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生命的最後一刻

父親第五次中風以後,身體非常虛弱,只能勉強挪步,說話也只能吐出幾個字。父親單獨住一個房間,只要走近父親,就能聞到他身上有一股難聞的酸腐氣味。我常常擔心父親撐不住,哪一天就和我們生死相隔。

父親顫巍巍地挪到床頭櫃邊,雙手顫抖著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存摺,塞到我手裡,翕合的雙唇艱難地吐出“取錢”兩個字,又吐出一個又一個數字。父親會說的詞彙已經很少很少,包括“密碼”兩個字,但我明白他所有的意思。他讓我把錢全部取出來,再讓我給他買兩盒高血壓的藥,一盒30片管三十天,這一切我都照辦了。

秋天到了,天氣轉涼。父親還是要和夏天一樣,光著上身,不肯穿衣服。勉強讓他他套上一件寬鬆的睡衣,他也不願意扣上胸前的扣子。父親床上有一床夾層棉被單,興許單薄了點,或許他不願意蓋。父親似乎感冒了,他木然地坐在椅子上,鼻涕拖到鼻子下也渾然不覺,讓人看了心酸。

母親心急火燎地給我打電話時,是第二天上午八點多鐘,當時我在外面。母親告訴我,父親半夜從床上掉下來了,早上發現的時候光著身睡在地上。我預料到父親這次凶多吉少,連忙趕回家。哥哥也剛下晚班回來,我們兄妹倆連忙把昏睡在地上的父親抬到床上去。父親的身體冰涼涼的,哥哥說父親凌晨下床到便盆裡拉尿後,體力不支,再也爬不上床,倒在了地上。

父親已經闖過五次鬼門關,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闖過。父親的身體一向很壯實,能挑100多斤的擔子。50多歲患上高血壓後,父親的身體開始走下坡路。我看著床上的父親,身體僵直、二目緊閉,心裡不停地罵著自己。如果晚上我趕回家過夜的話,一定會早早發現父親的異常,如果我及時給父親買感冒藥,父親就不會病得這樣厲害。

父親的喉嚨吭哧吭哧著,哥哥說有痰堵塞在那裡,導致呼吸不暢。哥哥是個中醫,對西醫也略知一二。他拿來吸管,把父親的嘴巴掰開,把吸管一頭插進父親的喉嚨,另一頭用自己的嘴巴抿住,輕輕吸著。泡沫一樣的痰在吸管裡聚集,越升越高,哥哥從父親嘴裡拔出吸管,把痰擠在垃圾筐裡,然後又重複剛才的動作。父親呼吸順暢了一些,喉嚨也不再發出異樣的聲音。父親每次中風,除了住院用西醫治療,哥哥的中醫也派上了很大用場,父親每次都能死裡逃生,但這一次,父親的病情如此兇險,他老人家會好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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