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挺好》式的强行大圆满,其实映射着国人心灵的软肋

本文作者:鱼生

最近,国产现实类题材生活剧

《都挺好》掀起一波热潮,方兴未艾,在让人看得义愤填膺的同时,又催人泪下。观众总体的评价也是趋向高分良心制作的主调上去了,然而大圆满式的结局,一次次地在近来的剧作中重复上演,让人又感到一丝悲哀。如果编剧和导演们始终这样以讨好观众的方式来制作影视作品,那么观众们的胃口就真地要被他们彻底给吃坏了。

强行的大圆满式结局,其实映射出国人那普遍的心灵软肋。

《都挺好》式的强行大圆满,其实映射着国人心灵的软肋

《都挺好》剧照

记不起哪位文学前辈曾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如果文学以圆满结局,那就是还未结束。一个饱满的故事,从哪里开始固然重要,选择在哪里结束其实更加重要。结束点其实透露着作者的根本人生观,他是觑见了人生的短缺,还是保留人生的幻景,是痛恨,是批判,还是宽容,是妥协,都藏在结束的方式中。

而我们,不知从何时起,似乎已习惯了大圆满式的结局,无论是玄幻武侠,还是现实主义,都企图以圆满来讨好观众老爷们。如果作者本来观念即如此,思想也只留在这个层面,那倒情有可原,然而,一个文学作品的文学性本身就决定了,不能避免的悲剧,以及人生的阴暗面。

我们一旦把那些流传甚久的文学作品和近来的影视剧来做一比较,便会发现,那些伟大作品,对于黑暗与恶的冷静直视和严肃的批判,可以说那些作者拥有的,是对于全体人类的同情心和人道关怀,所以他们没法替悲剧圆谎,而只是客观直现。

《都挺好》式的强行大圆满,其实映射着国人心灵的软肋

反过来,现在的文学创作者,浑身从内到外似乎都透露出一种媚态来,他们的姿态是讨好的,甚至是恶趣味的,那便是一味追求通俗。他们过分地向观众与读者靠近,猜测他们的想法和心理,研究如何能调起人的情绪来,他们的文学基础似乎是在玩弄心理学的那些玩意儿,发展恶趣味。

就像《都挺好》这部剧,他的基本手法便是欲扬先抑,先苦后甜,先败坏后讨好,然而做得过分显露,刻意,分寸感没拿捏好,其结果便是使人在整个情节中都感到一种过分的情绪引起人的心理和生理不适。

《都挺好》式的强行大圆满,其实映射着国人心灵的软肋

首先,前面的剧情中不断释放的苦味信号,意在挑起观者的记忆并投射于心理上,不断放大情绪。消极事件过分密集地挤压在一起,刺激出人的恨意来。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一回念,便想起自家的鸡毛蒜皮的短长来,这样的生活考验每个人都品尝过呀,引起情感的共鸣合情合理。

然而它做了过分的渲染,时间上安排的紧密,事件一个个连接,似乎生活只有无穷的麻烦要应对,而那些真实生活里平淡无奇的缓冲区被自动剪切了。可是,谁的生活真的就只有苦难而没有安慰,只有麻烦而没有温情呢?于是

编剧和导演做了大胆的决定,把生活中本来交替出现的短暂悲喜用一招乾坤大挪移一分为二,苦水一起熬,乐事一回享,而且平庸与鸡毛全部删除,这手法是粗暴的,太粗暴的。它是恶趣味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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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挺好》苏母

人的情绪就像流水,这里有一个小池,那里一个小瀑布,这里些许湍急,那里有些慵懒缓慢,像一条自然的河流那样,包含各种形态,但保证流通是最基本的要求。不合宜的情绪池就像一个过分高的大坝,先把水流截断,使上游积蓄的压力暴涨,下游干涸,一旦放开,又使得下游泛滥成灾,这都源于人工的二分法。这样的艺术处理,其实就是一种暴力,它败坏观者的口味和大肠。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那些没有太多情绪的平平常常如何安插进作品中,其实才凸显一个文学创作者的素养和水准。如书画家的留白,对于整个章法布局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文学作品也是如此,那些看似乏味的空白,便是于无声处听惊雷,以无为胜有为。谁把它简单地去除,谁就犯了艺术创作的大忌。

《都挺好》式的强行大圆满,其实映射着国人心灵的软肋

《都挺好》剧照

什么大忌呢?他把自己塞得过满,好像拿着一朵好花,但那样粗暴地攘到你眼睛跟前,要你看这花好吧,其实是对观众的不信任。不留余地,不为观者留余地,其实也就不给自己留余地。其结果就是,创作者过分沉迷于制造情绪,然后暴力式的输出,观者被暴力式地情绪渲染,强行接收,整个的文学的滋养性消失了,润物细无声的熏陶不复存在,你暴力扔给我,我只好暴力地再丢弃,那么还要它干什么呢?

文学的功能被抛弃,便是这些编剧和导演们的自我沉迷,或者说自我放弃。

《都挺好》式的强行大圆满,其实映射着国人心灵的软肋

《都挺好》剧照

他们好似不会使用闲笔,不知简处愈简,繁处更繁的妙用。一切都是剪刀式的剪裁。一切都以制造情绪为根本,拼了老命的弄坏人的口味,然后输出膨化食品,讨好观众的同时败坏观众。他们把人性简单地画出楚河汉界,过河卒子不回头,他们也不知往复循环。只会大开大合,大哭大笑,大而化之,于是所谓的现实主义便离现实愈加远了。

这哪里是现实主义!

看看以往的文学名著,现实主义是容易写得冗长的,俄国文学最明显(老托老屠的拿手戏),而现代主义则倾向于短(像《追忆似水年华》这样的当然是极少数的例外,卡夫卡打死也写不出大长篇也是由此)。原因就在于,以心理为主线的文本就没法写得极长,它是人的自我保护,不让强烈的情绪持续过长时间;而现实主义以事件为主线的文本却反过来,可以有许多的闲暇处,可以放缓放长,这样更贴近现实。

《都挺好》式的强行大圆满,其实映射着国人心灵的软肋

《都挺好》剧照

可以说,近年来的影视屏幕上充斥着的,便是被大圆满的心灵软肋支配着的恐惧,实在让人眼睛和心灵感到疲乏。他们何以如此喜欢大圆满呢?因为耍滑头,取巧,不肯老实。中国式的老好人心理其实在背后作怪,创作者与观者都是如此。我们一味地期待圆满,不肯正视现实,不肯承认人与人的缘分聚散都有合理性,不肯离,不肯弄僵,不肯老死不相往来,于是便要作出皮面上的圆满,充满虚伪。

然而只要我们回首反观现实,人何尝不是在一程又一程的生命里不断远离许多原本亲近的人呢?这样才正常啊,我们不可能永远跟着一堆发小围在一起过完一生,那样幼稚的愿望好似藏在每个人的心里,时时作祟,一旦表达到文学和艺术中,便是败坏的。两个不合的人在生活中再也不见的结果难道不比强行捆绑在一起更合适吗?

《都挺好》式的强行大圆满,其实映射着国人心灵的软肋

《都挺好》苏明成

剧中大哥的那种愚孝就好似一种基因病,藏在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可生活里,我们没有那么宽容,也没有那样的能力,能让一切矛盾都化解,能让一切仇雠皆和合,这样太天真理想,太不现实。至少,在一生里便要把一切都做好,这是一种痴心妄想。

抱残守缺,接受人生的不完满,接受生命应该有遗憾,接受回忆总有痛苦和难解的结,接受有不愿再见的人,不愿再经历的事,这才是健康一点的人生观念。佛祖说人人皆有佛性,并不是要所有人此生便成了佛,便成了圣贤,总要一步步地走,一点点地行。希望一生就圆满的,那是得了“大乘病”——原没有这种称谓,暂且自撰。

可以说,到处充斥的这种大圆满式的“大乘病”,映射出了人们渐渐浮躁的心性,人们渐失信心,耐性全无,总想着走捷径,不说净土即说禅,以为一步便可登天。岂不知,这正是对于大乘的消化不良的反应。说到底,是透着自卑的狂妄罢了。

什么时候我们不再那么期待大圆满,让故事以该有的平淡方式发生,让故事在该结束的平淡冷清处结束,而不是无限贩卖情感,损伤心性,那样的文艺才会有真复兴,文学才真高贵,真诚恳。

《都挺好》式的强行大圆满,其实映射着国人心灵的软肋

《都挺好》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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