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雜說:一場募捐,看出了魯智深、史進和李忠的為人

魯智深最終能修成正果,圓滿坐化,與他救助金翠蓮的義舉是分不開的。沒有當年渭州街頭的三記老拳,就沒有日後杭州六合寺那一句“今日方知我是我”,魯智深或許仍是那個在紅塵中打滾的提轄魯達。一生傳奇,始於一念之善,這實在是一件很“善哉”的事情。

水滸雜說:一場募捐,看出了魯智深、史進和李忠的為人

但我們也不要忘了與此事有關的另外兩個重要的人物——史進和李忠,以及由魯智深發起的那場小小的募捐。正是在這次對金翠蓮的捐助中,史進慷慨解囊,才有了後來的盤纏用盡,淪為劫匪。那個曾經喊出“我是個清白好漢,如何肯把父母遺體來點汙了?你勸我落草,再也休題”這樣豪言壯語的熱血少年,最後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去了少華山落草。也正是因為這次捐助,李忠被魯智深和史進給比了下去,還從魯智深那收穫了“不爽利”的三字差評,就此成了小氣摳門的代名詞。到底這是一次怎樣的募捐呢?我們不妨先看一段原文:

魯達又道:“老兒,你來,灑家與你些盤纏,明日便回東京去如何?”父子兩個告道:“若是能夠回鄉去時,便是重生父母,再長爺孃。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鄭大官人須著落他要錢。”魯提轄道:“這個不妨事,俺自有道理。”便去身邊摸出五兩來銀子,放在桌上,看著史進道:“灑家今日不曾多帶得些出來,你有銀子,借些與俺,灑家明日便送還你。”史進道:“直甚麼,要哥哥還。”去包裹裡取出一錠十兩銀子,放在桌上。魯達看著李忠道:“你也借些出來與灑家。”李忠去身邊摸出二兩來銀子。魯提轄看了見少,便道:“也是個不爽利的人。”魯達只把十五兩銀子與了金老,分付道:“你父子兩個將去做盤纏,一面收拾行李,俺明日清早來,發付你兩個起身,看那個店主人敢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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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原文來看,在這次募捐中,出錢最多的並不是魯智深,而是史進,捐了十兩銀子,其次是魯智深,捐了五兩多銀子,最少的是李忠,只有二兩多,這個捐款的數額就是問題的關鍵。

我們先看魯智深,他出門只是閒逛而已,連他自己都說“不曾多帶得些出來”;他拿出“五兩來銀子”,也就是五兩多一點,零頭都掏出來了,可見他是真的傾囊相贈,多一個銅板都沒有了。在扶危濟困的問題上,魯智深向來是毫無保留的,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無論救下這個人有什麼後果,錢給他我自己還剩多少,不管這些,先幫了再說。很多人說魯智深是梁山少有的真好漢,原因就在這。

然而金翠蓮父女要從渭州返回遙遠的東京,區區五兩銀子作路費顯然是不夠的。於是魯智深又向史進開口借錢,並且聲明明天就還。不要小看魯智深這個還錢的承諾,這不是隨口說說的。水滸傳裡的好漢放在平時,出手都是很大方的,幾兩銀子的賬沒人會計較,特別是魯智深和史進這樣一見如故的摯友,說還錢都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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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別忘了,史進此時已經不是史家莊的少莊主了,而是被官府通緝的逃犯,逃跑的時候走得匆忙,“放火燒了莊院,雖是有些細軟家財,粗重什物,盡皆沒了”。說白了,現在的史進只有身上這點錢了,還要去找師父王進,正是花錢的時候。這會魯智深提出借錢,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如果再沒有還錢意識,那就太不講究了。

不過史進本來就是個熱心腸的人,和魯智深一樣樂於助人,金翠蓮父女如果求的是他,他也一樣會幫忙,現在魯大哥為了救人,向他開了口,這錢他怎麼可能不借?所以二話不說,一錠十兩紋銀奉上。注意,這個十兩是沒有零頭的,也就是史進還有餘錢。史進並不傻,自己出門在外,身上不能沒錢,所以他不會像魯智深一樣,腦子一熱就梭哈,而是考慮好了自己可以出多少才掏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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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史進會出十兩銀子那麼多?魯智深才只出了五兩,他出五兩也就夠意思了,沒必要比魯智深多一倍吧?其實這個錢等於是把李忠那份也出了,一人五兩。別忘了,李忠曾經當過史進的師父,他的情況史進太清楚了,為了不讓李忠為難,史進就只好出大頭了。最重要的是,十兩銀子加上魯智深的五兩,作為金翠蓮父女的路費已經夠用了,如此一來魯智深就不需要再找李忠借錢,這點史進應該也考慮到了,我們一會再說。

史進想的周到,魯智深可不管那些,轉頭就向李忠借錢,他的邏輯很簡單,但凡是個好漢,遇到這種事你還坐的住?這一下李忠糾結了:自己打把勢賣藝,賺幾個辛苦錢不容易,可能收入還不如金翠蓮父女在酒樓賣唱呢;但不拿錢吧,又確實顯得自己不夠好漢。咬咬牙,兜裡二兩來銀子全拍桌子上了,帶零頭的,多了沒有了,今天就爺們他一回!魯智深是軍官,史進逃亡前是個小地主,李忠一賣藝的,跟他們二位的身家比差遠了,所以不是李忠摳門,就這倆錢全梭哈了,還想怎麼樣?這就好比賺100萬給你10萬,和賺100塊給你99,哪個更不容易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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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魯智深可沒想那麼多,他也不管李忠什麼身家,就覺得我出五兩,史進十兩,你才二兩忒少了,你個鐵公雞。結果一個“不爽利”給李忠定了性,二兩銀子也還了回去,弄得李忠好不尷尬。這倒不是魯智深對李忠有什麼偏見,而是魯智深的神經就這麼大條,他不會體諒人;他對人掏心掏肺的好不假,但他那一套邏輯也讓人很為難。

最後,魯智深把二兩銀子還給李忠,證明十五兩銀子作為路費確實夠了,否則他不可能打腫臉充胖子,僅僅為了寒磣李忠,就短了金翠蓮父女的路費,魯智深這人只是不拘小節,大方向還是不糊塗的。

所以你不得不佩服施耐庵,區區一件小事,魯、史、李三人的性格和為人都在其中顯露無遺。魯智深是真豪傑,仗義疏財沒得說,但有點熱心過了頭,不太注意他人的感受;史進在助人為樂的同時也為李忠和自己考慮,這心思就細膩多了;李忠受條件所限,在錢財上難免有些謹慎,但為了好漢的門面也敢梭哈,絕對不是什麼“不爽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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