝影展，說起攝影，他眼裡的光堪比星河。
所以，當初他答應回聞氏時，關敏還特別詫異地問他原因，他只說這是他的責任，他必須要這樣做。
關敏以為，他口中的責任是父母，沒想到卻是她。
“我原以為我這個決定做得很安心，能讓我兒子找到一輩子的幸福，無論如何也是一件非常有投資價值的事，沒想到，這才三年多，你倆就把日子過成了這樣，是我錯了，還是你們根本就不愛對方？如果真是這樣，一輩子還很長，不如就此分開，你們還能有機會重新獲得幸福。”
“不要！”
“不要！”
關敏和聞高野異口同聲。他們望著彼此，眼神堅定又複雜。
金雅茹彎了彎唇角，從沙發上站起來。
“小敏，明天上午還去金和大廈找我。”說完，她就離開了。
4
晚上，關敏約了柳夏吃飯。她給了柳夏一張卡，讓她明天去幫自己租下那間辦公室。
柳夏遲疑著接過去，問道：“你不是已經跟聞高野和好了？”
“和好了。”關敏臉上露出輕鬆的笑。
“那你還租那房子幹嘛？”當初她支持關敏創業，不過是看她跟聞高野實在是彆扭，擔心他們終歸會走到分手的地步，她瞭解關敏，到時候，她一定不會要聞傢什麼財產，這輔導機構也能讓關敏有個落腳的地方。
如今來人都和好了，況且聞高野還極其不樂意關敏自己創業，那這房子可就成了一顆炸彈。
“我弟要畢業了，這輔導機構我是給他辦的。”關敏說。
柳夏愣了一瞬後，發了火：“這事有必要瞞著我嗎？”
關敏嚇一跳，隨即哄道：“我哪有瞞著你啊，當初我想創業，是真的想創業，一方面給自己留個退路，一方面也讓我弟有點事幹。現在我要回聞氏，這輔導機構就全都留給我弟了。”
“你想好要回聞氏了啊？”柳夏哪會真生她的氣，聽她說要回聞氏，頓時眉開眼笑，“這就對了嘛，早就說讓你別那麼矜持，你不聽。兩夫妻非要分那麼清楚，不是自找煩惱是什麼？”
關敏也笑，說：“還是要分清楚的。再說，公司也不是高野的，是我婆婆的。”
柳夏哎了一聲，說：“去給太后打工啊？那還不如自己創業去呢。”
“也不算純打工，我婆婆讓我給她做助理，跟在她身邊學學怎麼做投資。”關敏說，“這不是關鍵，”說著，她從包裡拿出一串鑰匙，“最關鍵的在這裡。”
“這是什麼啊？”
“我家裡所有保險櫃的鑰匙，”關敏把鑰匙放進包裡，“從今天起，我家的財務大權歸我管了。”
此時的關敏不再是柳夏眼中那個心事重重的關敏，像是有一陣風，吹散了一直壓在她心頭的烏雲，讓她敢於打開心扉，接納來自外界的風雨陽光。
“這樣多好。”柳夏由衷地說。
關敏瞭然，點頭道：“如果不是我婆婆告訴我，我至今都不知道高野曾為我做過什麼。我一直覺得，我得擺脫那筆錢的桎梏，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聞家，才能昂頭挺胸地做我自己，但其實，我是被我的自私矇住了雙眼，不肯看到別人對我的真誠，對我的好。沒有人看不起我，是我自己看低了自己。”
柳夏握住關敏的手，安慰她：“這就是你的可貴之處，這要是換成我，我早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錢抓在自己手裡了。我老公的錢就是我的錢，後悔也沒用。”
關敏笑了，說：“如果我要明白這一點，我跟高野也不會彆扭這好幾年。”
柳夏嘆氣，說：“平時覺得你那婆婆高高在上很難伺候，心裡覺得有錢也不能要這樣的婆婆，可現在我知道了，真正的女強人可不是隻在商場上的，生活中也是充滿大智慧的。”
倆人邊吃著邊感慨，柳夏突然想起什麼，小心翼翼地問：“你問聞高野那些香水味是怎麼回事了嗎？”
關敏頓了頓，面色如常地搖了搖頭，說：“我不想在這種時候去揣測他，我反正已經答應進聞氏，與其去質詢，不如用我的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
柳夏點頭，說：“這麼想就對了。”
她看了看關敏，又說：“經這一事，你終於開竅了。也別說自己沒有女強人的體質，你跟在你婆婆身邊學幾年，我看你也是個女強人的好胚子。”
關敏眼睛亮亮地看她，說：“是要且行且珍惜的意思嗎？”
柳夏愣住，隨即哈哈大笑，道：“對，對，是該珍惜你現在這傻姑娘的樣子！”
關敏也跟著笑，或許是因為餐廳裡的燈光有點暗，關敏隱在暗影裡的笑容，讓柳夏無端地心裡一跳，她的嘴角似還掛著憂愁。
“心結總得需要點時間才能徹底打開吧。”柳夏想。
5
關敏接了婆婆金亞茹去金和大廈。很少跟婆婆單獨相處的關敏，冷不丁有些不適應。
“謝謝媽。”關敏嘗試打破沉寂，緩解尷尬氣氛。
金亞茹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不用謝我，我也不全是為了你。”
見關敏又關閉了溝通的門，金亞茹暗自嘆氣，說：“是小野請求我來勸你，他害怕你會離開他。”
關敏仍舊不說話。
金亞茹繼續說：“實話說，我到現在也並不認為你是最合適的兒媳婦人選。”
見關敏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金亞茹彎了彎唇角，“但小野覺得你是，你就是。”
“在這點上，他像他爸，但不如他爸。”金亞茹說，“當初小野奶奶覺得我學歷低，配不上他爸，死活不同意我進門，但小野爸爸認定了我，她不得不妥協。
不僅如此，婚後，他人前人後都十分顧念我的感受，維護我，尊重我，信賴我，一直到現在。”
金亞茹說罷，嘆了口氣，“你和小野這幾年的不和諧，我早就看出來了，這事怪他，是他做的不夠到位，他確實愛你，但不夠了解你。他總覺得只要把你留在身邊就足夠，卻不知道，對我們這樣的女人來說，光有愛是不夠的。
實話說，我當初也跟你一樣倔強，自尊心很強，總想要做出樣子，給別人看，讓自己安心。後來我明白過來，這未嘗不是一種自卑。我既然進了這個家門，就該把自己當做這個家的一份子。跟自己愛的人較真，把日子過得那麼擰巴，那我嫁給他還有什麼意義？”
金亞茹伸手拍了拍關敏的肩頭，說：“今天，我把這話再送給你。你好好琢磨琢磨。我是把管家的權利從小野手裡要過來交給了你，但如果你心裡仍舊還是原來那種想法，這日子還是不會順暢。要真是這樣，那隻能說明，你們都只愛自己，這個婚姻一開始就是錯的。”
婆婆的話，讓關敏心裡發熱發酸，她忍住哽咽，輕輕答應：“我知道了，媽。”
金亞茹坐回去，想了想，又說：“我自己的兒子，我最瞭解，他不是那種會做壞事的男人，這幾年我也一直看著他呢，他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關敏終於忍不住紅了眼圈。
金亞茹不再開口，車裡又陷入沉寂。只是這種沉寂卻讓關敏漸漸安心。
車拐過路口，陽光穿透雲層，照進車裡，也一起照進關敏心裡。（作品名：《花樣婆婆：女強人婆婆是我的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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