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毒無罪案研究與辯護藝術》連載之十二
《涉毒者會是無辜者，還能浪子回頭嗎？》
黃堅明：毒品犯罪案件辯護律師、廣強律師事務所副主任暨毒品犯罪辯護與研究中心主任
涉毒者是何人呢？他們是否還能浪子回頭呢？假定他們真涉毒了，前方必然是萬丈深淵嗎，期間能否再回頭是岸呢？他們再涉毒還會再聘請專業律師替其辯護嗎？有罪推定或無罪推定真的那麼重要嗎？對此，我們一直堅持這樣的觀點：毒品僅僅是表象，人性才是毒品背後的實質；表象看不出人性之全部，人性背後之各種貪慾才是人類社會生活的全部。有志者或許能抵制各種慾望，意志不強者迷失方向無疑是常態。具體分析如下：
一、何人會涉毒
官員、明星、富豪或大毒梟、毒販子等涉毒，出現在媒體報道之中，這應是既在意料之外，更在意料之中。但就我們親辦案例而言，我們目睹的更多是企業家及其親屬涉毒之情形。畢竟毒品，更多情形下是“有錢者”的消費品，但也不限於此。
印象中，我們接觸的第一起涉毒案是起毒品命案，是成功企業家涉毒的案例。該被追訴人被抓歸案後，其被辦案機關查封、沒收的財產超過千萬元。在當時，其財產在廣州可購買數套房產。當然，其被沒收之財產，是否系源自販毒所得是存疑的，起碼是有爭議的。被追訴人曾親自向我們陳述，其曾經營連鎖店超過七家。
我們接觸的第二起涉毒案是個零星吸毒、販毒的小案。此案可分享的東西不多，但家屬的期望很特殊，另我們至今難忘。當事人妻子的期望是渴望法院能判重些，目的是讓丈夫能在被羈押期間把毒癮撤掉戒掉。事實上，該當事人案發後，最關心他的就是其妻子，該女士應是是真心愛他丈夫的，否則就不會不段向我們強調這樣的訴求和期望，儘管該當事人最終是被判八個月有期徒刑。
我們經辦且印象比較深刻的第三涉毒命案是販賣260公斤冰毒大案。當事人案發前的確切身份就是一個小飯店經營者，且系徹徹底底的無辜者、案外人，最後也在其被羈押的第三十七天獲不捕釋放。我們經辦的第四起涉毒命案則是被數百家媒體紛紛報道，還被2015年央視“6.26”國際禁毒日專門報道的、相當於走私“1.87噸”海洛因的芬太尼毒品大案，最後也獲不捕釋放。當然，我們實際經辦的案例還有很多，這裡就不再一一列舉，以上所述更多是印象更深刻的一些親辦案例。
至此，我們會關心一個問題，為何他們會涉毒呢，何人會涉毒呢？對此，我們只能說：我們見識過全世界最頂級退役軍人涉毒的案例，碰觸過緝毒者因吸毒而被免職的案例，同居女友舉報同居男友的涉毒命案，因性而涉毒之涉毒命案，因治療或緩解疾病疼痛而牽涉毒品之命案，因“借款”或因喜歡“交友”、“喝酒”，或被“誣告陷害”而引發的涉毒命案，癌症晚期患者涉毒案，等等。有部分涉毒者是如假包換的涉毒者，且罪責難逃；但也有部分涉毒者，我們介入案件的時間越長，我們越相信其系無辜者、案外人。
簡而言之，被追訴人為何涉毒，其牽涉之涉毒案，究竟是真毒品，還是假毒品，究竟是無辜入獄，還是罪有應得，哪怕是久經毒戰的我們，也不好輕易敢斷定案件背後真相何在。或許，我們可以堅持這樣的觀點：人人都在潛在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人人都是潛在的涉毒之人。為此，我們不應輕易歧視涉毒者，他們當中也有無辜者，起碼諸多實證案例可證實此結論。
二、涉毒者能否浪子回頭
有毒品犯罪案底者，只要再涉毒，哪怕真的有證據證明其可能是無辜者，但最終脫身、脫罪難度甚大。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只要有毒品犯罪案底者，再次碰觸毒品，再次涉毒的機率非常大，就如出軌者再次出軌機率特別大一樣。常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但真正回頭者甚少。對此，我們查閱相當多的涉毒案例，發現有被追訴人有毒品犯罪前科或其他案底的情形相關普遍。
當然，我們為何關注此問題，原因也很意外，有涉毒案底者，最後被認定為無辜者、案外人，或者最後獲不訴釋放的情形也很普遍，絕對案例數甚多。為此，我們只能說，有毒品犯罪案底者再涉毒者，被錯抓、錯捕、錯訴、錯判的機率甚大，甚至是除了專業刑辯律師、毒辯律師，以及有良知的辦案人員，甚少人會相信他們是無辜者、案外人，或其不應被課處刑罰。
三、“清白之身”何其重要
有案底與否是何其重要，是否有“清白之身”何其重要，甚至會事關被追訴人主觀上是否明知，對毒品實物認識能力高低，其無罪辯解成立與否，斷案者對其觀感之好壞，能否被認定為再犯或累犯，最終被判處刑罰之輕重，以及最終能否被保命，事實上還關係到辯護律師是否願意介入此案，以及其最終的辯護底氣何在，以及衍生之律師費之高低。為此，我們先分享下述有毒品犯罪案底最終卻獲不訴釋放的實證案例，目的是打破有案底者再涉毒結果必然很悲觀的傳統觀點，進而增強無罪辯護成功、有效辯護成功的信心。具體不訴案號如下：萬檢一刑不訴〔2020〕10號、玉檢一部刑不訴〔2020〕14號（兩次涉毒案底）、渝沙檢刑不訴[2019]7號、鄂荊州區檢刑不訴〔2019〕26號、渝綦檢刑不訴〔2019〕38號、鹿檢公訴刑不訴〔2019〕282號、渝萬州檢刑不訴〔2019〕397號、涼檢公訴刑不訴〔2018〕1號、灤南檢公訴刑不訴〔2018〕5號、長檢刑一刑不訴〔2017〕3號、石檢刑不訴〔2017〕100號、渝沙檢刑不訴〔2016〕第102號、泉豐檢公訴刑不訴〔2015〕35號、渝沙檢刑不訴〔2015〕1號。當然，此種情形實證案例還有很多，對此我們不再一一列列舉。
四、從無罪推定思維審視涉毒案
我們不否認：一次涉毒終身難戒者眾多，以販養吸者眾多，持續販毒者眾多，涉毒者有罪者眾多，而涉毒案無罪者、無辜者甚少，而吸毒違法行為與販毒等毒品犯罪行為之間也沒有必然的天然鴻溝，但這些都成為不了我們應對涉毒者秉持有罪推定的合法理由所在。
我們是專業毒辯律師，審視涉毒案，理應堅持無罪推定思維優先，否則我們與某些涉案偵控人員辦案人員就沒有實質性的區別，事實上很多辦案人員也始終秉持依法辦案的底線；更關鍵的是，被追訴人涉案行為罪與非罪存疑，在案件真相難明的前提下，辯方秉持怎樣的立場，有時會直接影響到案件疑點的挖掘，以及案件最終推理結果的形成。在我們經辦的多起涉毒命案中，為何其他在先介入的專業律師始終無法“挖掘”出案件的關鍵辯點所在，根源是其先入為主，有罪推定，根本就不相信被追訴人始終堅持的無罪辯解具有合理性和真實性，為此其不斷勸誡當事人認罪伏法，而非據理力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