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占卜，俗稱“算命”，想必大家都不陌生。我記得在小的時候，經常在大街上看到有人在路邊擺上卦攤，寫著測運勢算吉凶的牌子。而這些年隨著科技的發展，這種人工算命的法子早已經鳥槍換炮，從線下來到了線上。無論中西派別，諸如看星座算未來等等占卜層出不窮。加之一些影視文學作品的影響，讓我們對這個神秘的古老職業越來越好奇，它的本來面目早已模糊了。我們見到更多的，卻是些謀人錢財的江湖騙子。
算命先生形象
然而，在古代，卻有著許許多多的高人。雖然他們的主業並不是占卜這種虛無縹緲的職業。但是，他們傳說卻是同輝煌的算命經歷有關。甚至不單單為人算命，更有為國測算運勢的大佬。他們便是初唐著名的“術士”，袁天綱與李淳風。
袁天綱，隋末唐初益州成都人。生卒年在新舊唐書中已經不可考。史書中對他的稱呼是玄學家、天文學家、道士。其實在古代，天文學家往往都能與占卜術士聯繫到一起。而袁天綱為他人算命的輝煌戰績，除了對唐初一干重臣官運的精確預測外，最為有名的。應該就是對武則天未來做皇帝的大膽預測了吧。
傳說當年的父親武士彠在貞觀初年授任利州都督，於是全家隨任遷住蜀中。這時他們一家人便遇見了袁天綱。於是他便分別給武則天同父異母的兩個哥哥武元爽、武元慶看了相，他說：“官可三品，保家主也。”見了武則天的親姐姐，又說：“此女顯貴，可是剋夫。”而武則天年齡最小，由人抱過來給他看，卻謊稱是男子。袁天綱觀了她的相之後，感到十分驚歎道：“如果是女子，以後可為天子！”這句話可把當時的武士彠嚇得不輕。
袁天綱（罡）
不過，我覺得這個故事大概率是武則天及其她手下的親信們為了武則天本人稱帝的合法性，故意炮製出來的故事。若是袁天綱真的老眼昏花到連男孩女孩都分不清楚的話，他的占卜又怎會準確呢？或許武則天手下的那些人就是想借著袁天綱的名氣，來提升武則天的地位。畢竟，這樣的玄學事件，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過程大致可以參考所謂“洛河寶圖”的炮製過程。
對了，袁天綱還有一位叔叔，名叫袁守城，就是《西遊記》裡那個同涇河龍王打賭長安城下雨的事，致使涇河龍王賭氣違抗玉帝聖旨，隨後被殺的故事裡，那個算天氣十分精準的高人。
總結一下上面的內容，我對袁天綱的印象，大致可以將他定性為一位身懷“絕技”（卜筮星象、數算玄學）的世外高人。雖然按照正史的記載，他曾經擔任過蜀郡火井縣縣令，又曾經被李世民召入宮中作為自己的智囊。但是時間相對較短，大部分時候，袁天綱便如同閒雲野鶴一般的狀態。屬於偶爾去幫幫忙，沒有啥正式編制的編外顧問。
李淳風
而接下來要談到的李淳風，相對於袁天綱來說，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體制內”成員。新舊唐書之中對他均有相對詳細的記載。包括生卒年份，相對比較靠譜的實幹記錄等。隋朝仁壽二年（公元602年），李淳風生於岐州雍（即今天的陝西省寶雞市鳳翔縣），自幼聰慧且博覽群書，精通天文、曆法、數學等。唐高祖武德二年（公元619年），李淳風經劉文靜的推薦，成為秦王李世民的記室參軍（相當於秘書）。
如此看來，李淳風可以算得上是李世民的“嫡系”人馬了。應該不難想象，這樣一個精通各種所謂“雜學”的特殊人才，在軍中能起到什麼樣的作用。比如預測天氣，從而判斷“天時”對於戰爭的影響。有李淳風這樣的人在，起碼不必在黑暗之中碰運氣。
而隨著戰事的結束，李淳風也終於在貞觀元年（公元627年）以將仕郎的身份入職太史局（相當於現在的國家天文臺、國家氣象局、國家圖書館）供職。這一年，李淳風二十六歲。雖然官職不高，但也算是個正兒八經的國家公務員了，而且是技術崗位。
渾天儀
隨後的日子裡，李淳風憑藉著專業方面的貢獻，不斷升遷。在貞觀二十二年（公元648年），四十七歲的李淳風被任命為太史令，正式成為太史局的一把手。直到唐高宗咸亨元年去世為止。
人物生平介紹完畢，相比起袁天綱，李淳風的學術成就似乎要豐富精彩的多。除去虛無縹緲的占卜推算外，李淳風在天文、曆法、數學、史學方面均有重大貢獻。順帶提一下，《晉書》中的《天文志》、《律曆志》和《五行志》，便是由李淳風與袁天綱合作完成的。這也算是所謂的《推背圖》之外，兩個人合作完成的學術成果了吧。而這些實打實的成就似乎並不為一般人所瞭解，反倒是玄學上的表現讓後人至今印象深刻。
沒錯，就是所謂的“唐三世之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的《秘記》事件。新舊唐書之中皆有記載。又是一個關於武則天的神秘事件。大致是說貞觀二十二年（公元648年）六月初，長安城白天的天空中出現了“太白星”的天象（應該就是超新星爆發的天像）。太史令李淳風據此占卜，得出了一個“帝傳三世，武代李興”女主昌的卜象。這個卦象，同早年長安城中坊間流傳的一本《秘記》中的一句讖語“唐三世之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不謀而合。
李世民與武則天（劇照）
據說，李世民得知後，對此感到極為厭惡和憎恨。秘密召見李淳風詢問破解之法。在後者的規勸之下，李世民放棄了所謂“疑似者盡殺之”的瘋狂想法。選擇了順其自然，這才有之後武則天的代唐稱帝。
看到這裡，我不禁疑惑，兩位唐初最為聲名顯赫的數算大家，玄學高人，居然先後同一個歷史人物和事件扯上了關係。這樣的巧合，真的讓人費解。不過，在深入思考了之後，我覺得，這樣的巧合，或者說是歷史文獻記載上的相互關聯，在邏輯上看是十分自然的發展過程。下面我就重點來為大家分析一下這個邏輯。
首先，需要特別強調一點的是，袁天綱與李淳風兩個人，除了在占卜預測上的成就外，其實在其他方面的成就更大，或者說更加的務實。聯合修訂曆法，編撰史書。這樣的成就可以說都是直接造福當代人甚至後世的。但是很遺憾，這些成果一般人很難直接感受到。反倒是一些獵奇的玄學野史神秘論的故事，更能吸引人們的關注和討論。這恐怕同人的愛“八卦”屬性有密切關係。
“五行”圖
所以，袁天綱與李淳風這樣的高人，若是想要獲得大眾的關注，其實很簡單。預測成功幾個當時社會名人的發展道路，再得到他們的回應。就能在短時間內提高自己的知名度。而這個過程是一個正反饋，即：隨著占卜預測人物與事件未來的準確性很高，具體人物和事件的重要性也越來越高。則做出占卜預測的術士的名氣自然也越來越大。
就拿袁天綱與李淳風二人來說，關於他二人占卜預測未來的傳說很多。從最開始的人物前程，到後來的國家運勢，預測具體事件重要程度越來越高。發展到了《推背圖》階段，甚至已經囊括了對未來後世數千年的預測。恐怕只能用“驚世駭俗”來形容他二人的逆天能力了。
總之，一系列操作下，袁天綱與李淳風二人，已然成為了當時的頂級預測大師。從他們口裡說出的話，都將會成為未來真實發生的事情。
到這裡為止，我將它稱為第一階段：創造社會的“輿論”權威。
試想一下，當袁天綱李淳風這樣的頂級術士，突然“預測”大唐未來的的某一天，會被所謂的“女主武王”取代而君臨天下，天下人會作何反應。在事情發生之前，我覺得所有人的第一反應一定是將信將疑，卻又不敢出來公開贊成與反對。原因很簡單，在封建時代裡說哪一天某一姓的皇帝要下崗，立馬就會被拉出去殺頭。不過，雖然人們將信將疑，但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之時，所以的人一定會對最早做出“預測”的兩位高人頂禮膜拜，同時迅速認同新皇帝的駕臨。
權威效應
所以，客觀結果就是：武則天便是袁李二人口中的“天選之人”，她來當皇帝，是天命，是順乎天道的。這便是第二階段：藉助社會“權威”抬高與提升自己，讓所有人忘記事情的實質。
我覺得，這便是正史中記載袁天綱與李淳風二人先後從兩個角度“預測”武則天未來君臨天下這一事件的背後邏輯。武則天稱帝，在當時的所有人看來就是所謂的“牝雞司晨”。屬於嚴重的“離經叛道”行為。但是，通過種種神秘論玄學與社會輿論的加持，武則天成功的將投向她的質疑化解了大半。無疑，作為當時那個時代頂級術士的袁天綱與李淳風，他們生前的“預測”至關重要。
這個過程，其實可以理解成是一個相互促進知名度的操作。武則天通過這個過程獲得了難得的“天命”。而袁天綱與李淳風二人因為成功的“預測”而再度名聲大噪。雖然他們二人在武則天登基時早已駕鶴西去，但是，他們的傳說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神秘，越來越深不可測。
推背圖
或許，這也是他二人生前完全沒有想到的吧。所以，我十分傾向於袁天綱和李淳風二人關於武則天的所有預測，是武則天本人及其擁躉們編造出來的一個驚天的神話故事而已。目的就是為了增強武則天稱帝的合法性。很明顯，袁李二人的權威，被人利用了。基本邏輯就是：大肆造勢——創造輿論權威——借用輿論權威之口，說出有利於他們的話——收割成果，將輿論權威繼續抬高。
結果很顯然，大部分的百姓們選擇相信他們的宣傳。武則天也終於坐穩了帝位。能夠如此熟練的掌控全天下的輿論力量，也從側面體現出一代女皇的過人之處。
到這裡為止，我們看到了關於占卜之於封建統治者們的那些正面事件。不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相信大家都懂。武則天本人，以及歷代的帝王自然也不會不明白。如何確保自己對於玄學神秘論以及天像的最終解釋權，便是一個十分要緊的問題。下一期，我將為大家帶來它的反面教材，以及統治者們為了維護權威，所採取的一些神奇操作，敬請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