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密:戈壁之花盛開在紅星渠畔

2018年是我在部隊的最後一年。

最後一次休探親假我打算搭一下“十·一”黃金週的順風車,把自己的假期稍稍延長一點,能夠多陪母親幾天,另外還要跑去看看爺爺,爭取把他一生的經歷做個簡要記錄。

兩件事都辦得不很順遂。

母親在城裡做育嬰嫂(也就是看孩子的保姆),天天都要上班。那時候我們每天早上八點起床坐公交進城,她去老二中對面的僱主家,我倆在小區門口分別。從那裡,我拿上小本子步行去大十字南邊的爺爺家,等到半下午,再辭別爺爺和母親會合,坐上公交車回家。從頭到尾陪伴母親的時間並不算多,也就原本想去大海道改奔大峽谷那一趟算是玩了一回。

爺爺那年88,算來今年已經上了90歲。他的意識清醒,身體也還硬朗:一方面冠心病、關節炎、皮膚皸裂各種慢性病纏身,總也沒有個鬆快勁兒,另一方面,無論寒暑每天堅持在環城路上散一大圈步,鬍子、眉毛也開始由白轉黑,滿口假牙之下的後牙槽裡竟又生出了新牙。

要我說,兒女們雖然都在哈密周邊,但都隔得很遠,唯他獨居於城市的邊緣,只有新僱的保姆阿姨算是個知心人,這一點顯得有些淒涼。

至今,我還記得他形容自己“已是風燭殘年的老人了”。

……

我每天與他聊天,聽他講從小到大、從湖北到新疆的種種故事。約莫十天左右,老人講完了,我也記滿裡半本子“草書”。

可是,老人把組織的關懷、個人的忠誠無限放大,對於“小人”的“使壞”令自己鬱郁不得志耿耿於懷,除了能與家國情懷聯繫起來的“人民”“抄家”“抗洪”“建設”“保衛”……任務,對於個人和家庭的敘述極少,言辭流於“他們都是很聰明的孩子”“他們都很好”這樣表面化的概括,讓我覺得缺了點生活氣息——既不檢討自己的得失,又不願平等地對待子女們的優缺點——不夠真實坦然。

生而不能灑脫,處處牽扯羈絆,堅持無謂設防,竟能甘於平淡——人是情感的矛盾體,在這裡是最好的體現。

可期間,去看父親的某天,當我追問關於我們這個小地方有什麼小名勝古蹟的時候,他得知我沒去過紅星渠首,立馬電聯有車的朋友,隨即收拾行囊準備出發。

我詫異於他的說走就走、隨性而為,但一想,這些年他做的事也大多如此——總是缺乏計劃性。不過,有時這也不是壞事,至少他活得輕鬆,什麼時候頭沾枕頭就呼嚕震天響,從不深究任何問題,倒也簡單快樂。用老人家的話,那就叫有福氣了。


哈密:戈壁之花盛開在紅星渠畔


我們坐上鄰居叔叔的SUV,往北而去。

從場部出發,沿途綠油油的槐樹、整齊的農家小院紅磚圍牆、大片棉田、棉田之間隊列般的白楊、排鹼溝裡果實累累的沙棗樹等繽紛的色彩隨著車過大卡漸漸稀疏。繼續向北,人煙也越來越稀少。荒漠倒是被公路劈開,沿著路的兩側不斷向左右遠方蔓延,向前更是接到了天山跟前。

無人區般的天地裡,注意力不會被太多的景緻干擾,與道路平行的紅星渠終於眼睛被注意到。


哈密:戈壁之花盛開在紅星渠畔


父親說每過一段渠道就會在渠身上拓展修建一個“蹬沙池”用以沉澱泥沙,確保灌溉團場農林業的水資源清澈而潔淨,它的造型易於分辨——帶有閘口且較渠道為寬的地段即是。

我要求停車近距離觀摩。叔叔停下車,我們跨過路左邊大大小小的戈壁子,攀上渠道之側。

渠道上口寬約6米,底寬在1.5左右,通身由大型石塊和水泥立面構築成梯形。湍急的天山雪水嘩嘩地順著渠道規定的方向流去,兼之渠畔廣袤的荒漠無規則地起起伏伏,使渠道本身越發顯出沉默剛強、堅不可摧的面貌。

從上方看,“蹬沙池”就是一個楔在渠道上的U形空間。


哈密:戈壁之花盛開在紅星渠畔


哈密:戈壁之花盛開在紅星渠畔


從平面看,“蹬沙池”更深,不僅深於入水口,也深過出水口,水流進入這裡,碰到牆壁彈回來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渦,輕者上揚,濁者下沉,同時開闊的空間使流速趨緩,這樣才能有效把沙子沉澱到底部,讓清水繼續往下流。

父親說,每過一段時間挖掘機來此清一遍沙子,以維持渠道的通暢(其實他省略了開挖掘機的人,這也是他的一貫風格)。

我才終於明白,父親那帶河南味兒的兵團土話裡的“蹬沙池”就是“澄沙池”,他只不過形象地用“蹬”表達出沙、水分離的實際效果,正如他強調的“蹬清”其實就是“澄清”。


哈密:戈壁之花盛開在紅星渠畔


哈密:戈壁之花盛開在紅星渠畔


此時,我們轉身準備離去,大人們抬著頭穩穩地朝前走去,我卻像個孩子般上躥下跳、左顧右盼。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在這一方遼闊蒼涼的天地裡,我見到了戈壁之花——奼紫嫣紅、絢麗多彩、搖曳生姿的戈壁之花。(後來,我請教李維東老師才知道那些花兒都是豬毛草。)

在紅星渠畔,我低頭看見一小叢紅豔豔的花兒,在萬里無雲的天空裡、正午的陽光無死角暴曬下、在大大小小的青灰色戈壁子的襯托下,是那麼耀眼、那麼明媚、那麼讓人吃驚!


哈密:戈壁之花盛開在紅星渠畔


我原以為“大海道”和“大峽谷”裡的荒原才是新疆最廣泛的戈壁灘——那裡寸草不生,唯有珍貴的奇石和普通的沙礫這些無生命的玩意被潑灑在表層,可在紅星渠畔,在東天山餘脈的山根之外,戈壁之花卻盛開得如此鮮豔、如此動人!

我為這渺小但絲毫不嬌弱的花兒感到惋惜——恐怕它只是頑強的生命紮根在貧瘠土地上艱難成活下來的極少數個例,但稍微抬頭,更加多彩的顏色紛紛閃現在餘光裡:

嫩黃的、金黃的、粉紅的、橙色的、深紫的、純白的、白裡透紅的、白裡泛青的各色花兒在石縫間、凹坑裡、枯草堆中或是迎風獨立,或是抱團簇擁著開遍了戈壁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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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紅星渠並不孤單,它匯聚的水流使沿岸的戈壁充滿著盎然的生意!

小花們既不偉岸也不茂盛,它們只是小小的普通的生命,點綴著荒原,紮根在寂靜裡。

它們匍匐著不需要別人注意,卻把細瘦的莖筆直地伸向天空,把明豔的花朵開向四面。

它們活著,為了自己傳宗接代的使命——一代代的花兒會繼續開在這裡,活在孤獨和無聲裡。

它們姿態極低,彷彿要證明在水草並不豐茂的地域生命本該如此卑微。

它們活著,不求聞達,更不是為了給後代指出更加光明的出路——如果去不了資源聚焦的北上廣深,至少也遠離荒漠進入星星點點的綠洲裡不再為儲水發愁——安安靜靜地駐留此地即可,既然活著,就要在偏僻裡好好地盛開,它們當然早就明白:生命的可貴無需向任何人證明。

無人欣賞並不妨礙為自己著色的鮮豔,無人觀摩並不影響自己在曠野裡翩躚獨舞,無人傾聽並不代表那寂寞的歌吟毫無意義!


哈密:戈壁之花盛開在紅星渠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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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密:戈壁之花盛開在紅星渠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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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到了戈壁之花,也就見到了怒放的生命——在被人遺忘的角落裡。

叔叔在遠處調侃蹲在石頭堆裡的我:“你兒子來採風了”,但我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父親總會幹笑兩聲糊弄過去。

於是起身,回到路上,正準備登車,卻被道路右側的渠道所吸引,我問父親,那乾涸的渠道又是什麼?

父親答:那就是新渠落成後已經被拋棄的老渠!

原來,我們這裡的紅星渠還分新老兩條!

我還是堅持要去看看,他們也只能跟隨。

老渠的身材彷彿一個小一號的新渠,它的樣子帶有明顯的年代感。渠裡已經沒水,可以下到底下。

砂漿和水泥的密度明顯趕不上新渠,因此我覺得水流經過時它的防滲漏功能必定弱於新渠,但石塊卻凸起更高,使它的內部顯得更加疙裡疙瘩、凹凸不平;石材也排列地更加緊密,渠面上的一列列石頭更加接近一條串聯的直線,看到一些石塊從渠身上脫落留下的凹坑,我想嘗試用手摳下其中一塊,卻發現根本沒有可能——老一輩人不會偷懶,他們用戰天鬥地的口號和絕不含糊的實幹彌補了技術上的不足,造就了這條和新渠一樣沉默剛強、堅不可摧的大渠。

順著老渠向前望去,我看到一棵樹的身影,它紮根在老渠裡,稀疏的樹冠說明這是一棵老樹,彎彎曲曲的主幹說明它一生中缺水的艱辛時刻多於豐水的歡樂時光。

我想要步行到樹下,他們還是隻能隨我。

這一段路並不好走,路程也並不算短。

老渠裡的石頭分佈太密,基本上踩不到平坦的水泥面,好不容易到了樹下,不等我對這棵衝破沙石拔地而起的老樹表達敬意,父親率先開口:

這樣的樹能活下來,多虧了老渠被廢,如果要正常使用,必須砍掉,哦不,是挖掉這樹,它破壞了渠身,會導致水的流失!

嗯,有道理,但我還是覺得在老渠荒廢了這麼多年後,它還沒死,那根鬚得扎得多深才能吸收到地下暗河裡本就寥寥的水資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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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離開老渠再次向著渠首進發,越發廣闊的荒灘和路中間的黃標使旅程增添了幾分公路大片的味道。望向路邊,我看到了高大悠閒的駱駝一群群地漫步來去,但沒有看見黃羊的身影。

父親說,駱駝們屬於山裡的哈薩克牧民,渠邊零星的、較平坦的、延伸到水面的臺階就是給動物們飲水準備的。

快到渠首了,一頭黑白花的大牛閒閒地臥在黃線上倒秣,叔叔略略轉動方向盤,小心地避開它,但它根本不為所動——連看都懶得看我們一眼,彷彿交警不需要為遵守交通規則的駕駛員操心。

渠首將至,人工種植的小片田地和圍攏的樹木越來越多,大隻的蜜蜂也在車窗邊繞來繞去,看到幾幢低矮的紅磚房子,我們到了。

看家的狗狂吠不止。團場讓將近60歲幹不動農活的職工來此值守,一月或者更久輪換一次,冬天要艱難一些,平時沒有什麼大的工程,只需維護好閘口,及時通報情況,只有孤獨難以忍受,但大半生已過,他們早已學會了和漫長的孤獨打交道。

那時的父親也正在他們的下一環——紅星渠的分水閘值守,他在閘口種了小片菜地,向我炫耀自己的白蘿蔔脆甜可口。

他們在此為團場貢獻最後的一份力,盡最後的職責,熬過兩年退了休就可以回到人間煙火之中安享晚年。

空氣明顯溼潤起來。我知道詩人們稱這為孤雲出岫,但我們這裡缺乏靈秀山澤的霧靄——吐哈盆地乾旱少雨,每到盛夏,耐不住連日40度高溫的人們總要翻過山來到巴里坤的森林和草原避暑——只要進了山,立馬兩重天,溫度驟降,溼度增加,清爽宜人,鼻炎患者樂不思蜀,男男女女無不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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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更喜歡把這溼潤稱作“山氣”。山氣不在日夕時也能帶來佳境——離山越近的地方“山氣”越盛,越是叫人身上舒服。

看渠首的人不多,但遮陰的葡萄架、籠中餵養的兔子還是讓這裡有了一些人氣兒。一個值班的叔叔接待了我們,父親掂出早上在場部買的滷肉和涼菜就饃饃,男人們都不講究,隨便拿出幾個盤子一盛,大家圍著桌子吃了起來。

除了我,桌上的眾人都即將步入老年,他們的話極少,聊的內容也是有一搭沒有搭缺乏激情,譬如:

“還有多久就退了”

“明年八月份吧”

“嗯”

“嗯”

“你的腿咋樣了”

“還行吧,走一公里就不太好了”

“嗯”

“嗯”

……

飯後,我要去拍渠首,父親送我沿著大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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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首也叫五道溝,因山洪從附近的山谷裡傾瀉而出得名,相應的也就有一道溝、二道溝……。它面朝著荒原,背面正對著山谷,我不知道水流量最大的時候這裡是什麼景象,但其側的新壩體積要壯大得多,看樣子需要存蓄的水量不小。

哈密:戈壁之花盛開在紅星渠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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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首本身修築得酷似一道堡壘,建築材料如老渠般有年代感,高而尖、硬而窄,清澈的水流從這裡被約束住,從它的口中奔流向團場的萬畝良田。一顆已不閃閃發光但依然泛著紅色的五角星嵌在它的額上,昭示著它的名字——紅星渠。

拍不了幾張照片,反正已無路再向前,我們辭別了看渠的大叔踏上返程。

從父親那兒我得知作為一項水利工程的紅星渠修建於1953年,那個時候完全是靠手提肩扛,即使是60年代爺爺率領著勞改犯們前來整修,條件艱苦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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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年輕的時候的胃被切除了四分之三,就是那時在渠首吃了因海拔高而煮不熟的東西,以及從遙遠的場部送來已涼透的食物落下的病根。

1979年19歲的父親也親身參與了修築工作。那是因水流量太小在離渠首5-7公里處修建的兩公里附渠。他還告訴我,新渠的設計者就是我弟弟的姥爺,看來我們家和這渠也算能硬扯上不少淵源。

可父親和他那一輩的大多數人對這些東西不太容易表達那種熾烈的情感,他不會像石光榮摸著已故戰友栽下的樹一樣撫摸自己搬過的石頭,更不會像石光榮一樣眼淚汪汪,如今的他們只是站在堤岸上四處望望,一邊注意觀察有沒有被水流衝下來的牛羊屍體,一邊小心著不要被泥土弄髒了褲腿。

可能他也覺得自己比較碌碌無為,同時也覺得快退休了是種不小的幸福。

歸途中,黑白花的大牛依然臥在路中間,叔叔調侃著“交警還在站崗呢”,父親哈哈大笑起來。

我看著高速行駛的車窗外不易被分辨的戈壁之花的掠影,我想到爺爺和父親都把一生獻給了兵團,爺爺好歹是49年以前參加革命的離休幹部,待遇不低,可父親只是個工齡略長的下崗職工,像他們一樣普普通通過完一生的人太多了,可我們宏大的敘事裡沒有關於他們的一星筆墨,要知道那背景都是由他們站成的密密麻麻的方隊所構成,他們也都渴望著為不被時代淘汰而努力——沒有我的幫助,父親也學會了玩智能手機,還摸索著用微信付款,唯有接視頻的把戲屢屢受挫只得作罷,但不久前他發現主動給我發過來時,接聽對於我來說毫不費力,也笑得哈哈哈的。

但是對於我們這代人來說,留在團場並不算什麼好出路,得出去奔奔才算闖了闖前程。

哈密:戈壁之花盛開在紅星渠畔

但留在團場的孩子卻和我們這些背井離鄉者一樣,開始為祖輩父輩們驕傲起來,在建立共和國、發展新社會的征途中,他們也有著小小的但是不容遺忘、不可磨滅的貢獻——紅星軍墾博物館的落成是建立團場文化自信的一件大事,看起來它只是石河子軍墾博物館的一個零件不全的微縮版,但在我姨夫曾經工作過的機耕隊原址上搭建起來就顯得意義非凡——那個年代的機械化大生產工具駐地改建成本地的文化地標,也可以算是某種轉型和轉化的象徵了。

我奇怪人們本應腳踏實地地建設家鄉,待在那兒卻總喜歡挑它的毛病,遠走高飛後卻總是在難眠的夜裡追憶悵惘,如果當初……如果留下……如果再等一等……總有那麼多如果等待著被自己否決,正如總有那麼多去不完的遠方等待被自己的眼球開採。

哈密:戈壁之花盛開在紅星渠畔

棄我去者和亂我心者一時間全部湧上心頭,不過說白了每個人也就是在這種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中間地帶過完自己的一生。

最近讀完了肯·福斯特的《巨人的隕落》《世界的凜冬》《永恆的邊緣》、索爾仁尼琴的《癌症樓》,正在讀的《俄羅斯通史1917-1991》也已過半,再看兩年前拍的紅星渠、地窩子的照片,我已不會再幹巴巴、傻乎乎地為爺爺和父親那兩輩人高唱讚歌,就像我眼中的紅星渠總是沉默剛強、堅不可摧,卻不會高大偉岸。

它是建設者的心血,也是他們留給後來人的“陰涼”和“桃李”,但它的姿態就是匍匐在地上夜以繼日、兢兢業業地給團場提供水利資源,怎麼可能被吹捧上天呢?

哈密:戈壁之花盛開在紅星渠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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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也許也是兵團精神的某個側面,它不是那麼善於被髮掘被點燃被廣而告之被萬人敬仰,泡沫營造的萬丈光芒不那麼適合它,光影繚亂、萬眾矚目的舞臺前沿也不那麼適合它,畢竟它的本意就是踏踏實實、實事求是的乾點實事!

所以,這一趟最大的收穫還是戈壁之花,它美得那麼驚心動魄,美得那麼超凡脫俗,美得那麼叫人無地自容——它像母親一樣逆境中綻放,也像父親一樣默默無聞不為人知——我也還是最喜歡它,喜歡它偏安一隅也不吝風情,喜歡它厚積薄發卻不為誰表達,喜歡它不被培養靠自己茁壯!


——提筆於2020年4月28日夜

——完結於2020年4月29日22時


(感謝熱愛閱讀的你,感謝善良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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